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度過了十七年來最難熬的一個下午，因為她驚恐地發現，她的心不那麽純潔了。

尤其是當她面對宋樾這位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時。

她竟然對他起了一點“饞”的心思。

說是一點，但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具體形容那種神秘的感覺，好像是恍然大悟的意料之中，又好像是難以置信的出乎意料，總之，這種感覺實在是讓她心情覆雜。

宋樾的腿是真的挺直板正，手指也是白凈瘦長，臉更是無可挑剔的好看——從眉到眼，再到偶爾惡劣彎起的唇，沒有一處不惹眼的地方。

以前怎麽就……沒這麽蠢蠢欲動呢？

阿九猛地擡手扇風，感覺好不容易涼下去的臉又開始發燙。

快要下課了，講臺前的語文老師講的差不多了，這會兒也放下課本，目光飄忽一圈後幽幽開口：“今天是不是很熱呢？”

有人一無所知地接口：“對啊對啊，太熱了，老師能不能開會兒空調？”

“剛上完體育課，真的熱。”

“不開空調開會兒風扇也行啊！”

阿九：“……”

阿九默默放下手，下午放學都沒敢等宋樾，老師剛走她就拎上書包奪門而逃，其速度之快，讓陸青雲都忍不住咋舌。

陸青雲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反思體育課那會兒是不是不該提那個事兒，擡頭發現宋樾神色冷淡地站在她面前，聲音更加冷淡。

“阿九有些反常。”

陸青雲：“……我知道。”

宋樾頓了頓，放緩語氣，問：“你們體育課聊了些什麽？”

陸青雲直覺不能把那些話告訴他，要不然她肯定得倒黴。

宋樾察覺到她的猶豫，平靜道：“關於我？”

陸青雲眼皮一跳。

宋樾垂著眼輕輕點了兩下桌子，隨後點了下頭表示他知道了，沒再繼續多問，轉身時書包上掛著的粉色月亮輕輕晃動。

宋樾在思考阿九究竟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反常，明明體育課時還好好的，她甚至還在和他鬧騰，挑釁他更是不在話下。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就變得奇奇怪怪，甚至連話都不和他說。

這是把他當做洪水猛獸了？

宋樾都被氣笑了。

周不醒也發現他倆今天下午的不對勁，眼睜睜看著阿九放學一個人跑掉，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飛也似的背影，納悶地看向自己兄弟。

“你倆吵架了？”

宋樾面無表情：“我能和她吵起來？”

“也是。”周不醒嘀嘀咕咕，“哪次不是你讓著她，就差讓她爬你頭上——”

後面兩個不文明的字被吞了回去，宋樾掃過來的眼刀子太冷了。

周不醒面不改色地改口：“不過你倆到底怎麽回事？我看你們體育課還好好的，一轉眼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我要是知道，現在就不會和你一起回去。”宋樾斂眉，回憶著下午的一點一滴。

當事人都想不到怎麽回事，周不醒就更想不通了，於是便隨口亂說：“不會是你做的太明顯，被她發現你對她的心思了吧？”

宋樾腳步一頓。

周不醒楞住：“不會吧，不會真是你露餡了吧？”

宋樾眉心輕皺，腦海裏閃過體育課上的一幕幕，他替阿九擋太陽，給她遞水，替她拽下卷起的衣角，陪她胡鬧。

以及她逃走之前的慌亂表情。

宋樾神色越來越凝重。

至少有五分的可能性。

周不醒驚了：“不會吧，你以前做的也很明顯，那樣她都沒發現，今天上個體育課你就暴露了？你對她做什麽了？”

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的宋樾心裏有點煩，充耳未聞。

周不醒自顧自地腦補，詭異的一段沈寂之後，他滿臉震驚：“你不會是偷親她被發現了吧？這太嚴重了，這不行這可真的不行！”

宋樾冷笑著看他：“我上個月借你的三千塊錢什麽時候還。”

周不醒：“……”

提錢就太傷感情了。

“所以你真偷親她了？”周不醒不死心。

宋樾決定接下來兩年都不會再借給他一分錢。

晚飯的氣氛很奇怪，連謝青絮都察覺到了的奇怪。

她喝了口粥，左邊看看自家心無旁騖埋頭幹飯的女兒，右邊看看垂著眼皮心不在焉的宋樾，臉上慢慢露出看熱鬧的笑。

嘿，有趣，這倆竟然鬧別扭了，多少年沒發生過這種事了？

謝青絮有種火上澆油的沖動，她格外懷念這倆孩子小時候互不相讓的爭吵。

隨著宋樾長大，他越來越懂事，話也少了些，性格沒有小時候那麽銳利張揚，反而變得懶洋洋的，像一只收了爪子待在窩裏曬太陽的貓。

阿九倒還是孩子心性。

有時候阿九會作威作福地爬進宋樾窩裏，宋樾不以為意，只是伸出爪子敷衍地把她推出去，她掙紮著要爬進去，他也就是假裝一下，隨後就把人放到爪子底下順毛。

像如今兩人互相慪氣的情況，還真是少見。

謝青絮看著他倆都揣著心事默不作聲的模樣，在心裏輕嘖了聲，終於決定來添把火，為自己無趣的生活加點色彩。

“你們兩個，吵架了？”

謝青絮冷不丁的開口讓阿九嗆了一下，眼神慌亂，死鴨子嘴硬：“什麽吵架？才沒有吵架。”

宋樾停下動作，偏轉視線看了眼抽紙的位置，似乎是想給她遞張紙巾，不知想到了什麽，按捺著沒動。

謝青絮將他倆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數捕捉進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輩模樣。

“小孩子麽，吵吵架也好，反正都不記仇。”

阿九憋了憋，沒憋住，小聲反駁：“沒吵架。”

卻不敢擡頭看宋樾，手指無意識地攪弄碗裏的粥。

宋樾聲音也很平靜：“青姨，我和阿九沒吵架，不用擔心。”

謝青絮說：“我擔心什麽，我巴不得你倆吵架。”

阿九：“？”哪有這樣當媽的？

宋樾：“？”哪有這樣慫恿人吵架的？

謝青絮放下手中的勺子，笑瞇瞇地瞧著他倆：“你倆是不是都忘了你們多少年沒吵過架了？”

阿九下意識反駁：“我們天天都吵架的。”

“哦，你說的是那種每次都是小樾讓著你的小孩子才玩的吵架嗎？”

阿九啞然。

真的嗎？宋樾每次都讓著她嗎？

阿九陷入了沈思。

謝青絮又看向宋樾，意味深長：“小樾，你也是，明明只比阿九大兩個月而已，幹嘛總覺得做哥哥的一定要讓著妹妹呢？”

哥哥，妹妹。

這兩個關鍵詞輕輕觸動著阿九顫抖的心，她飛速擡眼瞄了眼宋樾，發現他臉上也出現了一絲遲鈍。

宋樾默了默，簡單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沒有把她當妹妹。

說話間，兩人一次對視都沒有，各自懷揣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猜測，卻默契地選擇站在同一陣線。

“總之，我們沒有吵架。”阿九說。

宋樾點頭表示讚同，垂下的長睫在眼瞼處落下淡淡的陰影。

謝青絮微笑：“真的沒吵架？”

“真的沒吵架。”阿九肯定道。

謝青絮表示了解，隨後重新拿起勺子，沈吟片刻，不疾不徐地提出一個建議：“既然你們說沒有吵架，那你們就互相給對方夾點菜，再說句話活躍一下氣氛吧。”

阿九：“……”

宋樾：“……”

這可真是，太難為人了。

阿九心裏有鬼，不敢擡眼看宋樾，很艱難地才從嘴裏擠出幾個字：“說、說什麽？”

宋樾握著勺子的手骨節分明，神色波瀾不驚，心裏卻也不太///安寧。

謝青絮瞅著阿九，托著下巴佯裝思考，隨後輕飄飄地開口：“阿九你就說，哥哥，吃菜。”

繼而轉眼看向宋樾，唇角一彎，不懷好意道：“小樾你就回，妹妹，喝粥。”

阿九：“……”

宋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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