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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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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毫無溫度的“送客”二字,彰顯了太後此刻極其不滿的心情。

左修恒下顎緊繃臉色難看,沈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母後,我帶阿瑤來給您請安。”

“不必,哀家沒那麽大的面子。”太後躺在那一動不動,依然背對著二人連個正臉都不肯給。

左修恒眉頭微蹙,臉色越發陰沈,可還是耐著性子再次開口:“母後,今日之事是兒臣魯莽,還望母後莫要怪罪。”

來的路上,古月瑤一再勸說左修恒,讓他到了太後面前一定要先道歉,服個軟。畢竟今日之事到底是他太沖動了。

依著左修恒的性子,在太後沒松口答應二人婚事之前,他本不想認錯,但是念著古月瑤一再央求他,這才勉強開了口。

“堂堂江東王做事,哀家怎敢怪罪!”一聽左修恒還敢提今日之事,太後冷哼一聲,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左修恒等了片刻,扯著古月瑤的胳膊就要把她扯起來。古月瑤對著他搖了搖頭,忙扯著他跪好。

太後雖然貴為高高在上的太後,可此刻也不過是一個和不省心的兒子賭氣的母親罷了,得哄。

上輩子她要是惹了外婆生氣,外婆差不多也是這樣,嘴裏說著不饒人的話,可心裏盼著你去多哄哄她。

如果依著左修恒的臭脾氣,這次兩個人就這麽甩袖離開了,那以後這事更難收場。

既然來了,那誠意肯定要拿出來。至少她的態度要到位。

古月瑤伸手在袖子底下攥了攥左修恒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這才再次朗聲開口:“太後娘娘,民女古月瑤給您請安。”

“哀家可沒那個福氣。”太後依然冷冰冰,說完這一句話沒了下文。

屋內寂靜無聲,等了一會兒,左修恒再次伸手握住古月瑤的胳膊,被她拿手扯來。

“太後娘娘,民女擅長做一些菜肴,晚膳讓民女給您做幾道菜嘗嘗可好?”古月瑤忽略太後不善的語氣,接著說。

說別的都沒用,她就算巧舌如簧,把自己說出花來,她的出身在這擺著呢。

要是光靠說有用,左修恒也不會逼得跑去了楚湘樓。還不如幹脆拿出點實際的,這也是她唯一能夠拿來討好太後的手段了。

這次太後沒說話,也沒嘲諷。古月瑤心裏松了一口氣,看來有門。

其實這屋裏的人都心明鏡的,事情鬧到今日這地步,太後就算再反對,也拗不過左修恒。

不管怎麽樣,看他今日這架勢,他一定會一意孤行到底,最終事情還是得按照他的意思辦,一定會明媒正娶古月瑤進門。況且,方才看皇上和皇後對古月瑤的態度就知道,這事基本上成了。

只是太後娘娘這裏,現在就差個臺階下。

奈何左修恒這頭牛死犟死犟,不願意哄一哄太後。那只能她來了。

見太後有松動的跡象,古月瑤再接再厲:“太後娘娘,聽聞您年少時也曾在巴蜀居住過幾年,那民女給您做上幾道巴蜀菜肴可好?”

太後依然沒有答話,可也沒說讓她住嘴。古月瑤接著說:“太後娘娘,民女會的巴蜀菜肴可多了,水煮牛肉,辣子雞,麻婆豆腐,麻辣口水雞……”

“這些菜,王爺都是王爺愛吃的,太後娘娘您要不要嘗嘗?”古月瑤口齒伶俐報了一大堆菜名,報完偷偷扯了扯左修恒的袖子,給他使眼色,示意他說兩句話。

左修恒在古月瑤的眼神威脅下,這才開口:“是,這些菜,兒臣百吃不厭。”

“百吃不厭。百吃不厭早怎麽沒見你給哀家拿來些嘗嘗。”太後冷哼一聲,不滿質問。

古月瑤也看了一眼左修恒。是啊,之前見他進宮給皇上和皇後帶菜,就沒見他給太後帶過。

她還特意問過他好幾回,要不要給太後也帶兩道菜嘗嘗。可每回他都說不用,非常肯定地說太後不會吃。

看看,太後挑理了吧。哎,她就不該聽他的。

古月瑤一陣陣後悔,要是她早堅持讓左修恒時不時地給太後送上幾道菜,說不定早就靠廚藝把太後給征服了,何必鬧出今日這麽大陣仗。失策啊失策。

聽古月瑤劈裏啪啦報了一大堆菜名,太後躺在床上動了動胳膊。

雲嬤嬤見狀,忙上前,扶著太後往起起,笑著勸:“娘娘,早就聽皇上和王爺說阿瑤姑娘廚藝了得。您可是好一陣子沒吃過巴蜀菜了,這幾日您胃口也不怎麽好,要不就讓阿瑤姑娘做幾道,您嘗嘗看?”

太後坐了起來,依然冷著臉不看古月瑤,可卻終於開了尊口:“想做就去做,也沒人攔著。若是做的不地道,哀家可不吃。”

“謝謝太後娘娘,民女這就去禦膳房。”古月瑤甜甜地笑了,語氣歡快。

古月瑤說完,又偷偷扯了下左修恒的袖子,給他個眼神。看,太後娘娘這不也很好哄嘛。

左修恒一直冷若冰霜的臉色終於緩和,扯著古月瑤站了起來。

興許是被古月瑤語氣裏的笑意感染,太後終於紆尊降貴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可當看清古月瑤眉眼彎彎笑意盈盈的一張臉,太後一下楞住了。

古月瑤正在看左修恒,沒察覺到太後在打量她。左修恒察覺到太後略微詫異的目光,卻沒做聲。

太後和雲嬤嬤對視一眼,雲嬤嬤心領神會點了點頭,湊近太後耳邊小聲說:“剛一打眼,老奴瞧著也像。”

太後坐直了身體,伸手對著古月瑤招了招手,緩和了語氣:“過來,讓哀家看看。”

古月瑤回神,看向太後,反應過來是叫她,忙應了是,擡腳走了過去。

古月瑤走到太後面前,低垂著眼眸,兩只手放在身前,規規矩矩站好,模樣說不出的乖巧。

太後盯著古月瑤那張臉看了許久,突然開口:“笑一個給哀家看看。”

笑一個?古月瑤一楞,太後這要求還挺古怪。

讓她笑沒問題,可什麽事都沒有,就這麽幹巴巴的,她不大能笑得出來。但太後懿旨,不敢不從。古月瑤扯了扯嘴角,準備來個禮貌性的微笑。

“母後,今兒外頭天氣甚好,可要兒臣陪您出去走走?”還不等古月瑤笑出來,左修恒微蹙眉頭先一步開口,想替古月瑤解圍。

一聽這話,太後就來了脾氣,瞪著左修恒訓道:“昨兒夜裏剛下了一場大雪,你說今兒天氣甚好?哀家看你是存心想把哀家凍死。”

左修恒一噎,半天沒接上話來。他不過是見太後要求古怪,怕古月瑤為難,脫口而出的一個借口罷了,哪記得昨夜那場大雪。

見左修恒吃癟,古月瑤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笑完又覺得有失體統,強行把笑給憋了回去,低下了頭。

可就那短暫的眉眼彎彎燦爛如花的笑容,把太後和雲嬤嬤都看呆了。太後更是神色莫辨,再次和雲嬤嬤對視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都點了下頭。

太後沈默了一會兒,揮了下手:“你先去下去吧,哀家倒要看看,能讓這一個兩個都念念不忘的菜到底是個什麽味。”

“是,那民女先告退。”古月瑤乖巧施了禮,退了兩步轉身往前走。

左修恒看了已經轉身的古月瑤一眼,忙對著太後拱了拱手:“母後,兒臣也先告退。”

太後橫了左修恒一眼,沒搭理他。左修恒也不介意,轉身出門去追古月瑤。

等兩個人都走遠,太後才開口說道:“這姑娘笑起來,你看和永安公主年少時,是不是一個樣?”

雲嬤嬤點頭:“像,太像了。不笑的時候,瞧著有三五分像。可這一笑起來,那簡直和永安公主當年一模一樣。只是這麽多年,永安公主也不在意自個,雖說比您還年輕個十來歲,可容貌上看著倒是比您還年長了些。”

太後輕輕嘆了口氣:“永安心裏苦,飯都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哪有那個精神頭拾掇自己。”

雲嬤嬤:“是啊,永安公主每一次見都那麽瘦,看著就讓人心疼。”

太後想了想:“要是當年那孩子還活著的話,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了吧。”

雲嬤嬤也輕輕地嘆了口氣,給太後倒了一杯茶奉上:“誰說不是呢。”

太後和雲嬤嬤兩個人聊起了當年的往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好一會兒,太後問道:“永安是不是有些日子沒進宮來看哀家了?”

“可不是嘛,算著也有一個多月了。”雲嬤嬤答。

太後想了想說道:“那就差人去把她請進宮來吧。”

雲嬤嬤欲言又止:“娘娘,這麽多年,永安公主最見不得和她容貌長得像的姑娘,阿瑤姑娘還沒走,若是待會兒永安公主發起脾氣來,王爺又在……”

太後擺擺手:“差人去請吧,這麽多年了,她也該走出來了。那混賬不是已經去過永安府上求過她了嘛,永安早就知道有這麽個人。日後兩個人若真成了親,永安是恒兒的姑母,也不能總避著不見。”

一聽太後說二人成親,雲嬤嬤眼睛一亮:“娘娘您這是允了?”

太後冷哼一聲:“我倒是不想允。可小混賬今兒鬧這麽大個陣仗,不就是想告訴哀家,別說哀家這個母後,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攔不住他。”

雲嬤嬤忍不住笑:“娘娘能想明白是好事。王爺做事一向有章法,可娘娘您一直不松口,王爺也是真急了,才出此下策。”

“是啊,都鬧成這樣,哀家若是再攔,就該攔出仇了。這孩子打小又沒在哀家身邊長大……,罷了,罷了,哀家年紀也大了,沒那個精神頭跟他在這耗,不然改天指不定又作出什麽幺蛾子,哀家就得活活被他給氣死。”太後嘆口氣說道,語氣裏滿滿都是無奈。

太後說完,又憤憤地冷哼了聲:“小混賬可當真沒把哀家這個母後放在眼裏。”

雲嬤嬤笑著說:“王爺心裏有您呢,這不一聽您氣著了,立馬就帶著阿瑤姑娘進宮來給您請罪了。”

太後冷哼一聲,瞪了雲嬤嬤一眼:“你少替他說話,別當我不知道,那是皇上差人去喊的他。這兄弟倆,就沒一個好的,都在這糊弄哀家呢。”

雲嬤嬤忍不住笑,卻沒再接話茬。太後娘娘罵的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王爺,這話她可沒法接。

太後罵完人,才說道:“行了,先去差人把永安接進宮來吧。”

雲嬤嬤點頭:“是,娘娘,那老奴這就安排人去請。”

“去吧,別的別提,就說哀家想她了,想讓她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太後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雲嬤嬤應是,出去吩咐下去。

傍晚時分,永安公主冷著一張臉進了宮,一進到太後宮裏張口就抱怨:“皇嫂,你早不想我,晚不想我,偏偏趕這大冷天的想起我來。外頭天寒地凍的,若不是聽說你被那混賬小子氣暈了過去,我才懶得折騰這一趟。”

太後嗔了永安公主一眼:“你這張嘴呀,有理沒理,都不饒人。怎麽著,我這個做皇嫂的,想見你一面,還得三催四請地你才肯來不成,也不想想你有多少天沒進宮了。”

永安公主摘了大氅,遞給一旁的宮女,走到榻邊兒坐了:“不是說今兒來了個手藝相當不錯的廚子,菜呢?”

“派個人去禦膳房問問,看這菜做好了沒?”太後轉頭對雲嬤嬤說道。

“莫急,時候還早,咱們先說說話。”太後看著永安公主瘦削的臉頰,皺著眉頭問:“你這怎麽又瘦了?”

“還不就那樣,吃什麽都沒胃口。”永安公主往榻上一靠,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撫上額頭,說話都沒什麽精神氣:“皇嫂要說什麽就說吧,我聽著。”

太後揮手打發了宮女下去,等屋裏就剩下兩個人,太後這才開口:“永安,過了年你也三十五了,說不上年輕,可也不算老,嫁人也好,招婿也好,你沒琢磨著找個男人?那人已去,這麽多年過去了,何必為難自己。”

永安公主本就厭厭的臉一聽這話就更冷了,站起身就要走:“皇嫂,你知道我的脾氣,咱說話就好好說話,你要扯這些我不愛聽的,那我可就立馬出宮去了。”

太後瞪了永安公主一眼:“我看你敢,真是哀家給你慣的,沒大沒小,就知道給哀家撂臉子。”

永安公主哼了一聲又坐了回去。

“好好好,我們不說男人。”太後拍了拍永安公主的手,小心打量著她的神色,試探著說,“你府上冷冷清清的,要不要,收養個孩子?”

剛才太後提男人,永安公主生氣,一半是真,一半是跟太後這個皇嫂故意鬧脾氣。

可這會兒聽太後提起孩子,永安公主當即變臉,站起身和太後拉開距離,臉色蒼白聲音發抖:“皇嫂,你明知我的痛處,今兒這是故意拿刀子紮我的心是嗎?我永安哪裏得罪了皇嫂,還勞煩皇嫂特意把永安喊進宮來磋磨。”

“永安,你我姑嫂幾十年,你皇嫂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太後起身拉住永安的手,語重心長。

永安公主甩開太後的手,背過身去,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在輕輕發顫。

太後看得一陣陣嘆氣:“永安,我比你年長九歲,我嫁給你皇兄之時,你才七歲,算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宮中有刺客你還救過皇嫂的命,這樁樁件件,皇嫂也只想看著你過得好。”

永安公主顫著聲質問:“既然想讓我好,那為何總是紮我的心?”

太後上前一步,握著永安公主的手臂,也有些動容:“我是見你總是忘不了過去……,我心疼。你才三十五歲,後半生還有幾十年,你不能總是這麽孤苦伶仃的,日子得往前看。”

永安公主沈默著。太後放輕聲音接著勸:“永安,不管是那男人,還是那孩子,當年都已經沒了。若是他們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你為了他們這麽苦著自己。”

永安公主沈默良久,等情緒平覆下來,才轉過身來冷冷開口:“今日皇嫂喊我進宮來,是為那小混賬做說客的吧。堂堂一個王爺自甘墮落,賣身青樓,今兒這事鬧得滿城皆知,成了皇家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皇嫂這是收不了場了,就想著讓我收了那個什麽小廚娘為義女給她個體面身份,好成全你們的母慈子孝!”

太後也變了臉,可還是壓著脾氣好生解釋:“永安,我承認,你說中了幾分,但皇嫂不光是為了恒兒,也是真心想為了你好。”

永安公主情緒突然崩潰,大聲吼了起來:“皇嫂說是為我好,可皇嫂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的女兒剛出生沒多久,她還那麽小,什麽福都沒有享到,就沒了!而如今你卻要我去收養別人的孩子,我對得起我的女兒嗎?我對得起她嗎?”

“她還那麽小,她還那麽小……”永安公主兩只骨瘦如柴的手顫抖著在身前比劃了一個長度,嘶吼著說完,已然淚流滿面。

想起當年的傷心往事,太後也跟著落了淚,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上前抱住永安公主安慰她:“罷了罷了,今日是皇嫂不對。日後皇嫂不會再提只言片語,你怎麽順心怎麽活。”

永安公主趴在太後肩頭,心力憔悴,說話都沒什麽力氣:“皇嫂可記著今日這話,日後再提,我可不依。”

太後拍了拍永安公主的背,拉著她的手走到榻邊坐下:“記著了,記著了,就你這臭脾氣,哀家可不敢再招惹你。只是待會兒恒兒會帶著那丫頭過來,你看這……”

“我不見。”永安公主又起身,冷著臉作勢要走。

太後伸手扯住她,無奈嘆氣:“好了,好了,哀家可是怕了你了。我這就讓人先打發他們出宮去。”

可太後話音還沒落,雲嬤嬤就帶著左修恒和古月瑤走了進來。幾人身後跟著兩排宮女,宮女手裏都端著扣得嚴嚴實實的食盒。

雲嬤嬤笑著說:“太後娘娘,公主殿下,這菜都做好了。”

一眼掃到左修恒身邊跟著的女子,永安公主皺眉,冰冷著臉看過去。

可當她看清那張臉時,整個人像是魘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太後看看呆若木雞的永安公主,又看看渾然不知微微笑著往裏走的古月瑤,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調轉。

太後忍不住在心底嘆氣。永安這脾氣就是太犟,不然一個無父無母,一個無兒無女,又生得這般像,若是永安願意收了這丫頭為義女,豈不是剛好。

左修恒帶著古月瑤走近,先是給太後請了安,又給永安公主請了安。

古月瑤乖乖巧巧跟著左修恒給太後請了安,一聽他喊皇姑母,也忙請安:“民女給公主殿下請安。”

想起左修恒說過,她和永安公主有幾分相像,古月瑤忍不住擡頭偷偷打量了一眼,隨即又快速低頭,低垂眼眸。心中卻忍不住道,她和這個永安公主還真是有點像的,只是這個永安公主怎麽這麽瘦的。

永安公主呆楞著,盯著古月瑤的臉久久回不過神。

“永安,你不是說餓了,走吧,去用膳。”太後牽起永安公主的手,又對左修恒揮了下手:“今兒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和永安公主說說話。”

“是,兒臣告退。”左修恒點頭,看向古月瑤。

“民女告退。”古月瑤跟著說了一句。

見太後點頭,二人後退兩步,轉身就往外走。

楞了許久的永安公主卻突然開了口,聲音有些急迫:“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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