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流謙被小男孩兒結結實實的小拳頭給逼到了城外沒人的地方。

這裏有一個小亭子。

亭子四面也沒什麽樹木，還挺空曠的。

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把牧流謙拽到亭子裏，四處張望一會兒，說：“應該沒人能偷聽。”

然後轉過頭來，狠狠地推了牧流謙一把。

這勁兒是真大。

牧流謙一下就坐地上了。

牧流謙好心疼自己的新綢衫。

但是這兩孩子到底怎麽回事？

力氣嘛這麽大，做事嘛這麽粗魯，我到底欠他們什麽了？

晦氣，真是太晦氣了。

小男孩兒蹲下來，一把揪起牧流謙的衣襟，惡狠狠地說：“你說吧，欠我們的債，打算怎麽還？”

被個小孩兒這麽欺負，牧流謙欲哭無淚，早知道老爹給我請武師的時候好好學兩招，今天也不至於混得這麽慘……

唉，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啊，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位小、小公子，”牧流謙稱呼上先客氣客氣，“牧某人實在不認識你們，更不會欠你們什麽債，該不是你們錯認了人了？”

“呸！”小女孩兒上來就啐了他一口。

牧流謙抹了抹臉上的口水：看你長得粉雕玉琢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

“就你這麽副嘴臉，就是化成灰我們也絕對不會認錯！”小女孩兒斬釘截鐵地說。

牧流謙就不明白了，一臉苦相地說：“那你們倒說說，我到底欠了你們什麽債？”

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互望一眼。

小男孩兒松開揪住牧流謙衣襟的手，說：“我叫阿惜。”

又指著小女孩兒說：“她叫阿願。”

“阿惜？阿願？”牧流謙努力想了想，真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阿惜接著說：“阿惜的意思就是可惜，可惜沒能成為一個妖力無邊的大妖怪。”

阿願在旁邊接口說：“阿願的意思就是心願，希望總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個妖力無邊的大妖怪。”

“妖怪？”牧流謙突然像被什麽提醒了一樣，一下子蹦起來就往亭子外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吼叫：“有妖怪啊，救命啊！”

阿惜瞬間就攔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推過去，牧流謙就後退了好幾步。

牧流謙馬上轉身跳上亭子的欄桿就要往外翻。

阿願站到欄桿上輕輕踢了他一腳，他就又滾到了地上。

牧流謙一看跑不掉，嚇得七魂少了六魄，爬起來死死地抱住欄桿柱子，結結巴巴地說：“兩位妖大人，你們、你們究竟想怎麽樣啦？”

牧流謙眼淚已經“嘩嘩嘩”地下來了。

阿惜“嘖嘖”兩聲：“你還能有點兒出息嗎？瞧你那慫樣。”

餵，你們是妖怪啊，我能不慫嗎？

牧流謙心裏直憋屈。

阿願走近牧流謙，牧流謙嚇得更加緊緊地抱住柱子，就差在柱子上摳出幾個洞了：“你、你、你別過來……”

阿願就停住了腳步，仰著頭望著緊緊抱著柱子的牧流謙，說：“因為你，我們才沒能變成妖力無邊的大妖怪，所以你必須得負責！”

牧流謙簡直是完全聽不懂：“我真不是認識二位大仙，怎麽可能耽誤二位變成大妖怪的大事呢？”

“你是不認識我們，因為這是你前世作的孽。”阿惜說。

“什麽？前世？”牧流謙更懵了。

“我和阿願是一起生長在山間的兩株銀蓮花。”阿惜說，“一百三十年前，我和阿願本來已經修煉得道，終於可以化作人身，可是……”

阿惜和阿願突然四手緊緊相握、四目眼淚汪汪，然後就抱頭痛哭起來。

牧流謙一看，機會來了！

悄悄溜下大柱子，撒腿就跑。

電光火石之間，他就被阿惜一腳給又踢回了亭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屁股著地。

“唉喲！”牧流謙慘叫一聲，這剛剛恢覆的屁股又受了大罪，疼得他齜牙咧嘴地。

阿惜已經走回了亭子。

牧流謙趕緊爬起來，再次緊緊抱住大柱子，帶著哭腔：“你、你別過來……”

阿願雙手叉腰，氣鼓鼓地指著他說：“你還敢跑，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多辛苦！絕對不會讓你跑掉的！”

“我、我不跑了……”牧流謙哭喪著臉，反正也跑不掉。

阿惜先給阿願擦了擦眼淚，說：“阿願別哭了，咱們既然已經找到了他，一定要讓他好好償還這筆債。”

“嗯！”阿願使勁兒點頭。

牧流謙心裏直打鼓：我上輩子到底作了什麽孽？

扯他們花瓣了？

扒他們花葉了？

還是挖他們花根了？

一頭霧水……

百萬個為什麽……

阿惜轉向牧流謙，氣勢洶洶地說：“聽著，一百三十年前，就在我們修煉得道，化身成人的關鍵時刻，有一個非常傷心的女人走到了我們身邊，她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掉落在我們的銀蓮花上、浸入了我們的花根。她的眼淚實在太過悲傷，我們的花瓣都雕謝了，花根也沒了活力，直接導致我們化身失敗，變成了這副、”

阿惜突然又是一臉哀怨和傷心：“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連妖力也大遭損耗……”

阿願也是眼淚漣漣：“人家本來是漂亮美麗婀娜多姿的大小姐，你看看我現在……”

阿惜趕緊安慰她：“阿願，別哭了，今天我們既然找到了他，一定叫他好好還債，這樣我們就可以再次恢覆妖力，化成自己想要樣子了。”

“嗯！”阿願再次使勁兒點頭。

牧流謙一臉懵，說：“這麽說，我上輩子是個女的？”

“呸！”阿願上來又啐了他一口，“我們女子裏可沒有你這樣負心薄幸的家夥。”

牧流謙又聽不懂了：“那那個女的也不是我呀，她的眼淚打擾了你們化身成人，你們應該找她去啊，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當然有關系啊。”阿願說，“因為她就是你的娘子啊。”

“我娘子？”牧流謙興奮了，“我上輩子居然有娘子？長得漂亮嗎？溫柔不？”

“啪！”腿上捱了一記，阿惜黑著臉說：“上輩子你哄得人家跟你成了親，說好的一輩子絕不娶小，結果呢，還沒半年呢，就忙著討小妾，把你娘子扔在一邊。”

阿願狂點頭：“就是你這個負心薄幸的家夥傷了你娘子的心，所以她才會跑到山裏來哭，壞了我們的化身大事！”

“娶個小妾，至於這麽誇張嗎？”牧流謙覺得自己挺冤的。

“嘭！”肚子上又重了狠狠地一拳，牧流謙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死不悔改！”阿惜舉著自己小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你娘子那天哭了好久，然後就跳崖自盡了。”阿願說。

“跳崖自盡……”牧流謙的冷汗再次流了下來，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們被她傷心的眼淚毀掉了化身大事，妖力大減，只有她用歡喜的眼淚再次澆灌我們的花根，我們才能重新恢覆妖力、化身成真正的大妖怪。”阿願說。

牧流謙翻了翻眼珠：“她不是都已經死了嘛，怎麽可能、哪裏還能有什麽歡喜的眼淚……”

“你不是投胎轉世了嗎？就不許人家重新做人啊？”阿願說。

“你的意思是，她現在也轉世成人了？”牧流謙說。

“沒錯，”阿惜說，“她現在也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

牧流謙有點聽明白了：“那你們找她去啊，幹嘛跟我過不去啊？”

“我們一年前就找到她了。”阿惜說。

“然後呢？你們想辦法讓她開心，得到她歡喜的眼淚不就好了。”牧流謙現在明白得很。

阿惜和阿願突然都不說話了。

阿願瞪著牧流謙看了一會兒，突然一伸手，“啪”、打他臉上了。

牧流謙捂著被打得火熱火熱的臉，委屈地說：“我真跟她沒關系了，你們找她就可以了，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阿願突然上來對著他就是一頓踢。

牧流謙被她踢得上躥下跳：“饒命、饒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麽？”

阿願揪住牧流謙的耳朵，說：“她上輩子被你害得傷心跳崖，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了，我們給她物色了那麽多能文能武的俊俏少年，她是鐵了心當一輩子老姑娘，這都是你作的孽你知不知道？”

牧流謙被她揪得耳朵生疼，連忙說：“我知道我知道，姑奶奶手輕點輕點……”

阿惜皺著眉，說：“雖然你這輩子也還是這麽不成器、不像樣，但是解鈴還須系鈴人，現在就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什麽意思？”牧流謙。

阿惜湊近他的臉，說：“你得想辦法，哄她開心、把她娶過門、好好對她、收集她歡喜的眼淚，然後全部交給我們，聽懂了沒有？”

“娶過門？收集眼淚？”牧流謙聽得明白是明白，可是這開心了都是笑啊，哪裏有眼淚？

他還在琢磨呢，耳朵上又傳來一陣生疼，阿願大聲質問：“聽明白了沒有？”

“疼疼疼疼疼……”牧流謙直叫喚，“聽明白了聽明白了……”

阿願這才撒開了他的耳朵。

牧流謙捂住自己火熱火熱的耳朵，說：“那她到底長什麽樣啊？醜八怪我可不要啊。”

阿惜眨巴眨巴眼，說：“你再說一遍。”

牧流謙立馬閉嘴。

“好了，”阿願說，“現在我們就帶你去見見她。”

“現在就去？”牧流謙。

阿惜和阿願一左一右拽住他就走出了亭子，往城裏走去。

牧流謙一邊走一邊有點心砰砰跳：醜夫君要見真娘子了？

我牧流謙也要有娘子了？

希望不要是個醜八怪。

不過既然說上輩子我哄她成親，那肯定是個大美人了？

牧流謙突然開始流口水……

阿惜阿願拽著牧流謙在大街上走著，突然拉著他往街邊一站，說：“來了！”

“來了？我娘子？在哪兒？”牧流謙伸著脖子到處看。

阿惜把的腦袋轉過來對著前面的來路，說：“在這邊。”

牧流謙一看，幾個衙門的人押著兩個捆著手的人正往這邊走來。

其中只有一個是女子，

就是那天在郊外抓住他、把他一路折騰回衙門、打了他二十大棍、

害得自己被老爹打得半個月都下不來床的、

自己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女捕快！！！！！！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牧流謙一把抓住阿惜胳膊：“不是她對不對？那個女捕快、不是她對不對？”

“什麽不是她？就是她！”阿惜毫不留情地給了一個一萬分肯定的回答。

牧流謙當場就吐血了，

一口老血從胸腔中狂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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