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 、

這日維拉沒有夏佐在一旁陪著,竟也很快入睡，都不知道那張灰色軍用床鋪,到底對她下了什麽離奇咒語。

在吹著呼呼暖風的夢境,維拉不斷的下沈再下沈。

落到沒有巨鯨的深海裏,進入了深沈睡眠。

直到被詭異的聲音驚醒。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聽見刺耳尖叫遠遠傳來。

那不屬於人類的尖叫，倒較似像小狗的尖叫，只是更為嘹亮有穿透性,而且久久不止。

“什麽聲音呀,吵死了！”

維拉不耐的從上鋪探出頭來，問隔壁床上正咬筆桿讀書的貝蒂：“那是哪個團體新選用的通信哨？太吵太難聽了！”

貝蒂卻古怪的看著皺眉看她。

“沒有聲音呀。”貝蒂無辜道。

楞了,維拉不明白，那聲音的確是不仔細聽都能清晰聽見的呀？

“你沒聽見嗎？現在都還在繼續耶？”維拉苦思著該如何形容那聲音：“有點尖銳，又很亮，像小狗的嗷叫，間斷時間很短，又會馬上繼續，聽！就是現在這樣！”

貝蒂看起來還是很迷惑，她甚至起身打開房門去聽。

聽了好一會，貝蒂還是搖頭：“沒聽見，只有雨聲而已。”

但那聲音絕對不是區區雨聲就能蓋掉的。

不解，維拉無奈終止自己珍貴的安穩睡眠，拿起床邊大衣穿上，起身下床。

看來非得自己去看看，不然就憑這聲音，她整個下午都不必入睡了。

搖搖晃晃走上房外長廊，維拉漸漸從剛睡醒的混沌清醒過來，開始思考，到底有什麽聲音是她能聽見、貝蒂卻聽不見的？

夢魘嗎？

這念頭讓維拉嚇出一身冷汗，可是又很快想到，夢魘大賽裏頭夢魘怪物們的嗷叫，的確是每個人都聽的見的。

那到底是什麽？

窄長錯縱的長廊上，維拉不斷與同校學生們擦肩而過。

她看著，發現每個人都像聽不到那聲音，反而註意她的打量還多些，完全沒有人像維拉這般，循著聲音在找些什麽。

加快腳步，維拉步步接近聲音來源。

然後，她發現自己來到一處小甲板的附近。

聲音好像就是從那小甲板上傳來的，非常接近，剛好就像隔了層玻璃的聲音。維拉疑惑貼上長廊玻璃窗，往甲板看去。

甲板上只有一個人，而維拉此刻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身形是學生而非教師，男性，黑發，明明下著細雨，那個人卻沒撐傘，定定看著天空，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那非人的動物般尖叫，應該不會是那個背影發出來的呀？

維拉不解，但還是快步走向登上小甲板的入口，打算一探究竟，但走沒幾步，維拉卻再度從長廊的玻璃窗裏，看見讓她不解的景象。

有些外型不規則的黑點正在逼近這艘飛艦。

大小不一，而且數量非常多！

那是什麽？維拉呼一聲撲到玻璃窗上，幾乎是將臉貼上的在看，那到底是什麽？

總覺得不是好東西！

在緊張取出隨身空間中望遠鏡同時，維拉忽然發現，小甲板上的人影不見了。

登上小甲板的入口在下一個轉角，所以維拉也沒能看清那人到底是誰。

不解頓了頓，維拉還是馬上拉開軍用伸縮望遠鏡，對著黑點們看去。

這一看，她僵在原地。因為那些黑點，並不是偵查的小飛空艇，或是任何人造飛行器。

那是夢魘。

現在的狀況來看，甲板上那背影是誰，現在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大群的夢魘，正張著大小翅翼對他們直直飛來，有如所有人類最恐懼的惡夢。

那些可以飛行的怪物，因為灰蒙天氣而顯得顏色晦暗，藏在雲層裏，正一點一點的顯現其蹤跡，就是因為這天氣，才無人發覺！

來得及通知教師群與艦長一類人嗎？維拉死盯著望遠鏡裏那群怪物。

然後她馬上發現，不行！

就算是最好的炮臺、最好的炮兵，都需要啟動與瞄準的時間。而夢魘們飛的太快了！剛剛才只是黑點，現在都能看見怪物們的清楚輪廓了！

心跳如擂鼓，維拉立即轉身往反方向跑去。

往遠離夢魘的方向、往夏佐房間所在方向！

在長廊上狂奔同時，維拉拿起脖頸上與怪胎小隊成員的通信笛，以畢生最大力氣，吹響了幾串長短不一信號──夢魘！快逃！

那是昆諾全國通用的傳信笛音，但在校園中很少使用，因為大家都用自己勢力的暗號，所以大部分被維拉撞開的學生們都不甚熟悉，還一邊在心中暗解笛音信息，一邊目送她狂奔背影。

直到下秒維拉吐掉嘴中笛子大喊出聲，他們才明白發生何事。

“整群夢魘！快跑！跳船呀！”少女厲聲尖叫。

但一切來的很快，幾秒後，飛艦內部就此起彼落響起巨大爆裂聲。

皮粗肉厚的夢魘們，直接沖進飛艦裏頭了。

飛艦內部一時火光灼灼炸裂四起，各色傳信哨音與尖叫大吼處處。怪物的嗷叫聲、人聲、哨音、轟隆炸裂聲，都混入雨聲中。

像場只該存在書本中的災難，此生都從未想過會出現在他們眼前。

＊＊＊＊＊（本文最新進度請至晉江文學城）＊＊＊＊＊

房門外傳來陣陣炸裂聲時，夏佐正與其中一個怪胎小隊室友，在寢室裏討論課業。

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交談，交換了發寒目光，隨即猛然拉開了門。

爆炸聲、雨聲、怪物詭譎吼叫、尖叫聲此起彼落，在開門那瞬立刻湧入了他們耳中，尤其是那些驚惶到混在一起的各勢力通訊哨聲。

熱風與雨點撲來，器械燒焦與粉碎的灰燼迎面襲來。

夏佐不自覺皺起了眉，他立刻聽見殘耳小隊通訊哨聲也在噪音其中，可是都還沒無法去解讀其訊息，飛艦就響起了中央廣播──

“大量夢魘來襲！請各位學員立即跳船逃生！立即跳船逃生！”

聲音的主人是位領隊教師之一，其聲音之顫抖斷續，與不斷神經質重覆，即使還未親眼看見飛艦受創區域，夏佐與室友就足以理解事態的嚴重性。

他們兩人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一頭栽進自己行李裏。

刀械、衣物、望遠鏡……夏佐瞬間將一切實用用品塞入軍用肩包中，但裏頭並沒有食物。

飛艦上的食物統一由廚房提供，這也意味著，學生們就算順利跳船逃生，也必須面臨在寒冬的巨大黑森林中求生的窘境。

但夏佐並不怕。

因為他有維拉，求生精英的個中好手，軍團後勤耳飾的認定者。

“我要找到維拉才會離開，你先走吧！”

對室友丟下這麽一句，夏佐就背上肩包沖向房外，頭也不回。

如果今天只是發生飛艦爆炸逃生，夏佐會頭也不回立刻控制物體、踩著它飛落森林，但今天面對的卻是夢魘襲擊。

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在確定維拉已經順利離開之前，他不會離開。

維拉必定也一樣。

果然，才邁步從房間離開，夏佐就聽見了牙笛略低卻嘹亮的木質呼喚──那只有他聽的懂，也只呼喚他一人的笛音。

“你在哪？往北走！”少女不斷重覆這兩段訊息。

夏佐看了表上所附指南針，毫不猶豫往北奔去。

因燃燒而生的黑煙漸濃，讓鑲有少量夜光石的長廊，明明在午後卻顯得朦朧。

“你在哪？安全嗎？”響亮吹出這兩段訊息，夏佐立即拉高禦寒面罩阻擋燃燒煙塵，保護肺部，往維拉笛聲來源之處狂奔。

“我很安全！你在哪？”維拉也吹出回應訊息。

兩人不斷以“你在哪？”哨音互相告知彼此位置，聽音辨位，快速拉近彼此距離。

直到夏佐緊急煞車般停下。

在前方的長廊十字口，一只小車大小的黑色夢魘，叼著半截死去的學生屍首，拖著，在火光粼粼中朝他走來。

昏暗火光中，夢魘吐掉口中猙獰死屍，擡眸看著他。

瞬間心跳如鼓，夏佐冷汗涔涔，防禦用的大量尖銳鐵片，開始在少年身邊快速旋轉。

這夢魘顏色古怪，不似一般夢魘那般顏色鮮艷，夏佐緩步退後，謹慎戒備。

必須小心其特殊能力。

但他卻忽然想到，維拉正循著他的哨音過來，會遇上這夢魘。

兩人將一前一後遇上這夢魘！

這想法剛上心頭，就讓夏佐沁出一身冷汗，瞬間放棄應戰或聲東擊西一切想法，轉身就逃。

必須把這怪物引離維拉，越遠越好。

那怪物很快，即便夏佐引它往反方向後不斷使用能力穿墻、試圖擺脫，卻不見拉長與其距離──怪物不斷沖破飛艦鐵板墻，森森追來。

怪物完全不嗷叫，卻像無法擺脫的奪命黑影，沈默卻窮追不舍。

維拉呼喚他的笛音越來越急、越來越慌，夏佐卻完全無暇回應。

就在夏佐幾乎以為自己要擺脫那怪物，突如其來的炸裂，卻劇烈的撼動了周圍房間與長廊，夏佐穩住了腳步正要換路、往飛艦北部與維拉集合，瞬間飛艦卻又激烈搖動與傾斜。

“轟隆喀喀喀喀──”飛艦發出刺耳哀鳴。

劇烈搖動與失去重心，一切來的太快太急，夏佐重心歪斜傾倒。

不行！少年腦中閃過在火光中心焦尋他的嬌小身影，無邊恐懼尖爪一般攫住他──夏佐急急護住頭部，卻還是被鈍物重重撞上額角。

頭部撞上鈍物，而身體往後飛去。

失去意識前，夏佐還想著，少女正在尋他，也聽見牙笛淒厲呼喚不止。

但他的世界卻陷入一片漆黑。

＊下章預告：

夏佐永遠記得那灰蒙天色裏，他們在灰燼、濃煙與碎塊中雙雙墜落的心驚，雨點也在掉，好像要隨他們無邊下墜一同殞滅。

維拉反身抱住他腰肢，整個人貼上他胸口，一個緊到好像要共赴毀滅的擁抱。

要一同赴死，也不過是這樣一個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飛艦墜毀神馬的不覺得很帶感嗎？←置身事外的作者話說最近開始又慢慢出現新面孔讀者，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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