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I、

他們是黎明時出發的,走到現在，太陽也高高掛起了。

此時正值昆諾寒冷深冬,但就像維拉對貝蒂所說的,因為地處偏南關系,並沒有無盡雪白景色，路上所見大部分是裸'露硬土地，偶爾才會看見小堆積雪。

遠離學校所在城市，路面開始不平了,枯樹向灰蒙天空伸展,亂石一地。

維拉往旁邊看去，發現有些同級學生開始沁汗了。

這場充斥腿長高年級生的行軍,之於最低年級的他們的確吃力。

看身高就知道，他們跨步幅度不如高年級生，這行軍步調偏快，而且中途只有一次休息，但依舊沒有人掉隊，一個人也沒有。

旁邊貝蒂已經面色潮紅，氣息微亂，但沒有半分軟弱，反而浮現不服輸神情。

讚許般，維拉大力拍了貝蒂手臂兩下，她鼓勵道：“快到了！”

貝蒂也笑了，“這小意思難不倒我！”她說。

這鼓勵倒是真的，不是唬唬貝蒂，因為已經可以看見遠處的白色飛船了。

雖然還有段距離，但至少已經可以看見。

連維拉自己都小小松了口氣，因這天不知為何，她特別疲憊，肚腹又有怪怪的感覺，且晚上又老樣子難以入眠，累積了不少疲勞。

維拉還真怕一直這樣走下去、直接翻山越嶺什麽的。

好在學院指定的鬥師行軍，與展示用正規行軍不同，不需要連每人的手腳擺動都同步，只要速度穩定、保持警戒就好，不然必定耗費更多體力。

維拉討厭展示正規的行軍，以前混進別國兵團時有試過幾天。

機械一般的一板一眼，雖然說是給老百姓與外界看看軍隊劃一與強大，但是走久真的會讓人火氣都上來。

她還是適合閑散鬼祟的自我步調。

不看飛船了，稍稍伸長脖子，維拉探頭探腦，去看有段距離之外的夏佐高年級隊伍──夏佐果然依舊散漫卻不失速度的走著。

結果缺乏睡眠的夏佐，狀況比她還好，維拉有點無言。

而一路上，維拉都覺得這種可以看見遠遠看著夏佐、卻無法接近的感覺很怪。

明明平時一看到對方都要粘上去，像磁石，可是現在卻要在不同年級隊伍裏乖乖待著，一步都無法再拉近。

察覺到她目光般，此時夏佐也悄悄回頭。

兩人交會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嘴角上揚，心口像是被註入了溫溫暖水。

不過兩百多人浩浩蕩蕩抵達飛行器起降點時，他們才忽然發現那其實是艘接駁飛船、而非最終要帶著他們飛行幾天抵達夢魘莊園那艘。

“好像要先乘這艘小飛船到附近大城轉乘。”一位同學這樣回答維拉：“聽說不會很久。”

嗯一聲，維拉道了謝。

仰臉，她開始觀察起大家口中的這艘“接駁小飛船”。

可是怎麽看都很大呀！

潔白鼓脹的熱氣球為上半部，印著顯赫商家徽章，其下則結合許多維拉看不懂的扇頁、螺旋槳、引擎。

流線型的外表看起來與船十分相像，只不過上頭多了一顆橢圓形大汽球。

他們抵達時，小飛船已經啟動，發出呼隆呼隆的沈沈聲響，吐出汙濁黑煙。

維拉以前與班傑明炸過好幾艘這種船，甚至還記得要炸哪才最有效率，但是搭乘上去還是第一次，殘耳軍團領域一直都是在陸地上。

在小飛船裏頭座位排排坐定，貝蒂忽然轉過身來緊緊抓住維拉手掌。

“維拉！這是我第一次坐飛船，我好緊張，” 貝蒂臉色有點蒼白：“老實說我一直有點害怕太高的地方，老想著我們墜毀怎麽辦！有沒有什麽好建議或提醒？”

“沒有喔，”維拉直白回答，連一點安慰也不打算給：“因為我也是第一次搭。”

貝蒂看起來臉色更慘白了。

然後，很大的喀隆喀隆一陣，這肚裏裝著他們的鐵皮大怪物起飛了。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可以清晰感覺到屁股下空空的，然後一下上浮一下下墜，充滿不確定感，可是窗外景色是真的在往上。

非坐在窗邊的維拉已經漸漸看不見地表植物，窗外一片灰蒙天空。

她看見坐在前排的夏佐，也正往側面窗口看去，少年側臉端正而神情涼淡，耳上漆黑耳飾與亞麻淺色發絲極為相稱，讓人移不開目光。

就是燃料味道臭了點又規定不能走動，不然一切都還頗好玩的。

但這很可能，是她身為自體漂浮能力者的從容，因為許多人看起來都很緊張，畢竟發生什麽意外他們都無法跳窗逃生。

將臉龐從坐著貝蒂的右邊，轉到了左邊。

坐在維拉左邊的，是最近遇上都會心情大好、並與之切磋的泰比莎，剛剛看見泰比莎旁邊有空位，特地舍棄比利身邊座位，坐到了此處。

今日的泰比莎系著與其眼眸同色的深藍緞帶，端正坐於位置上，下巴微擡，直視前方。

以前維拉總看不慣這種冷傲姿態，但如今看來已能理解。

每個人都有想扞衛的自尊，而泰比莎想扞衛的尊嚴，並不會真正的去踐踏傷害誰──或許從前那個十二歲的小泰比莎會，但現在十五歲的泰比莎，已經改變了。

“你好呀。”維拉以連室友貝蒂都少有幸看見的親切微笑，問候泰比莎。

泰比莎冷艷轉臉，涼涼看了維拉一眼，算是作為回應。

微微一歪頭，維拉瞇眼帶笑問：“要親嘴嗎？”

少女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下船再好好修理你。”泰比莎涼涼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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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後，她們終於乘上前輩們口耳相傳的壯觀飛空巨艇，不再轉乘，直直往夢魘莊園飛去，速度穩定，只見窗外天色蒙蒙，弄不清是灰雲還是天空。

是的，這艘巨艇不像剛剛那艘小飛船，是允許學生離開座位走動、到處亂看的。

甚至，擁有足夠的四人房與公共衛浴設備、餐廳，滿足大家一切需求。

從前維拉想都沒想過，世界上竟能有如此驚人飛艦。

她呆呆站在厚重玻璃前，從窄小透明窗往外看，看窗外如山引擎、閃亮光滑的飛艦外殼，還有那些陰森炮臺。

這麽重的東西，到底要怎麽才能飛的這樣高這樣遠？

聽說這東西吃煤就可以起飛，等會真的要去鍋爐那好好看看了。

“行李都放好了？”

循著聲音轉頭，維拉看見剛從高階房間區走來的夏佐，雙手放在口袋裏，緩步對她走來。站定，少年古怪的上下打量了陣維拉。

“有這麽冷嗎？連刷毛大衣都穿上了。”

“你不覺得高空真的比較冷？我手腳都好冰冷，老師他們剛剛也有說要註意保暖。”

“是嗎？我倒覺得還好。”

說著，少年拾起維拉雙手，以雙掌包覆觸摸溫度，幾秒後，夏佐皺起了眉。

“真的很冰。”

兩人討論了陣冷暖問題，就並肩逛起了這艘龐然大物。剛剛解散時，她倆就約好放好行李要逛逛這飛艦，熟悉一下。

只是維拉現在有點後悔，她應該要先休息一下再出來的。

肚腹隱隱還是酸痛，也依舊覺得疲累。

為了轉移註意力，她轉頭問夏佐：“你們高階學級是單人房嗎？”

“不，”瞧著窗外地表風景，夏佐回答：“剛剛聽說了，大家都是四人房，跟你們一樣的格局，只有戰略科才有單人房和分離的用餐、洗浴空間。”

“這我一點都不意外。”維拉涼涼笑了：“那戰略科現在在幹嘛？”

成為怪胎小隊一線打手後，詢問戰略科動態，已經成為打招呼般的習慣。

弄清楚那群女人與屬下在幹嘛，也好掌握等下在學園裏是否會遇上埋伏鬥毆什麽的，當然能繞著走是最好的。

“正在甲板上觀景房間裏喝下午茶，還招待了部份黨羽過去。”

夏佐回答著，與維拉不急不徐的一面走，一面打量飛艦整體作工與結構。

“現在暫時還不會有什麽大事。”少年平淡表示。

維拉笑了，伸手去拉夏佐側腹的制服衣料，仰臉靠上少年臂膀。

“要不要去逛甲板？”她眨眼問道。

少年垂眸瞅她，淡色眼睫籠著明黃眸子。蹙眉神情看起來很是受不了，嘴角卻又勾著莫可奈何苦笑。

“你是聽他們說，歷年來被吹走不少學生，才想上去的？”

“少在那邊毀謗我。”維拉瞬間收起臉上甜膩笑意，冷眼道：“就是你老說這種話，大家對我印象才這麽差。”

被維拉這番鬼話說得都要聽不下去，夏佐哼哼笑了兩聲。

“真是夠了，”少年戳破：“你到底想推誰下去？”

維拉神秘笑笑，沒有回答。

剛剛，教師們說到歷年來有不少學生被強風吹落，造成甲板上巡邏的飛行能力教師跳下去撈、弄的人仰馬翻時，維拉雙眼真的都亮了。

一般學校遇到這種狀況，一定馬上下令禁止接近甲板的吧？

可是這就是維拉喜歡帝國鬥師學院的地方，充滿了放牛吃草自由奔放的教學風格，就算已經有不少學生從高空飛艦跌落，還是讓學生保有那份跌落的自由。

既然學校都慷慨提供此福利，她當然會在途中好好考慮的，關於要推誰下去這個問題。

從飛艦中部往頂部甲板移動途中，維拉與夏佐，非常有緣的遇上不少敵對的熟面孔。

都是剛放好行李、要開始逛飛艦的學生，可是因為分房關系，都沒和自己勢力成員在一起，忽然在飛艦窄小通道中遇見夏佐維拉，紛紛露出驚惶神色。

學校裏幾乎每個學生都認得維拉與夏佐，既是怪胎小隊一線打手，又是殘耳，自然也明白在落單或同伴不足時遇上兩人，是何等讓人心驚膽戰。

很像沒帶防身獵槍，卻遇上森林野熊那種感覺。

還是兩只。

都是些只會成群結隊與他們打架的學生，夏佐與維拉漠視那些被嚇得停下腳步、張望以尋找轉角躲藏的家夥，兩人漠然，與其在窄小長廊上擦肩而過。

少年與少女傴僂著肩，閑散的像是在午後閑逛公園的老太太。

戰略科中心成員都被公主們叫去當廢人的時刻，真的很容易讓人想偷懶。

連虛張聲勢嚇嚇其他敵人，都免了。

＊下章預告：

“餵！那對夫妻！”遠方有一小群人沖著維拉和夏佐揮手，揶揄道：“也來逛甲板呀？”

作者有話要說：此圖款式有點接近之前提過的軍式禮服，只是西蒙和狄倫軍式禮服顏色更淺，也附單肩或雙肩披風，更華麗，此圖更接近把維拉抓來昆諾那軍官當時所穿的正式場合軍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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