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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的妹妹,也就是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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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軒臺中,只餘蘇氏和謝雲嫣兩人對坐,似乎有些過分安靜了。

蘇氏始終保持著溫柔優雅的姿態,她親手點了一杯茶湯,端給謝雲嫣:“來,喝茶,我這點茶的手藝當初還是你爹教我的,嘗嘗看,味道如何?”

蘇氏的點茶工夫又比謝雲嫣高了一籌,杯中茶沫經久不散,雪白雪白的堆得老高,上有繁花點點。

謝雲嫣只抿了一口,將杯子放了下來,輕聲道:“我爹說過,當年母親愛喝他點的茶湯,一定要加上蜜糖和牛乳才好,沒曾想我的口味也和母親一樣,只是家裏窮,供不起蜜糖和牛乳,一年大約只讓我喝上一兩次,那味道實在好喝,母親的手藝比起爹,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呢。”

蘇氏若無其事地道:“既然不愛這個,就換一種,這裏還有玫瑰清露。”

謝雲嫣將目光轉開了,她望向湖中涼亭,那邊笑語晏晏,一派和諧,溫煜正叫了溫嘉眉給李子默敬酒,隔得太遠了,聽不清楚,也看不真切,但溫嘉眉小心曲意的情形卻端的分明。

謝雲嫣“嗤”了一聲,握著拳頭朝那邊揮了揮。

李子默雖然飲酒,眼睛卻還看著謝雲嫣這邊,見狀趕緊坐直了身子、端正了姿勢,變得一絲不茍起來,連溫嘉眉敬的那杯酒也不接了。

謝雲嫣這才滿意了。

蘇氏在旁邊瞧著這情形,臉上不動聲色:“早些年是苦了你了,好在如今子默這孩子有了出息,你也算苦盡甘來,日後有的是享福的日子,你爹在天有靈,必然欣慰。”

謝雲嫣對著誰都能花言巧語,慣會哄人開心,唯獨對著蘇氏,她不太想說話,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是。”

蘇氏看出了謝雲嫣的冷淡,放下了茶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嫣嫣,你是不是在怨恨為娘?”

謝雲嫣一板一眼地回道:“做女兒的,怎麽敢對母親有怨?”

“你不用說,我心裏有數。”蘇氏掏出手絹,摁了摁眼角,語氣哀婉,“我秉性嬌弱,吃不得苦,當年一念之差,離開了你爹,其實一直在後悔,好在天可憐見,又把你送回我的身邊,本想有機會好好補償你,你卻如此疏遠,豈不是叫我傷心自責?”

謝雲嫣趕緊站了起來,在蘇氏面前端端正正地站好,低頭認錯:“母親不要難過,我不過是初來乍到,一時有些膽怯,母親對我的愛護之心,我自然是明白的。”

蘇氏眼中含淚,又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如今你爹不在了,娘是你最親的人,侯爺心地淳厚,也是將你當作親生女兒看待,這安信侯府就是你的家,你不要胡思亂想,讓一家人有了隔閡,那就不美了。”

謝雲嫣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是,母親說得很對,母親和侯爺待我親善,我感激都來不及呢,哪裏會有別的念頭。”

蘇氏拍了拍謝雲嫣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你聽娘的話,去世子面前,替你妹妹多多美言幾句,你妹妹聰明伶俐、純良嫻雅,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那是你嫡嫡親親的妹妹,也差不多就是世子的妹妹,請世子日後多加關照,不要過於生疏了。”

謝雲嫣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吃驚地望著蘇氏,使勁眨巴眼睛。

蘇氏抓著謝雲嫣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神色又是憂傷又是溫柔:“難道嫣嫣不樂意嗎?果然你還是在怨恨為娘,為娘就求你這小小的事情,你都不肯聽。”

“哎喲!”謝雲嫣突然大叫一聲。

倒把蘇氏嚇了一跳:“我的兒,你怎麽了?”

謝雲嫣把手抽了回來,捂著肚子,彎下腰去:“我肚子疼。”

蘇氏狐疑不定:“好端端的,怎麽一下疼起來?”

謝雲嫣的小臉蛋皺成了一團,神情十分逼真:“大約剛才那茶湯不對勁,糖放多了,我腸胃消受不起,不得了,吃壞肚子了。”

簡直胡說八道,剛才她就喝了一口而已。蘇氏的臉僵住了。

“不行不行,我熬不住,要去更衣,母親,請容我先行告退。”謝雲嫣飛快地說完,不待蘇氏回答,一溜煙就跑了,像只活潑的小兔子,動作利索得很。

蘇氏拉她都來不及,氣得臉色鐵青,望著謝雲嫣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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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雨,謝雲嫣睡得很不安穩,仿佛又做了一場夢,醒來的時候卻不記得夢見了什麽,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一直敲在耳邊。

她原本是個活潑淘氣的女孩兒,就連在燕王府裏也沒個消停,不知怎的,到了安信侯府,卻安分了起來,總是懨懨的提不起什麽興致,就連門外的婆子帶著豆蔻進來的時候,她也還在發呆。

“小謝姑娘!”

豆蔻的嗓門特別大,把謝雲嫣嚇了一跳:“哎呦,你怎麽來了?”

豆蔻在燕王府服侍謝雲嫣的日子雖然不太長,但卻很是親熱,說起話來也沒個講究,嘰嘰喳喳的:“世子馬上要隨王爺出征去了,來不及和姑娘道別,叫我過來和姑娘說一聲,請姑娘放心,他很快回來,叫您別惦記他。”

這事情真是一樁接著一樁地砸過來,都讓人來不及喘氣,謝雲嫣驚得差點沒跳起來:“出征?去哪裏?這麽急,今天就走?”

豆蔻習以為常了:“是啊,我們家王爺出去打仗,向來說走就走,這回去哪裏奴婢也不曉得,昨天半夜宮裏傳了聖旨出來,今天大早王爺就要出發了。”

豆蔻說得淡定,謝雲嫣卻有些不安,急急打發丫鬟去和蘇氏說了一聲,想去燕王府送行。

蘇氏也十分關切,立即就安排了府裏的馬車,讓謝雲嫣趕快過去。

到了燕王府,豆蔻徑直帶著謝雲嫣去了李子默的院中。

李子默如今身份不同了,堂堂燕王世子,住的是一大座院落,庭院深廣,朱檐高墻,間有奴仆如雲,進進出出地在為世子出征做著準備,謝雲嫣進來的時候還被攔了一下,新近調撥過來的侍衛認不得她,持重盾、握長戟、兇巴巴地瞪人的樣子,直叫她心肝發顫。

還是李子默親自出來把她領進去了。

李子默面色凝重,似乎心事重重,他顧不上和那些侍衛計較,只抓緊時間和謝雲嫣說話:“臨川節度使孟金起兵謀反,大軍直逼潁州,潁州刺史八百裏加急軍報昨天到了長安,皇上命父王即刻領兵平亂,父王說我既然是他的兒子,自然應當隨他出戰。”

為什麽是兒子就要和老子一起去打仗?謝雲嫣覺得燕王殿下的想法很沒道理,她嘀咕著:“你才多大,就要去打仗,你行不行啊?”

不管大小,凡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李子默斷然道:“我當然行,怎麽不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見我穿的這身戰甲了嗎?這原是父王當年在北雁門掛帥時所穿,父王十歲上陣殺敵,十三歲掛帥印,我是他的兒子,今年恰好也是十三歲,想來不差太多。”

李子默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鐵甲,樸素無光,只在兩肩和胸口處飾著饕餮獸紋,隱約透出兇悍之氣。李子默的身量其實已經比同齡人高大了許多,但這套鐵甲穿在他的身上,還是略顯得大了一些,可想見當日李玄寂的挺拔健碩。

謝雲嫣偶爾聽父親提及長安舊事,也曾說到過北雁門之戰。

彼時,先帝駕崩,朝野動蕩,狄人伺機北犯,老燕王李敢拒敵於北雁門,力戰而死,屍首陷於戰場,被千軍萬馬所踩踏,連殘骸都不能尋回。十三歲的李玄寂接掌養父帥印,率三軍將士,白衣素甲守國門。

少年李玄寂以修羅之姿臨於戰場,兇悍無匹,率部大破狄軍。四十萬狄人無一生還,活人和死者困在一起,被李玄寂下令用戰馬的鐵蹄踏成了爛泥,那之後的很多年,朔風吹過北雁門,還能翻出黃沙下面的碎骨。

那是大周朝十幾年來最慘烈的一場戰事,謝知章當時提起還唏噓不已,謝雲嫣沒想到今日會親眼看到李玄寂在那一戰中穿的戰衣,她不禁有些感慨,伸手在李子默的肩膀上敲了敲,鎧甲發出沈悶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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