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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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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車廂裏面“哢嚓”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壞掉了,車夫嚇了一跳,忙出聲詢問:“公子怎麽了?可要小的停車?”

蘇慈“哐”地一腳又踢在車廂板上,對著車門斥道:“閉嘴,少他媽打擾老子,把耳朵堵上。”

“是。”車夫應了一聲,麻溜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團棉花,分成兩半塞進了耳朵,甩著馬鞭繼續趕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異常熟練,顯然這種事情平時沒少做。

見古月瑤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蘇慈眼神惡狠狠,語氣暴躁,卻刻意壓低了聲音:“老子問你是不是和江東王睡過了,怎麽不答?給老子說話。”

古月瑤看著蘇慈,聲音有些冷:“沒有。”

蘇慈伸手扯了下古月瑤的衣裳抖了抖:“那這怎麽回事?”

古月瑤面無表情把袖子拽回來,聲音平靜解釋道:“我衣裳被丫鬟不小心灑了湯,秦夫人好心借給這一身。”

今晚發生的糟心事兒,她沒打算跟任何人說,包括蘇慈。

蘇慈仔細打量著古月瑤,見她雖臉色不大好,但目光坦坦蕩蕩,眉宇間也沒有經了雲|雨之後該有的嬌媚之態。

好一會兒,蘇慈臉上的戾氣才散去,稍微緩和了語氣,可說出的話卻仍然很難聽:“你最好記著,要是讓老子發現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睡,老子保證讓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蘇慈這話讓古月瑤心裏極不舒服,可還是點了下頭:“知道了。”

說完這句,古月瑤抱著包袱往門口挪了挪,靠在最角落,把頭往車廂上一靠,閉上眼睛。

剛才上車時還想著上車就數一下銀兩,可蘇慈這麽一搞,她完全沒了興致。算了,反正也沒多少,回去再說吧。

累了大半天,受了一番驚嚇,浪費了一晚上的時間,還沒拿到多少銀子,已經夠糟心的了。

本來上車見到蘇慈,還挺開心的,可剛才他一番話,卻讓她的心直發冷,本就不佳的心情徹底壞掉。

這要是在以前,她會立馬懟回去,身體是我自己的,我願意和誰睡就和誰睡,關你什麽事。

可此時此地,她的賣身契攥在蘇慈手裏。說句不好聽的,別說身體,就連她的命都是蘇慈的。所以,和他沒什麽好爭的,她也沒資格。

盡早攢夠那五千兩銀子,盡早贖身才是正道。等以後她贖了身,再攢夠安家銀子,她就離開百花樓,遠遠的離開,再也不用見到蘇慈。

還有那個王八蛋江東王,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就不把別人的尊嚴放在眼裏。他想演戲,就拿她一番戲弄。

以前她還想著以後有了錢,就在揚州城買個小宅子,再開個小飯館。

可經過今天這麽一遭,現在她改主意了。以後她還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小地方生活得好,遠遠離開這些一個比一個危險的人。

蘇慈盯著古月瑤看了好一會兒,見她雙目緊閉不再搭理他,拿腳輕輕踢了踢她的小腿:“吃過晚飯了嗎?”

古月瑤把腳往旁邊縮了縮,眼睛也不睜,沈默了一會兒,還是應了一聲:“吃了。”

這是老板,是攥著你賣身契的主,沒資格跟他鬧脾氣。

可蘇慈還是拿起身旁座椅上還溫熱著的油紙包遞給古月瑤:“別人送我的燒雞,沒地兒扔,拿去吃了吧。”

“多謝公子。”古月瑤睜開眼睛,伸手接過,放在包袱上面,並沒有拆開,低了頭又把眼睛閉上。

蘇慈也不強求,腳依然翹在古月瑤這邊的座椅上,架著胳膊又盯了一會兒古月瑤,開始閉目養神。

好一會兒沒動靜,古月瑤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蘇慈,見他沒有再盯著她,倒是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古月瑤松了一口氣。

蘇慈非常明確地表達過對她的身體感興趣,尤其是她剛來的那兩天,他直言不諱地說過許多次想睡|了她。

後來她做菜,給樓裏賺了銀子,證明自己還有別的價值之後,他沒再這麽赤|裸|裸地說過。可剛才看她的眼神,古月瑤深切感受到,蘇慈對她的興趣不減反增。

古月瑤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想不明白蘇慈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執著。

樓裏有許多賣藝賣身的貌美姑娘,身段比她誘人的也大有人在。可聽飛燕偷偷跟她講,從來沒見蘇慈對哪個姑娘感興趣,也從不搭理有些姑娘的勾搭。說蘇慈說過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

古月瑤不解,既然有這個覺悟,那怎麽到她這顆草,他就不挑了呢。

而且聽說蘇慈在外面還有宅子,宅子裏面還養了幾個姑娘。所以這是個不缺女人的男人,就不能把註意力轉移到自己家女人身上去嗎?

剛才蘇慈對她說的話,完全就是把她當成了他的所屬品。不能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睡,那意思就是經過他的允許就可以和別的男人睡了。

原本蘇慈答應她給自己贖身的事,又和她簽了分成合約,她以為蘇慈是個開明的老板,多少和這個時代的人有些不同。

原本她還想著,哪怕以後她離開百花樓,也會把蘇慈當個朋友。

可現在看來,實在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古月瑤越想越有點兒憋屈,還有點兒莫名的生氣,可憋屈過後,氣憤之後,心底又湧上濃濃的無力和無奈。

算了,不想了,好在她有合約在,不管早一些還是晚一些,總能攢夠銀子的。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再沒有說一句話,各自閉目養神。

等馬車回到百花樓,樓裏的客人已經差不多都散了。馬車直接停在了百花樓後面的小門,兩個人一先一後下車,走了進去。

古月瑤抱著包袱和那只燒雞,對著蘇慈屈膝施了一禮,客氣又疏離:“公子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賬目我明天報給掌櫃的。只是晚上秦夫人留我陪著吃飯,我推拒不了,沒趕回來,耽誤了樓裏做菜。江東王府那裏我也沒好張口多要銀子,這銀子我還沒數,不知道給了多少,但想必也不會多……”

聽古月瑤絮絮叨叨說著銀子的事,蘇慈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樓裏沒你就不用做生意了是吧。幾兩銀子的破事,說起來沒完沒了,夠啰嗦的。”

古月瑤:“……好。”古月瑤再次施了一禮,抱著包袱轉身走了。

蘇慈看著古月瑤的背影,黑著臉也轉身往自己的小樓走。

蘇慈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古月瑤有些不理解。今天耽誤了樓裏做菜,江東王府又沒多給銀子。蘇慈是她的老板,她這個做員工的好歹得跟他交代一下,不然回頭再從她賬上扣,就鬧心了,本來沒趕上樓裏做菜,她就損失了一兩百兩。

這會兒既然蘇慈這個老板表示不在意,那回頭應該也不會小氣到扣她的銀子。

不過這個江東王也真的是,一個大男人說話竟然不算數,明明說了不會少她的,結果給的這包銀子卻這麽輕。

他最討厭的男人,就是江東王這種和女人斤斤計較,只想占女人便宜的。哪怕他長得再美,她也討厭。

古月瑤抱著包袱,低垂著腦袋,耷拉著肩膀,拖著似千斤重的雙腿爬上了樓,走到自己房間推門進去。

飛燕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兒,聽到動靜忙擡起頭來,一見是古月瑤立馬笑著迎了上來:“姑娘,您可算回來了,怎麽這麽晚?”

見到飛燕黑黑臉蛋上憨憨的笑容,古月瑤終於笑了:“有些事情耽擱了。”

“一個人做那麽多菜,可不得忙個好歹的,您累壞了吧。”飛燕上前接過古月瑤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又問:“姑娘,您吃了嗎?要不要奴婢去廚房給你端點吃的來?”

古月瑤只覺得胸口悶悶的,一點兒食欲都沒有。她搖了下頭:“我吃過了,你先去喊人打水吧,我洗過就想睡了。”

“哎,奴婢這就去。”飛燕轉身就要走,一楞神,指著古月瑤身上的衣裳問:“姑娘,您怎麽換衣裳了?”

“穿去的那件衣裳灑了雞湯,找王府的夫人借了件。”古月瑤隨口解釋了一句,把手裏的燒雞遞給飛燕:“這有只燒雞,拿去吃了吧。”

以為古月瑤是做飯的時候弄臟了衣服,這對於廚子來說簡直是太尋常不過的事情。飛燕沒有再問,伸手接過燒雞。

飛燕低頭聞了聞,又看了看油紙包上的印字,臉上笑開了花:“這不是公子最愛吃的盧記燒雞嘛,先前公子還叫樓裏的廚子學著做來著,可浪費了好多雞,也沒一個人做得出來這個味兒來。”

胡月瑤一楞。蘇慈最愛吃的盧記燒雞?不是說別人送他沒地扔嘛?難道是他特意買給她的?還有他說的順道路過,難不成也是特意去接的她?

古月瑤困惑不解。這蘇慈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老板體貼員工,還是對她有意?

古月瑤心裏一起這個念頭,就搖了下頭,就他跟她說話惡聲惡氣,兇神惡煞的那樣,說蘇慈對她有意,打死她都不信。

估計蘇慈就像前世那些大老板經常給員工送小禮物一樣,管理者籠絡人心的手段罷了。

“姑娘,姑娘,您想什麽呢?”飛燕見古月瑤在發楞,在她面前擺了擺手問道。

古月瑤扯了扯嘴角,笑著道:“沒什麽,你先去忙吧。”

飛燕爽快地應了一聲,舉了舉手裏的燒雞猶豫了問了下:“姑娘,這燒雞可是隨奴婢處置?”

古月瑤點了點頭:“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愛吃就吃,不吃送人什麽的,都隨你。”

飛燕咧開嘴憨憨地笑了:“多謝姑娘。姑娘您稍等,熱水馬上來。”話落,抱著燒雞樂顛顛跑走了。

對蘇慈的態度迷惑不解,古月瑤也懶得再想。把程遇到給她的包袱拿起來,拎到床邊坐下去,把包袱打開攤在床上。

古月瑤先把上面的一小包點心拿開放在床頭的小幾上,隨即點起了銀子。

六十五兩手藝錢,外加借廚子出樓的二兩,一共六十七兩。正是她先前報給程遇的數量,一兩不多,一兩不少。

江東王這個王八蛋,還真的是只摳門的狗!

浪費她時間陪他姨母吃飯,嚇她個半死陪他演了那麽久的戲,結果一兩銀子都沒有多給。

當時她從程遇手裏接過包袱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猜測,銀子估計沒有多少。

可當發現真的只有六十七兩的時候,古月瑤還是氣的不輕。

該給的銀子不給,送包破點心裝什麽好人。她今天晚上少做的菜損失的那些銀子,不知道可以買多少包點心。

古月瑤看著床頭小幾上的那包點心就來氣,拿起來走到屋子中間的桌子旁丟了上去。

“王八蛋!狗男人!江東王府那破地方她再也不會去了。”丟了點心仍不解氣,古月瑤走到床邊,扯著包袱皮就是一掀。

包袱皮掉到了地上,銀子嘩啦啦灑在了床上,還有幾錠銀子嘰裏咕嚕滾下去掉到古月瑤腳邊。

狗男人不要臉,可白花花的銀子是無罪的。

古月瑤輕輕嘆了口氣,彎腰把那幾錠銀子小心撿了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好好放在床上。

接著又去撿讓她撇出去好遠的包袱皮兒,拿著包袱皮兒抖了抖上面的灰,就見包袱皮兒裏掉出了兩張泛著些黃的紙,飄飄悠悠飛了一會兒,一張落在了她的腳邊,一張飛到了桌子下面。

什麽玩意?古月瑤把兩張紙撿起來,翻過來調過去拿在手裏研究了半天。

當認出上面“紋銀伍佰兩”幾個字時,古月瑤的眼睛忽地亮了,臉上的郁結之氣頓時煙消雲散。

這是銀票?江東王給了她銀票?足足有五百兩?那兩張豈不是一千兩?

古月瑤哆嗦著手,又翻過來翻過去看了好幾遍,當確認這就是一千兩銀票時,古月瑤嘴角高高翹起,眼睛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

是她蠢,是她蠢,她忘了這世上還有叫“銀票”的這種東西。

古月瑤小心翼翼把銀票捂在胸口,眉眼彎彎在地上無聲的蹦著。江東王我愛你!我愛你!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罵你!

“小心,別把水晃灑了。”飛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古月瑤忙站好,順手把銀票塞進懷裏,又撲到床邊,一把扯過被子把床上的銀子蓋住。

不是她信不過飛燕那丫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錢財不可外露這個道理,她在上一世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了。

“姑娘,奴婢進來了?”飛燕在門上敲了兩下,出聲詢問。

古月瑤兩手使勁兒掐了掐臉,把笑意掐沒,這才出聲:“進來吧。”

飛燕帶著兩個小廝提了幾桶水進來,指揮他們把水倒進木桶。倒完水,兩個小廝提著空桶低著頭退了出去。

“姑娘水好了,您洗吧,奴婢就守在門口。”古月瑤洗澡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旁邊看著,飛燕已經熟知她的脾氣,給她找好更換的衣服,就自動自覺的退了出去。

飛燕出了門,走向走廊盡頭,對等在那裏的六子伸了手:“六子哥,錢。”

六子從懷裏掏出一角碎銀子放在飛燕手裏:“那燒雞好吃著,你們姑娘賞你吃的你就吃唄,何苦拿來賣。”

飛燕小心翼翼把碎銀子塞進腰間的荷包,笑著說:“快過年了,攢點兒銀子給我爹和我弟買點兒年貨。”

六子搖了搖頭,伸手戳了戳飛燕腦門:“沒見過你這麽蠢的,都把你賣到青樓了,你還想著他們。”

飛燕嘿嘿笑了,伸手摸了摸額頭:“賣了我是家裏揭不開鍋了,要不全家都得餓死。六子哥你快回去吧,我還得給我們姑娘守門呢。”

說完,飛燕轉身一溜煙跑回了房間門口,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去,從懷裏掏出個沒打完的紅色絡子,借著廊上掛著的燈籠發出的光,低頭忙活起來。

六子轉身下樓,去自己房間拿了燒雞,拎了一壺酒,跑去找後院守門的兄弟。

兩個人坐在後院門口吃起來。守門的因當值,喝不了酒,就只吃燒雞。六子坐在臺階上,一口小酒,一口雞腿,吃的嘖嘖有聲,無比愜意。

兩個人正吃著,一擡頭,就見蘇慈背著手站在他們面前幾步遠處,二人忙站起來見禮:“公子。”

蘇慈黑著臉指了指六子手裏的雞腿:“大半夜的,在哪兒弄來的盧記燒雞?”

六子又啃了一口雞腿,沒心沒肺道:“公子,我花銀子買的啊。”

“哪兒買的?”蘇慈又問。

“飛燕那,”六子答道,見蘇慈面露困惑,又忙解釋:“就是跟在瑤兒姑娘身邊那個小黑丫。瑤兒姑娘從外頭回來帶了只燒雞賞了飛燕,飛燕要攢銀子給她那黑心的爹和弟弟買年貨,就問我買不買,我這正餓著……”

六子越說,蘇慈的臉越黑,嚇得六子趕緊說:“小的以為公子睡了,就沒問公子吃不吃……,要不,這雞腿還剩一半,您拿去?”

六子還當蘇慈餓得氣著了,猶豫了一下,把手裏啃了一半的雞腿不舍地遞了過去。

蘇慈黑著臉斥道:“滾,給老子滾遠點兒。”

守門的三兩下把手裏的雞腿啃完,骨頭一扔,就跑回去門口規規矩矩站好。

六子收拾了雞骨頭和剩下的雞肉,拎著酒壺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滿眼困惑。

公子這是怎麽了,平時他們也沒少當著公子的面吃肉喝酒的,公子見了從來沒說過什麽,有時公子心情好還一起過來喝上兩口,可今兒怎麽就突然發起脾氣來了。

蘇慈擡手嫌棄地揮了揮空氣中彌漫的酒味和燒雞香味,擡頭看向不遠處小樓上古月瑤住的房間,低聲罵了一句:“黑心肝的東西,老子特意跑了好遠買來的燒雞,竟然拿去送人。”

門一關上,古月瑤的嘴角就又不受控制的向上翹起。

她把兩張銀票小心從懷裏掏出來,習慣性地把手往懷裏伸了伸去掏荷包,可掏了兩下之後,手一僵。

趕緊把手拿出來,低著頭在腰間摸索了兩下,腰間也是空空如也。

古月瑤的臉色突然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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