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珠哪見過這陣勢，在文水縣時，人口密集，野獸也自退避三舍，破廟雖然勉強遮身，可從沒有野獸騷擾過。他嚇得一下竄到雲爾公主的身邊，死死抱住她的胳膊。

“你放開！”

“我不！”銜珠固執地說。

“你放不放！”雲爾公主擡起手中的鞭子。

“不放。你打好了！”銜珠權衡了一下利弊，還是不肯放手。雲爾公主無奈，只好拖著他向密林深處走。

“不坐車了？”銜珠走幾步就覺得累，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馬車。

“這種路馬根本走不了，我感覺前面應該有人家，找一下。”雲爾公主說著，只顧向前，銜珠只好亦步亦趨。密林中鮮有人跡，所以灌木雜草叢生，又被樹葉遮著見不到陽光，多伏於地，並不密集，卻絆腿得厲害。銜珠雖然打小沒少吃苦，可那苦與這些不同，他摔了個鼻氣臉腫，已經沒有耐心了，索性坐在地上耍賴。

“公主，公主！你停下，我們說道說道！”

“你不走，我可自己走了！”雲爾公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用手中的短匕首不停向前切一下，把橫在路上的樹枝斬斷。

“你非得說前面有人家，真是見了鬼了，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人？我們不如回到馬車那裏，等天亮再找出路。”銜珠只好爬起來，追上去勸道。

“已經近了，不信你聞一下。”雲爾公主停下來，用力吸了一口氣。銜珠將信將疑，如法炮制，沒想到這麽一吸，滿鼻的香氣，如果他分析的沒錯，這是烤在木柴上的野兔的香味。

“果然有人！”銜珠樂得蹦起來，向著香味傳來的方向就鉆。

“回來！小聲，這裏不要輕易暴露目標，我們要小心，你也太大意了。”雲爾公主責備道，銜珠這次聽話，乖乖跟在雲爾公主的身後。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段，已經能從樹間的空隙分辯出依稀有火光，看來是找對了。雲爾蹲下身，把銜珠也拉低，附上他的耳邊。

“小心，別驚動他們，我們繞過去，先看好形勢再決定現不現身。”

銜珠點了點頭，他不由得佩服雲爾公主，這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麽什麽都懂呢。

他們小心翼翼向前移動，壓到折斷的樹枝都要停一下，半天總算是把前面的情形看清了。前面是一片空地，後面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土房。空地上升著火，樹枝很多，火焰竄起來，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借著火光，雲爾和銜珠同時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

“怎麽會是他？”雲爾公主一咬牙，銜珠翻了一個白眼給她，才忍住沒笑出來，有點不厚道，這真是狹路相逢，那人是羅非翼。

“他怎麽帶了一個女人？”銜珠對著羅非翼身邊的女人好奇起來，這女人頭上帶著兜帽，壓得太低，看不清臉，只能見她伸手烤火時露出的纖纖素手。

“估計他也是想逃婚，怪不得他不要我，原來有了自己的女人。”雲爾公主恨恨地說道。

銜珠想提醒她，是她先毀婚不要羅非翼的，可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緊握的匕首，沒敢。

“我們出去吧，總比在這裏好過。”銜珠捏死一只爬到他臉上的蟲子。

“要去你去吧，我不去。”雲爾公主滿心不樂意，可是烤兔子的味太香了，她還是吞了一下口水。

“你們再不過來，東西才最吃光了。”羅非翼突然提高嗓門，對著銜珠他們的方向開口。把雲爾公主和銜珠都嚇了一跳，銜珠反應機敏，想那羅非翼打小就在塞北守疆，那不是尋常百姓，自然耳聰目明，早就發現他們到來了，也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只可惜他們兩個不明白處境，還白白浪費時間。

銜珠跳起身，大步走向火堆，毫不客氣地從鐵架上取下一只烤兔子。雲爾公主那邊還是沒動靜，銜珠心軟，給她下了一個臺階。

“快過來吧。兔子都要分光了。”

雲爾公主扭扭捏捏從樹叢中走出來，到了篝火邊也不肯坐近，遠遠蹲下，捧著下巴對著火發起呆來。

“你還裝什麽裝。”銜珠現在跟雲爾公主熟絡起來，也不客氣，順手一牽，雲爾公主站立不穩，就勢坐在他的身邊，銜珠把兔子腿撕下來遞給她。

“你們怎麽在這裏？”銜珠狼吞虎咽啃完一只兔子，這才喘過氣來，伸手從羅非翼手裏搶過牛皮酒袋，一仰頭喝了大口，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什麽酒？夠勁！”銜珠還要喝，羅非翼已經把酒壺搶了過去，別到腰間。

“我不走，還留在宮中受辱不成？”羅非翼說著瞪了雲爾公主一眼，雲爾公主也不客氣，把兔子骨頭向火裏一扔，兩個人劍拔弩張。

“別，別，你們兩個別鬧，你們不應該有什麽矛盾，反正誰也不喜歡誰，誰也不想嫁娶，都是那些長輩搗亂，你們只管做朋友就是了。”銜珠忙把在文水縣當和事佬的本事拿出來，這幾句還真頂用，羅非翼和雲爾公主都退了半步。

“這個趕情就是你的心上人？怪不得不願意娶公主呢。”銜珠說著好奇地看了看羅非翼身邊的女人，從他坐過來，這個女人就把大半邊身子轉向暗處，更看不真切了，他也知道雲爾公主一直好奇，就替她把話問了出來。

“別亂說，她不是！”羅非翼臉上一紅，把銜珠和雲爾公主都看楞了，這怎麽還帶臉紅的，還說不是情人？

銜珠也沒客氣，起身走到女人身邊坐下來，大模大樣的說道：“現在野郊野地的，也沒外人，都是朋友，你看人家公主都肯拋頭露面，也不顧羞恥了，你還擋個什麽勁兒。”

“你說誰沒羞恥了！”雲爾公主一聽就不幹了，沖過來就捶銜珠，銜珠忙用手擋著，兩個人鬧到一起，羅非翼看不下去了，別過臉去。就在這時，聽那女人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呼，再看他的兜帽已經在銜珠手裏了。原來這是聲東擊西，銜珠與雲爾公主還是蠻默契的。

“童世貞！”銜珠看清女人的面目就跳了起來。

“是我，怎麽樣。”童世貞被羞得滿面泛紅，一雙清水眼汪了淚水，更加楚楚動人了。

“哈哈哈，你趕情是瘋了吧？”銜珠樂不可支。

“他是迫不得已，想隨我從軍，這才改裝出逃的。”羅非翼替童世貞解釋道。

“你又怎麽迫不已了？”

“我家已經給我訂親了，不日就要拜堂。”童世貞沒有把兜帽帶回去，用一雙眼盯著火焰，憂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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