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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甲之,乙之蜜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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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阿哥賽音察渾的滿月宴之後第三天, 二阿哥承祜又又開始生病了。

儀敏像往常一樣,送些補品、去慰問一二,就不去多在意了。

不是她冷血, 而是承祜阿哥生病的實在太頻繁,而且她一個嬪妃, 實在不適合與皇後的嫡子多做接觸, 要是沾了什麽麻煩就不得了了。

雖然是知道這小阿哥會早夭,但原諒她既不是太醫,也沒有那麽出色的記憶,能夠記得他什麽時候夭折的。

一開始入宮的時候,好幾次她都以為這小家夥要沒了,可他總能挺過來, 久而久之,儀敏便不去過多在意, 順其自然吧。

就像這次一樣, 雖然病的來勢洶洶,但直到惠嬪納喇氏生完五阿哥,承祜阿哥也不見病情加重,且還有好轉的跡象。

儀敏便以為這次也和之前一樣,是虛驚一場。

因為嫡皇子病重, 五阿哥的洗三禮並沒有大辦。

延禧宮正殿,隨大流的往洗三盆裏放了一個小金裸子,儀敏便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不料,剛走到一半, 就見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大聲喊道:“皇上、皇上二阿哥快不行了,皇後娘娘請您過去!”

原本還面帶笑意的康熙霎時變了臉色, 怒斥道:“你胡說什麽!”

那小太監抹著淚,哭道:“今天早上二阿哥就發起了熱,可沒一會兒就降下去了,想著今天是五阿哥的洗三禮,皇後娘娘也就沒告知皇上,誰想半個時辰前,二阿哥又發起了熱,怎麽也降不下去,太醫就說不行了……”

踉蹌了兩步,康熙面露哀傷,一語不發的丟下一眾人,匆忙向坤寧宮趕去。

被留在原地的眾人面面相覷,見貴妃和佟妃都隨皇上去坤寧宮了,便有車輦的乘車輦,沒車輦的靠兩條腿跑,各自往坤寧宮而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儀敏心有所感的回頭看了一眼,乳母抱著五阿哥不知所措,惠嬪面色發青,五阿哥可能感覺的了氣氛變化,正在哇哇大哭。

真是無妄之災!

這以後康熙怎麽樣不知道,但是皇後一看見這母子倆,怕不是就要想起今日的喪子之痛。

……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趕,也還是遲了一步。

等到眾人乘坐著因速度過快,而顯得顛簸的車輦趕到時,承祜阿哥已經夭折了!

這個三歲不到的小阿哥,甚至沒能等他的皇阿瑪來見他最後一面。

還沒進屋,儀敏就聽到皇後悲愴的哭聲。

與以往溫和柔軟的聲音不同,那是一種尖銳的淒厲,讓儀敏心下一沈,原本急促的腳步一下就緩了下來,一瞬間有種進退不得的為難。

此時,屋內的不是大清的皇後,而是一位失去愛子的母親,這樣進去打擾她,真的好嗎?儀敏不禁心生猶豫。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一來怕被康熙記上黑名單,二來堵在門口也不是個事,後面還有人呢。

外屋已經站滿人了,倒是有宮女給搬來繡墩,但是誰也不敢坐。一看這架勢,儀敏連忙低下頭,小步挪到卓沅身邊。

察覺到她的動靜,卓沅不動聲色的把她擋在身後,因動作隱晦,只被身邊的佟妃看見了,但她沒吱聲。

透過珠簾,可以隱約看到皇後被皇上抱在懷裏,哭得不能自已,偶爾還會有幾句皇上安慰的聲音傳出來。

“別傷了身子……”

“承祜是個好孩子,不會願意看到額娘這般難過的……”

儀敏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下意識的看向了張庶妃、哦不張貴人。

大格格故去那晚,她哭得比現在的皇後還要瘋狂,卻沒有得到康熙的一句安慰,皇後也沒有對她有過在意,就連大格格的後事都略有簡陋。

張貴人面無表情的靠墻站著,她極敏銳的感知到儀敏的視線,直直的回視過去。

儀敏心下一驚,但還沒等她收回視線,張貴人發現看她的人是溫嬪之後,先是一楞,隨即收斂了眼中的銳利,溫和的朝她點了下頭。

儀敏便也尷尬的點了點頭,再不敢隨意亂看了。

一屋子的人,除了呼吸聲竟沒有一絲其餘聲響,死一般的寂靜。

站了不到一炷香,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就來了,早先因為大封後宮的事,這祖孫很是冷戰的幾天,康熙一連半個月都沒進去慈寧宮的大門,眼下倒像是冰釋前嫌一般。

儀敏躲在卓沅身後行禮,起身時視線微偏,看到了惠嬪。

她竟然也來了!

而且面露哀戚,拿著帕子拭淚,好似也在為承祜阿哥的事在悲痛不已。

嫡皇子夭折是大事,孝莊太後面色嚴肅,見著這一屋子人,她揮手不耐煩道:“一群人圍在這像什麽樣子,都出去!”

於是……眾人便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所有人都看向貴妃,用眼神詢問:到底是在這等著,還是各回各家?

太皇太後只說出去,卻沒叫離開坤寧宮,所以到底要不要走呢?

卓沅沒說話,她自己在廊下找了個避風的位置站著,也給儀敏留了個位置。

這……大家都懂了。

三三兩兩的圍成一圈,烏泱泱的在廊下站成一排。

足足站了小半個時辰,先是屋內的哭聲減弱,再是太醫都退了出來,又見康熙親自出來,把眼眶微紅的兩位太後扶上車輦,目送車架離開。

整個環節,除了行禮,所有人都安靜如雞,恨不得縮到地裏。

送完祖母和嫡母,康熙回過頭去看廊下的嬪妃,目光從每一張臉上掃過,每看一個人,對方就會低下頭,直到最後一個腦袋垂了下去,他才開口道:“都回去吧,這段時間不要來坤寧宮請安了。”

說完,便自己回到屋內。

廊下眾人這才敢散去,一個個腳步輕微,大氣不敢喘的離開了坤寧宮。

……

永壽宮和承乾宮並不順路,人多眼雜的,儀敏與卓沅也沒多做交談,各自上了車輦離去了。

一路無話。

進了永壽宮的大門,儀敏便讓擡轎的幾個小太監下去,對著綠柳吩咐道:“把小林子和青梅給我找過來。”

綠柳正要領命下去,又聽她加了一句:“還有照顧招財的小栓子,也一起叫過來吧。”

不多時,幾人便齊聚在正堂,儀敏沈聲道:“二阿哥夭折了。”

見有幾人面露驚惶和不解,她便又道:“我觀皇上皇後心裏難受的很,這些時日永壽宮上下定要約束好所有人,不可有一絲授人以柄!”

眾人鄭重道:“是!”

儀敏對著小林子道:“這兩天去膳房取飯食的時候,有什麽拿什麽,不要點菜也不要挑揀,葷腥也少取些,更不要與人爭執!也約束好你手下的人。”

小林子點頭應是。

她又轉向青梅,“青梅,你約束好下面那些小宮女,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人前人後都不要穿戴鮮艷。”

最後……

“小栓子,招財活潑好動,也偶爾會跑出永壽宮,你這段時間盯緊一些,不要讓它到處亂跑。”

“綠柳,你時刻註意外面的消息和動靜,一有什麽不對就立馬通知我!”

坐在椅子上低頭垂思了好久,覺得沒有什麽錯漏,就讓幾人都下去安排了。

又拒絕了幾個小宮女的侍奉,說要一個人到裏屋去睡了一會兒。

現在永壽宮上下都知道,溫嬪娘娘的寢室,只有青梅和綠柳才能進去,其他人想都不用想。

……

寢室裏,儀敏卻並沒有睡下。

說句不好聽的,她的適應能力已經被孝莊在行宮給訓練出來了,別說只是站半個時辰,就是跪半個時辰也沒多大問題。

她給自己到了杯茶,輕抿了一口就放下,這茶還是出門前泡的,現在又冷又濃,實在難以入口。

承祜阿哥夭折。

她把這六個字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遍,思路一點點清晰起來。

唯一的嫡子夭折,雖然現在看起來皇上和皇後都是傷心不已,但過不了多久,再要一個嫡皇子的想法一定會更加急迫!

皇上需要一個嫡子,皇後需要一個兒子,赫舍裏家族需要一個阿哥。

清朝的皇帝都是這樣,明明自己也是庶子出身,卻偏偏對有個嫡子繼承人執念極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缺失的底氣,非要在孩子身上找補回來。

但無論如何,這段時間誰冒頭誰死!

皇上正找不到撒氣的地方呢!若是夭折的是個普通阿哥還好些,可偏夭折的是嫡子,還是唯一的。

這對一向聲稱偏愛漢學,註重嫡庶的康熙而言,在政治上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君不見,平三藩的時候,康熙不顧祖制,把剛滿一歲的胤礽冊封為太子。

不就是為了向世人表達:大清有正統繼承人嗎?

儀敏嘆氣:這段時間要更老實些,卓沅那裏也暫時不去了。

一邊想著,一邊拆掉頭上沈重的發飾,青梅綠柳都被她吩咐出去了,寢室裏她也不想讓外人進來,便自己換上了家常衣裳。

看著梳妝臺上,為參加五阿哥的洗三禮而特意搭配的發飾,儀敏這才想起:好像五阿哥的洗三禮還沒辦完呢!

要說這惠嬪和五阿哥也真是倒黴催的趕上了。

而且……洗三禮是意為祝福的儀式,被以這種方式打斷,多少有些不吉利。

外人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可孩子娘肯定不會不在乎!

……

惠嬪的確氣死了,但她有腦子,知道此時不能露出不滿,只能背後抱著五阿哥哭了一場,關緊了延禧宮的大門,對於洗三禮之事閉口不談。

整個四月,前朝後宮都在承受康熙的怒火,前朝好幾位大臣都被責罰降職,而後宮……

林佳貴人禦前失儀被擼成答應,還有好幾位常在、答應直接被打回了庶妃,由升到降,全程加起來不超過三個月。

一連二十一日,坤寧宮都緊閉宮門,皇後在處理完承祜阿哥的後事之後悲傷過度,很是病了一場。

這些日子料理後宮的是佟妃,原本應該是昭嘉貴妃的,但因大格格之事,昭嘉貴妃說到做到,自己推拒了。

後來卓沅私底下和儀敏吐槽:這個時候的宮權諸事嘈雜,不如不要,也就佟妃之前沒碰過,想要過過癮,不然正常人誰願意接這燙手山芋。

連續一個月在小廚房偷偷加餐,儀敏覺得日子忒難熬!

主位嬪妃可以上報皇後,在自己宮裏開建一個小廚房,但並不是就不在大膳房拿飯食了,一個小廚房,最多就兩個竈眼,也就能做些精致的小菜什麽的,且以素食面食為主。

真正的硬菜、大菜還是得去大膳房去取、去買。

“還好有你的羊乳可以蹭,不然我都要瘦了。”抱著招財猛吸一口,儀敏喪喪的嘆氣。

皇宮的牛乳羊乳都是一甕一甕的密封罐子,一拿就是一罐,招財多大的肚子也喝不了這麽多,剩下的就羊乳也不能浪費,就被儀敏、青梅、綠柳三個幹了。

留下招財的那份,餘下的正好夠她們一人一大碗,半滴不浪費。

看著自己的口糧又被人喝掉,招財氣的喵喵大叫,擡起爪子就要給這恬不知恥和貓搶食的人類來一下。

靈活的移了位子,儀敏精準的躲開了。

雖然小貓咪的指甲被仔細剪掉磨平了,但還是會疼的,尤其清朝還沒有疫苗可以打,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哎呀,你氣什麽,這還不都是我花錢買的,喝一口怎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句話,招財閉上了貓嘴,轉過身把小屁屁對著儀敏,一副自閉的樣子。

把一旁的青梅逗樂了。

儀敏也笑了,“別生氣呀,今天給你加一條小魚幹怎麽樣?”

光說不算,還讓青梅去罐子裏取出為招財定制的無鹽小魚幹,拿到招財面前晃了晃。

圓圓的貓眼‘咻’一下睜開,一個跳躍咬住魚幹,輕巧的從桌子跳到地上,叼著魚幹跑出了屋子,一旁的小栓子和儀敏報備一聲,便連忙追了上去。

招財太過活潑,小栓子也挺辛苦,短短兩個多月,跑步的速度就快了一大截。

等他們都出去,儀敏才收起臉上的笑意,“告知敬事房,把本宮的綠頭牌掛上吧。”

屋裏侍立一側的宮女屈身應是,沈默的離開了屋子。

這次小選,董家利用職務之便,送進來三個自家□□多時的宮女,底子清白,家人都在董家的控制之下,比內務府送來不知底細的人好用多了。

雖然說起來勢力了一些,但封嬪以後,董家眾人和其他一些親屬,對儀敏明顯熱情不少,從前的支持都是嘴上說說,現在卻是各種大開方便之門。

青梅有些擔憂,“娘娘,此時掛上綠頭牌是不是早了點?”

不怪青梅這般說。

這段時間康熙傷心歸傷心,但是也沒停下召見妃嬪,招就招了,你是皇帝你最大,再說的不好聽點,死的是皇後的兒子,又不是她們的兒子,她們又不傷心!

可康熙對這些妃嬪橫挑鼻子豎挑眼,見人家欣喜,就說是人家是在幸災樂禍,見人家露出哀傷。又嫌人家敗興,極難伺候。

就連儀敏也被訓斥過兩次。

萬幸的是,沒兩天她的月事便來了,儀敏幾乎是歡天喜地的去敬事房掛了檔,又使了大把銀子,讓檢驗的太醫和嬤嬤多拖了幾天。

看了青梅一眼,儀敏無奈道:“這都第七日了,再拖就不像話了,皇上心裏也都是有數的。”

這段時間報月事的嬪妃可不止她一個,原本嬤嬤和太醫檢驗都是意思意思,並不會深究,可康熙突然發難,檢驗就嚴格起來。

似儀敏這般真來月事的還好,幾個作假的就慘了,不僅罰了份例,還各自禁足三個月,以儆效尤。

“而且快入五月了,坤寧宮的請安都恢覆了,皇上應該也……”儀敏沖青梅露出一個‘你懂’的眼神。

……

康熙的確正常了。

在儀敏掛上綠頭牌的第二日,便被敬事房告知準備接駕。

成為一宮主位娘娘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侍寢時,是由康熙來你的宮殿裏,而不是自己洗幹凈了送上門。

也是因此,有主位嬪妃的宮殿總是更受歡迎些,那些低階妃嬪也更希望入住這樣的宮殿。

畢竟這樣一來,見到皇上的幾率就大了許多,遇上主位娘娘身子不適,還能被推出來侍候皇上,要是運氣再好些,能懷個阿哥或者公主,這一生就有著落了。

因為早早收到通知,儀敏一到點就梳洗打扮好,親自站在門口等著康熙大駕光臨。

康熙坐著龍輦,遠遠便看到溫嬪身著淺藍色旗袍,頭戴幾朵素雅的宮花,離得近了,還能看到她嬌美的臉上浮現出恬淡的笑容。

見她迎上來,康熙順勢握住她的手,見入手微涼,就對一旁的青梅等人訓斥道:“怎麽讓你們娘娘這般站在門口,受涼了該如何?”

青梅連忙下跪,說道:“皇上容稟,原先奴婢等也勸娘娘回屋,但是我們娘娘卻想早些見到皇上,這才執意在此等待……”

儀敏這才盈盈道:“皇上可別怪她們,這都是臣妾的意思,哪是她們可以做主的!”

康熙一邊牽著她向屋內走去,一邊又嗔怪道:“我不是讓王全德告訴你,不必出來接駕嗎?怎麽又是這般不聽話?”

“可是若是留在屋內,便不能第一眼看見皇上了,而且能在門口等皇上來,臣妾心裏高興得很,哪裏還會覺得寒冷。”

見她面上一派理所應當,康熙心裏也是熨帖,行為間越發溫柔。

儀敏能在後宮中始終保持著一個還不錯的地位,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對康熙的態度。

不管如何,她這一輩子,之後還有幾十年要和這個男人打交道,縱然不會把他當做|愛人朋友,也絕不能表現出一絲疏離慢待。

於是儀敏便想了個辦法,其他時候不管,只要是和康熙獨處,便把自己忘掉,事事想著他,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就分享給他,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便說與他聽,自己覺得冷了,便擔心他是否冷……

就像是一個體驗派演員一樣,把自己當做一個深愛對方的女子。

說實話,這挺難的,最開始是入戲難,後面卻是出戲難,好幾次出不了戲,還差點以為喜歡上了康熙,夜裏被自己的眼光嚇醒。

好在,隨著時間和演技的增加,久而久之,她不僅能一秒入戲,切換自如,還根據對方的反應,自我琢磨出不少小竅門。

可見,人對環境的適應能力真的無比強大!

努力不是沒有回報的,起碼大老板康熙看起來就很滿意,不出意外每月都會召見儀敏四五次,還常常讓她去乾清宮用膳。

內務府和其他後宮部門也是看碟下菜,見溫嬪聖寵優渥,又是主位娘娘,送到永壽宮的東西也都是無一不精的,溫嬪娘娘的需要也都第一時間滿足。

“皇上,今日花房送來了兩盆月季,開的極好……”安靜的看著對方,儀敏柔柔的敘述著。

拍了拍溫嬪白皙的小手,康熙語氣也溫和起來,說出的話卻是不一樣,“朕聽說花房新搭了個暖房,培育出不少罕見的蘭花、菊花類的,怎的在你宮裏沒見到,是不是花房怠慢。”

滿宮都知道,溫嬪性情和軟、深居簡出,除了昭嘉貴妃,不與任何人交際,也不摻和宮裏那些事,是個眾所周知的老好人,不是一般的讓人省心。

也正是因為儀敏大多數時候太過無害,總讓人覺得她會被欺負,就連卓沅有時都會產生擔心,康熙有這想法也不足為奇。

觀察著對方的臉色,儀敏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輕笑道:“花房一早就送來過,是臣妾自己沒要的,臣妾總覺得花草樹木還是順應時節、順其自然來的最好。”

“而且……”為對方理著衣服,儀敏笑容平和的說道:“臣妾對此道實在不通,怕是打理不來這些精貴的花木,便索性不去糟蹋好東西了。”

“愛妃此舉倒是頗有些道家的清靜無為之意。”康熙笑吟吟的稱讚道。

儀敏歪頭一笑,“皇上學富五車,臣妾可比不來,也不懂什麽道家意境,臣妾自幼便不愛讀書……”

沒辦法,原諒她一個半路出家的大家閨秀,能把琴棋書畫學個皮毛已經很不容易了,真讓她去精研什麽,也得看她有沒有那個時間精力啊!

不會就是不會,在康熙面前,不懂可以,不懂裝懂就是在賣蠢了。

果然……

康熙輕擁著她,半調笑的說道:“朕見愛妃這般蕙質蘭心,還以為是個才女,不想是個半桶水晃蕩的,可惜、可惜啊……”

“皇上就會取笑臣妾……”

……

第二日一早。

儀敏照舊早早起床,沒來及給自己換身衣服,就為康熙打理起衣飾,又親自送他到永壽宮門口。

目送龍輦消失不見之後,一個人回到屋裏,儀敏伸了個懶腰,步伐輕快的回到床上睡回籠覺。

下班了下班了!

……

“娘娘,內務府送來了兩匹軟羅紗,都是娘娘素來喜愛的素雅顏色。”董家送進宮的二等宮女玉蘭進屋稟報道,身後跟著一位捧著托盤的小宮女。

今日不用去坤寧宮請安,儀敏僅戴了一只南珠釵子,手捧茶杯靠窗坐在炕上看著外面的景色,面上也是一派悠然。

聽聞此言,她瞧了一眼托盤上的布料,來了興致,讓拿近些看看,見是一匹雨過天青色,一匹秋香色,入手輕薄,質地緊密。

便笑道:“倒是來得巧,還有兩個月便要入夏了,我昨兒還在想夏衣的樣式,今天料子就送來了,這內務府倒是知時節的很。”

若不是有外人在場,儀敏極少在永壽宮內自稱本宮,多數以‘我’來相稱。

能被董家選中,千方百計塞進宮,玉蘭自然是個聰明的,她說道:“那奴婢便送去繡房,讓繡娘們早些為娘娘趕制夏衣,不知娘娘喜歡什麽樣式的?”

儀敏把料子展開,看了眼花色。

“夏日熱燥,花紋太多反而看著眼暈,且繡些雲紋滾兩道邊就是了,就用那匹秋香色的,另外一匹雨過天青色的用來做帳子,比其他紗料更透氣些,也不會顯得憋悶。”

見玉蘭出去,儀敏繼續看向窗外,賞花飲茶。

自從封嬪之後,她便常收到這樣的孝敬,一開始還稀奇,後來就見怪不怪了。

妃嬪的份例雖然是定死的,但內務府的庫存卻不是,每每外面獻進來稀罕玩意,或事多餘的東西,就會被獻給地位最高最得寵的幾位宮妃。

名頭都不用找的,就像嬪份例裏的紗一匹、裏紗兩匹,只說是紗,又沒規定是什麽紗,普通宮紗也是紗,煙羅紗也是紗,具體分到什麽,就因人而異了。

在康熙後宮裏打工,雖然這樣那樣的各種麻煩,但有一點還是比較好的:康熙他大方啊!無論逢年過節還是平時賞賜,送東西從不吝嗇。

儀敏苦中作樂的想:雖然老板難伺候了點,可福利待遇還是一流的。

氣嘆到一半便被打斷了。

“娘娘,張貴人前來拜訪。”青梅進來稟報。

“張貴人?她可說來做什麽的?”儀敏微微皺眉,除了大格格之事,她與張貴人向來沒什麽交情,那事過後,她們也沒來往過。

此刻張貴人突然上門,總不能是來串門的吧!

——只怕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在卓沅身邊待久了,儀敏也學會了走一看三,要知道一個人為何這麽做,就先去看她是想要些什麽!

張貴人……應該是想要一個孩子?

儀敏心裏充滿了疑問:想要孩子去找康熙啊,為什麽來找她,她又不能讓對方懷孕!

青梅搖頭:“張貴人只說有事想找娘娘相商,別的一概沒說。”

人家都找上門了,儀敏也不好不見,便只能道:“你帶張貴人到東側廳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見客的衣服。”

現在身上這件太過素凈,家常還能穿穿,見客就太不體面了,還要梳洗上妝、佩戴些符合身份的首飾。

不是儀敏矯情,也不是要給張貴人一個下馬威,而是什麽樣的身份就要做什麽樣的事,皇宮是個規矩最多的地方,太多事都能扯到皇室體統上,小心些總是好的。

且後宮等級森嚴,高位妃嬪對下總是要端著些的,儀敏也不想太過異類。

儀敏換衣上妝的速度在女孩中已經是急速了,但全都收拾好,也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

東側廳內。

張貴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座位上,既不喝茶水,也不吃點心,她的宮女琴雨也是這一副德行,站在那兒跟個木樁一樣,搞得侍立在一側的杏兒尷尬不已。

腳一踏進東側廳,儀敏察覺到這凝滯的氣氛。

落座在上首,她略帶抱歉的笑道:“換衣梳洗費了些功夫,叫張貴人久等了。”

能平安生下皇長女還養到了三歲,張貴人當然不是個蠢貨,一見到溫嬪,她就從那副死寂的模樣中抽離出來,露出淺淡的笑意,“是妾突然拜訪,打擾了溫嬪娘娘清凈,何況妾也並沒有等多久。”

微微一笑,懶得去猜她的心思,掃了眼小桌上的茶點,儀敏又問:“怎麽不用些茶點,可是不合胃口?”

張貴人就道:“娘娘宮裏的自然極好,只是妾不是很有胃口……”

儀敏又說起發飾衣料,關心了下對方的身體,張貴人便捧兩句,或是道謝雲雲。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了好一會兒太極,儀敏倒是沒什麽,她巴不得說不到正題,最好聊兩句就把人送走。

可張貴人不一樣,她是有事求上門,見溫嬪半天不問,便知對方真如宮中傳言一般不摻雜事,心裏越發堅定了想法,擺出正經求人的姿態,低聲恭敬道。

“娘娘有所不知,妾此番過來永壽宮是有事相求。”

“哦?”飲了一口茶,儀敏面色不變,把弄著身上壓衣襟的蜜蠟珠串,問道:“是何事?”

張貴人站起身,面對面向溫嬪行了個禮,她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認真直接的說道:“妾想搬來永壽宮住!”

眨巴眼睛,儀敏楞了一會,連忙示意青梅把張貴人扶起來。

張貴人此番是來求人的,自不會做出逼迫之姿,便順著青梅的攙扶回到座位上,忐忑的看著面露沈思的溫嬪。

對於張貴人的請求,儀敏倒不感到驚訝,前些日子來拋橄欖枝的常在、答應、庶妃都不少,只是被她以性愛清凈,不喜太多人,給全部推拒了。

宮裏‘溫嬪娘娘性情孤僻’的傳聞還沒散盡呢!

——只是,這張貴人……

儀敏思考片刻,到底沒有立馬答應,卻也沒有一口拒絕,“這樣,此事本宮考慮一下,過些時候再告知張貴人。”說完便端起茶杯,並不喝,只摩擦這杯身的花紋。

這便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雖然對沒得到確切答覆有些失望,但張貴人很識時務,並不過多糾纏,自覺離開了永壽宮。

……

走在小路上,宮女琴雨低聲問道:“小主,溫嬪娘娘會同意此事嗎?”

若是旁人,張貴人會很肯定的說‘會’,但溫嬪此人卻是和後宮絕大多數不同,且輕易不出永壽宮,是後宮中一股神秘的清流。

糾結片刻,還是拿不準主意,張貴人幹脆破罐子破摔道:“若是溫嬪娘娘同意自然最好,若是不同意……也要和永壽宮打好關系,多討好溫嬪娘娘,時間長了,說不見就同意了……”

言語間,竟是定死了要纏上溫嬪!

……

永壽宮內。

這廂,儀敏還不知曉張貴人對入住永壽宮有多大的決心。

她只是在和青梅綠柳分析著:“張貴人是貴人位份,又曾為皇上誕育公主,論資歷在後宮是少有人能及的,若是來了我們宮裏,東西兩個偏殿,總是要占一個的!”

青梅點頭:“這倒是,畢竟咱們宮裏主子少。”

綠柳卻是試探問道:“娘娘是想允了?”不然何不直接拒絕,而是在這兒說這些呢?

儀敏點頭。

她靠在青梅身上,不耐煩的摘去耳朵上累贅的耳環,短短一會兒,耳垂便發紅了。

“皇上正值壯年,日後妃嬪會越來越多,與其哪天進來一位不知根系又難打發的,倒不如先讓張貴人來占個位置,好歹張貴人還算好相處。”

最關鍵的是,馬上就要到康熙十二年的三藩之亂了,在此期間,選秀停了十多年,後宮裏出現了大批包衣出身的嬪妃。

像是最後的勝利者,生下四大爺的德妃烏雅氏、傳說辛者庫出身的良妃、生下十二阿哥胤裪的定嬪萬流哈氏、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敏妃章佳氏……這一系列的猛人!

以及太多沒留下姓名的失敗者。

那是包衣世家的黃金時期,就是儀敏也做好了暫避鋒芒的準備。

可蟄伏歸蟄伏,她可不想任何一個進來永壽宮,別的不說,就德妃和敏妃這生孩子的速度,就讓人頭皮炸裂,真要攤上她們,頭發都得揪禿。

每每想到這一點,儀敏都恨不得抱著一頭黑長茂密的秀發瑟瑟發抖。

為了保住這一頭秀發,她決定先下手為強,提前物色好幾個好相處的鄰居。

偏偏前段時間各種歪瓜裂棗上門自薦,狠狠的打擊了儀敏的積極性,這幾天頗有種‘愛誰誰反正我不管了’的佛系。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位重量級嘉賓,她一下子就心動了,若不牢記要矜持端莊,她恨不得當場就答應下來。

只是有一個問題……

“你們說,張貴人怎麽突然就想搬到咱們宮裏了?”

卻聽綠柳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自從大格格過世之後,張貴人就不得皇上眷顧了,又和佟妃娘娘素有隔閡,在儲秀宮的日子並不好過呢!”

看著自己娘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綠柳低頭輕笑。

還有一點就是:溫嬪善待蘇庶妃之事,隨著蘇庶妃被封為答應,獲得去坤寧宮請安的機會之後,在低位嬪妃中廣為流傳。

這樣心善又不愛爭妒的主位娘娘,誰不想要呢?

和溫嬪娘娘的孤僻神秘齊名的,是她體恤手下嬪妃和宮女太監的好名聲。

不過前者是流傳在明,後者流傳在暗罷了。

只是這樣的話,太過自誇,倒是不好意思同娘娘明說的……

……

翌日,儀敏在承乾宮用午膳的時候,同卓沅說了這件事。

“我初入宮時,張貴人就已經是庶妃了,屈指一算已經七年過去,除了之前大格格生病,張貴人去截過幾次皇上,其他時候她一向很沈穩,不是個惹事的,阿敏答應她倒也無妨,想必佟妃也是樂意的。”

涮著羊肉片,卓沅邊吃邊說道,秀氣的鼻尖還冒著汗珠。

本來皇宮裏都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食不過三的,但是儀敏不講究這些啊,久而久之,卓沅也給她帶偏了。

往辣鍋加入豆芽和青菜,儀敏頭也不擡地說道:“她當然樂意了,要我是她我也樂意。”

用公筷把肉片撈出來,小心挑去花椒和辣椒,把盤子推到卓沅面前,“今天這羊肉格外鮮嫩,你多吃些。”

大格格之事,讓張貴人和佟妃永遠生出了隔閡,隨著時間推移只會越發加深,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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