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愛妃這般口吻？”皇上有些吃驚。

“皇上，實不相瞞，前幾日我做了一個怪夢，那池中有兩條七色龍，沖上來把宮中的一條金龍給抓走了。臣妾愚鈍，也不知何意，只是見皇上過去就有些心慌。”葉錦兒說得似模似樣，皇上就往心裏去了。

當日招來星宿官，這一查可不得了，真有兩顆七色災星沖了龍脈，來源是東北方，可不就是兩條七色魚的出處？這回皇後也不敢再提祥瑞的事兒了。

宮中鬧來鬧去，我在荷花池中聽得清楚，這些不過是葉錦兒的伎倆，她想除掉我罷了，只可憐另一條魚受牽連。什麽七色災星，買通人了讓說什麽就說什麽，一個字都差不了。

至於我的結局也猜了個大概，一死是免不了，不知是紅燒還是清蒸罷了。

要說在這池中苦捱歲月，我也覺得無趣，不如早死早脫生，總比這苦苦相思要好，對生死我已是淡然。所以我們被送進後廚時，我並沒有怕。

早有廚師等在那裏，胖廚師身高體壯，一雙手蒲扇一般，伸手一撈就用二指把我的兩腮死死摳住。我負痛掙紮，無奈被抓住死穴，只能聽憑他處置。我的尾巴甩了他一臉的水，他用手一抹，回身抽過一條胳膊粗細的木棍，往我的頭上用力一敲，我的眼前金星一片，就失去了知覺。

這是什麽地方？我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一片黑暗，我想伸手去摸，身體滑了一下，被一只大手穩穩接住，扔回到臺面上。看來要行刑了，我咬咬牙，一定挺住。

“這魚命真大，還活著呢。”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嗡嗡嗡的，聽不真切。

“活著也是受罪。來吧，我刮鱗。”

我被一只大手拿過去，隨即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有人要揭掉我的鱗片，我想喊，喊不出聲音，想動，一動也動不了。只能忍耐著，等著這痛疼剛剛消失，又被另一陣疼痛代替。時間靜止了，變得無比漫長，我覺得身上的每一片鱗片都是多餘的，怎麽那麽多啊。

男人總算把我身上的鱗片刮幹凈，最後不放心，又用刀鈍鈍地反覆刮了兩次，擡手把我扔到臺面上，倒上一桶清水。眼睛上蒙的東西沖洗幹凈，我才看清，另一條七色魚就在不遠處，正受著我同樣的苦。原來做魚的命是這麽痛苦的，我一直以為做人才苦，看來只要活著就不容易。

我還在想下一步會怎麽樣，突然腹中被插入一把刀，順著肚皮的方向一挑，腸子流了出來。我痛得幾欲暈倒，已經不能呼吸了。剛那廚師說得對，我還真不如死了才好，何必受這樣的苦。

對面的七色魚也被剖開了肚子，腸子被掏空時，我見它的尾巴弱弱拍了兩下，不幸，它也還活著。

肚子總算清幹凈了，沒等我喘勻一口氣，廚師就把我拿到手中，鋒厲的刀刃在我的身上劃過，打出幾個方格，這才拎著我走到鍋前。鍋下爐火旺盛，鍋中熱油翻滾。他順著鍋邊把我向裏面一溜，我負疼向起一跳，濺起一片油花，廚師罵罵咧咧閃去一邊，我的身邊又多了一條魚。

已經能聞到一股糊香的味道了，這時另一條魚用盡最後的力氣，終於把嘴貼在了我的嘴上，從它的嘴裏傳來陣陣熱氣，我只覺得腹中一陣灼熱，身上的痛楚完全消失了，我閉上了眼睛。

“啊，不要！”我終於喊出聲音來，猛然坐起身，這個夢太可怕了，漫長得醒都醒不來。

我攏起袖子查看，身上的魚鱗都不見了，再看左右，幽暗的珠光閃閃爍爍，我和衣臥在舒服的綿魚床上。 這是怎麽回事？從那裏開始 是夢境的？又從哪裏是真實？

我已經完全分不清楚了。

“你醒了？”昔昔說著走進來，托盤裏端著一碗清亮的魚湯，我喝過，這是雲魚湯，一種白的像雲朵一般的魚，味道極其鮮美，只是數量少，在幻海靈宮也難得喝一次，不過是大補之物。

我也真是餓了，搶過碗來，一口喝個幹凈，抹了一下嘴，這才看著昔昔直楞楞地說“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一個夢，好長的夢。”

“那不是夢，是真的。”昔昔看也不看我，只是把碗收好，轉身就走。

“等下！你說那不是夢？什麽意思?我變成了魚？我真的變成了魚？”我拉住昔昔不放，一定要問個清楚。

“對，你再一次把幻海靈宮給害了，你厲害。”昔昔說完，扔下呆若木雞的我，轉身走了出去。

我跌坐在床上，突然眼前閃現星星的臉，他怎麽會出現在海邊？如果不是夢，布須歸在哪？

我跳下床，追著昔昔到門口，推開她就向布須歸房間跑去，不管他願意不願意見我，我想念他，必須見到他。

“好了，現在你滿意了。”布真真橫在布須歸的房間前，整 個人憔悴不堪。

她讓開身，不再阻止，布須歸的房間裏充滿了香氣，我突然有些不安，腳步遲疑了。

“進去，看你做的好事！”布真真怒吼一聲，用力在我的背上推了一下，我踉蹌著跌進裏屋，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那個人。

那是誰？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傷口外翻，血肉模糊，很多地方的皮膚都焦糊了，臉已經看不清五官，在眼睛的位置就是一個空洞。

“不！”我的腦中一個念頭閃過，整個人就被擊跨了，軟軟癱在地上，布真真和昔昔都冷冷看著我，動都沒有動一下。

那是布須歸，難道他就是另外一條七色魚？

我沒有猜錯，那是布須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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