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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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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

手下詢問溫春:“主子為何不請太子幫忙?太子說得不錯,我們來者是客,有事可報於理藩院,讓他們出面,豈不更便利?塔吉古麗是我們的人,如今在京師失蹤,便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清廷也會幫忙把人找出來。主子怎不順勢答應?”

溫春面色陰沈:“清廷出面自然更為便利。但塔吉古麗是從哪裏逃出去的?驛館!他們若要查,是不是得先從驛館開始查?我們住在這裏,即便有諸多眼線,但只要沒有正經的理由,他們不會堂而皇之地闖進屋子裏來。我這一答應,豈不給了他們名正言順搜屋的借口?

“我們經得起查嗎?你別忘了,我們這兒還有與唐老板往來的密信以及唐老板送來的青貯飼料的制作方式和青貯窖的建造辦法。”

手下一楞,瞬間反應過來:“是屬下考慮不周。”

正說著,另一位手下從外頭走進來,瞄了眼四周,低聲道:“主子,唐老板來消息了。”

溫春一頓:“拿來給我!”

手下遞上一張細小紙條,溫春看後大喜,將紙條置於火上燃成灰燼。

手下見他眼角眉梢的興奮,問道:“主子,可是成了?”

“成了!唐老板弄到了一套機器。”

手下蹙眉:“一套?是不是少了點?”

溫春冷嗤:“他若是弄得多,我可就不敢信了。”

手下不解。

溫春言:“我們的人去過山東馬場,裏頭守衛甚嚴,我們的人花了一個月,硬是連門都沒進去,更別說摸到機器的邊了。就這個形勢,唐老板哪裏來的本事弄那麽多機器給我們?他就是敢給,你敢要嗎?”

手下驚愕:“那唐老板現在弄的這臺……”

“一兩臺還是可能的。唐老板畢竟管過馬場,對馬場的運作一清二楚。即便如今不在馬場了,裏頭應該還有幾個信得過的人。只需小心謹慎,數量少,隨便找個報廢的由頭,倒是能糊弄過去。”

溫春搖頭:“我之前還誇太子不簡單呢。哪知聰明是聰明,可惜到底年紀小,處事不周。他把唐老板高高擡起,連這麽重要的馬場都交給唐老板管理。然後一句話又讓人家退下來。退下來也就算了,好好安排唐老板也沒什麽打緊。但他偏偏就扔了個小小的店鋪給唐老板。

“唐老板胸懷大志,怎會甘願當一個店鋪掌櫃?更何況此前他已嘗過被委以重任,權柄在手的滋味,當你站在高高的山崗,享受過風光優越,又如何能再習慣平凡?這位小太子啊!不懂人心!”

溫春拿起佩刀:“走吧!去見唐老板!”

誰料來到目的地,卻發現和碩特來使已經在內。

溫春:……什麽情況?

唐十九也不廢話,直言說:“二位大人,實在對不住。我也不想這樣。可惜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弄來這麽一套機器。

“此前他們和碩特聯系了我,你們準噶爾也聯系了我。我一個也不好得罪。偏偏一套又不夠你們分,只能將二位都約過來,你們可自行決定這臺機器歸誰。”

和碩特來使與溫春對視,眸中電光火石。

準噶爾現今的首領噶爾丹年少時期長居藏地,有溫薩活佛之稱,與和碩特的關系素來不一般。不論是擴張領土,還是劫掠喀爾喀,和碩特都幫了一把。這次來京,兩方相處也算融洽,多有合作之舉。

可從根本上來說,兩者還是不同的汗國。利益有重合,也有對立。比如現在,和碩特來使與溫春都拿到了其他資料,都只差一套機器。這套機器歸誰?

就算是再要好的盟友有,也不如自己有。更何況,準噶爾與和碩特還是塑料盟友。

和碩特來使與溫春身周瞬間形成了一股與他人不同的氣場,內裏刀光劍影,硝煙彌漫。

兩人宛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使勁手段想讓唐十九把機器給自己,全都志在必得,互不相讓,吵得面紅耳赤。

見場面陷入僵局,唐十九輕咳了一聲:“我倒是有個法子。人生在世,求的無非是權或財。我想要的權,二位給不了我。但我要的財,二位都不缺。不如二位各自開價,也可在對方的基礎上加價,最後誰出的價高,我賣給誰。”

和碩特來使:……

溫春:……

和碩特來使&溫春:你忒媽這叫做不好得罪我們?

可是能怎麽辦嗎?蒙古諸部已經離京大半,他們拖不了幾日,時間不多了。想要用強吧,這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二人略一思索,咬牙應下來。不就是價高者得嗎!老子還能差這點銀子!

大出血後,溫春終於得償所願,看著唐十九離去的馬車,心裏竟不覺得有多高興。這一趟的花費比預算多了兩倍。唐十九,好樣的!

溫春咬牙切齒。

手下見狀進言:“不如讓屬下跟著他,然後……”

手下伸手往脖子上一劃。

溫春神色一凜,瞪了他一眼。

手下道:“如此算計主子,怎能就這麽算了。”

溫春搖頭:“不可!不管怎麽說,他終歸是太子的人。不能輕易打殺,以免打草驚蛇。他愛財也好。這些銀子權當結個善緣了。像他這樣會鉆營的人,指不定哪天又會重新爬回太子身邊,成為心腹也不是沒可能。到時我們便大有可為。”

手下猶疑:“如他自己所說,人生在世,求的是權跟財。他若成了太子心腹,便有了權。權可通財,又如何還會被我們收買,為這點銀子冒砍頭的風險?”

溫春失笑:“你莫忘記他現在做了什麽。給我們青貯飼料的制作方法,給我們機器,就已經是擺了太子一道。若往大裏算,這罪名與叛國無異。他與我們來往的書信,我們可都留著呢。等到日後,這些就是實打實的證據。他想不聽話都不行!”

手下恍然大悟,“主子英明!”

溫春看著藏在林間的機器,緊了緊心弦:“想辦法把東西偷偷放到我們的行李車架裏,謹慎些,別露了痕跡。我這就進宮去向皇帝陛下辭行,明天就走!”

手下驚訝:“這麽急?”

溫春神色嚴肅:“未免夜長夢多,東西既然已經到手,自是越快越好!”

手下又問:“那塔吉古麗呢?不找了?”

“不管她!再漂亮也就是個女人,咱們準噶爾還能缺美人!”

手下應道:“是!”

溫春心中有鬼,怕被朝廷發現機器繳走,讓自己一番辛苦化作東流,因而走得很急,一路上更是晝夜不停,等回到準噶爾才得知原來康熙把機器賣給了不少部盟,甚至還親自派遣專業人員前往指導。

溫春:……他忙著應對唐十九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康熙到底怎麽回事!這樣的東西,他是存了借此掣肘各部的打算的,如何會突然放手,不但給機器,還教技術?

再看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溫春心情相當覆雜,本來一腔熱血被澆了個透心涼。

手下本就不忿,此刻對唐十九的惱恨更大了。

“唐老板肯定是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那邊皇帝陛下松開了手。怪不得他之前還說難辦,沒幾天就送消息給我們說拿到了!果然奸詐!還撈了我們幾十萬兩銀子!早知道,我們當時安分點,不找唐老板,指不定也能有。”

溫春倒不覺得如此:“皇帝不會給我們的。”

康熙就算放手,所給的部盟也是有講究的。清廷對準噶爾諸多防範,哪裏會把這樣的東西交給準噶爾。所以不論如何,他們都只能從其他渠道拿貨。總歸要找唐老板。這筆錢仍舊得出。

手下不解:“既然如此,主子為何憂心?”

為何憂心?溫春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只是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清廷敢給技術給機器,必定有所依仗。溫春看著面前的機器,陷入猶豫。

手下問:“主子?”

溫春深吸了一口去:“走!去見臺吉!”

他是帶著任務去京師的,總得把東西帶回去給噶爾丹一個交待。再者,技術有了,機器有了,不管如何,他們總得試試!

於是在噶爾丹默許,溫春一力主張的情況下,準噶爾開始修建青貯窖,收集青草稭稈等物開始風風火火制造飼料。

前些天一切順利,就在溫春心頭的不安一點點消散,以為是自己想多了時候,手下來報:“主子,機器不能用了!”

“什麽叫做不能用?怎麽會不能用!”

溫春急急趕過去,“到底怎麽回事!”

一群人戰戰兢兢:“我們也不知道。其實……其實這些天用著一直不太順暢,好幾次本來正在運行,突然自己又停下了,過一陣自己又好了。今日……今日停下後一直沒見動靜。”

溫春氣結:“既然之前就有問題,為何不報!”

眾人畏縮一團,不敢言語。準噶爾上下對青貯飼料都極為重視,聽聞這套機器還花了不少銀子。誰人敢報!更何況,他們沒接觸過這類機器,以為本就是如此。就跟人一樣,累了得休息,屬於正常情況。哪知……

空氣突然安靜。溫春臉黑如炭,默然不語。所有人一動不動,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誰突然驚喜大叫:“好了!好了!機器又好了!”

大夥兒松了口氣,各自抹了把汗。還好還好。看來果真是跟人一樣,得休息的。休息夠了,它就開始幹活了。

然而隨後的發展並沒有他們想的那般樂觀。機器出問題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停滯的時間也越來越久。這要是休息,那休息得也太多了。到得最後,竟是一天工作不了多少時間。

溫春只能緊鑼密鼓又四下召集能工巧匠,可一批一批的人被選上來,一批一批地開始研究機器,最後都搖了搖頭。

溫春:……

事已至此,能怎麽辦!

好在這段時間制作出了一大批飼料。剩下的且靠人工吧。雖然如此一來,耗費的人力龐大,速度驟減。準噶爾冬日草料的需求大,完全靠人工的速度和制作量是無法滿足的。但總歸能滿足一部分。

就這樣,準噶爾人民再度忙碌起來。一批批的草料粉碎打包放入青貯窖。看著滿滿當當的青貯窖。溫春總算松了口氣。如今只等著草原青草期過去,把這批草料拿出來使用便可。

於是所有人等啊等,時間入秋,眾人歡歡喜喜打開青貯窖,一股難聞的腐爛味兒沖鼻而來。

“主子,青貯窖出問題了!我們春季制作的青貯飼料全都沒法用!臺吉那邊得到探子從漠南草原傳回的消息。說是青貯飼料還需發酵,還有什麽保溫。”

溫春:???

我屮艸芔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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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成一堆亂碼!

以上皆是後話,此刻,裕親王府。

福全雖遵胤礽的吩咐收留了塔吉古麗,卻對他這種做法很不讚同:“太子,此女畢竟是溫春帶來的人,恐心懷不軌。她就算自述是迫不得已,誰知幾分真幾分假?便是自己逃出來的,又怎知是不是與溫春合謀演得一場戲?”

胤礽想了想,“應當不是演戲。若真是演戲,就為了讓孤上鉤,那麽當日在馬車外,溫春就會順著孤的話,將此事報於理藩院或順天府,請他們尋人。把陣仗鬧得大一些,這出戲豈不顯得更真實嗎?

“他閉口不言,只說閑逛,半點不提自己帶來的人失蹤,明顯不欲聲張。這番作為反而會讓孤疑心。若是演戲,此舉不智。”

福全蹙眉:“太子怎知溫春不是料到了你會這麽想?”

胤礽一楞,我預判了你對我的預判?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孤覺得溫春應該對孤還沒這麽了解。而且……”胤礽輕笑,“就算是做戲,又有什麽關系?孤從沒說要把塔吉古麗帶回去放在身邊啊!”

福全:???

那你救人家姑娘幹嘛!

胤礽聳肩:“皇伯父,孤就是隨手為之而已。既然溫春已經走了,不會再有人抓她回準噶爾,你放她走就行。隨她去哪兒。不管她!”

福全:……

你可真夠隨手的啊。隨手撿個人跟隨手撿顆大白菜一樣。

不過既然胤礽沒打算放在身邊,那麽不論塔吉古麗是否存了異心,都傷不到胤礽,也就沒關系了。放走就放走吧。出了裕親王府的門,她就如同大清尋常百姓一樣,有何可懼?若還不放心,派人多看著點就行。

因此,福全也沒再與胤礽爭執,答應下來。

出了裕親王府。胤礽來到華新日化。這處店鋪選址是胤礽親自挑的,還做了整改。前頭是鋪子,後面是宅院。屋子雖只有三兩間,卻足夠辟出一處幽靜茶室以作私密之所了。

唐十九已經等候多時,胤礽落座,他先將如何與溫春周旋,如何設套說了,又道:“太子給予的兩套機器。我已按照吩咐,先取出一套,讓溫春與和碩特來使競爭。

“溫春得到東西後立刻啟程。等他走了,我再次聯系和碩特來使,告訴他,額外又得了一臺。太子此舉可謂一網打盡,還狠狠宰了溫春一筆。”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宰溫春,若當時和碩特來使出價更高,就賣給和碩特來使。隨後再聯系溫春賣另一套,都是一樣的。

唐十九輕笑:“因當時溫春半步不讓,和碩特來使早已生出怨憤。後來意外之喜重新獲得一套,更是高興不已,甚至因價格比溫春要低,沾沾自喜,幸災樂禍。如今和碩特還把消息捂得死死的呢。若是讓溫春知道,準噶爾與和碩特怕是要生嫌隙。”

胤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挑撥離間,在這裏頭做文章。可惜他們現在的人脈網絡還沒發展到準噶爾去。康熙倒是有探子,可胤礽不想什麽事都靠康熙。尤其康熙的探子都是有大用的,這種小事用康熙的探子沒必要,還有讓探子暴露的風險,不值當。

但唐十九的想法讓他更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依托現有的“宣傳部”,在其基礎上建立“諜網”。

唐十九將一沓銀票遞給胤礽,足足八十萬兩。

胤礽震驚了!

別看影視劇裏動輒百萬兩,甚至使用的不是銀,而是金。但現實中,金銀可沒有這麽泛濫。如果是個大家公子隨手便能拿出百萬兩銀子,大清就是有再多的銀礦也經不起這般開采!

更別說歷史上康熙六次下江南,五次住在曹家。曹家斥巨資接駕,處處講究,所有支出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萬兩。

因此這八十萬兩的數目著實不小了。

“三十萬兩是和碩特給的。五十萬兩是準噶爾給的。除此之外,還有兩匣子珠寶,是早前和碩特來使與溫春聯系我時贈予。”

胤礽看向唐十九推過來的兩個盒子。裏頭的東西竟不比給胤禛的差。

他又把盒子推了回去,“既是他們給你的,你收著吧。至於銀票……”

胤礽笑著收了五十萬兩,將剩下的三十萬兩,見唐十九張嘴,搶先開口:“你先別急著拒絕。這兩盒子珠寶算是你這陣子忙乎的辛苦費。但這三十萬兩銀子卻是經費。”

唐十九一楞,經費?

胤礽指著前頭的店鋪說:“之前孤讓你培養個人,到時候接管此店。孤今日過來的時候,看到櫃臺上是何茂在忙碌,裏裏外外的打點。你可是選的他?”

“是!何茂出身商戶之家,從小耳濡目染,善於此道。但他們家兄弟多。他又是庶子。父親去世後,嫡長兄繼承了七成家業,另外幾個嫡出兄弟分了兩成。剩餘庶子共分一成。落到他手裏的家底少之又少。

“京都居大不易。他唯有自己出來找門路,剛巧遇上了新華日化招聘。我觀察了好幾個月,見此人機靈,心思活,卻不會行蠅營狗茍之道,還算踏實,為可造之材。不知太子覺得如何?”

胤礽無可無不可。新華日化不過是個日用品商店。唐十九是個另外,此後的店長,他只會讓其負責店鋪之事,不會另做他用,所以只需過得去就行,不必要求太高。

“既然是你選的,就他吧。孤信你。”

孤信你。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唐十九生出千裏馬遇伯樂之感,興奮又激動。他自幼聰慧,在家鄉有“小神童”之稱,十歲就得中秀才,鄰裏皆誇。甚至有人說他或可三元及第,名震天下。

可隨後兩次鄉試落榜,風向就變了。漸漸地,旁人開始稱他為“唐仲永”,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他自覺身負才華,別人卻道:一個秀才能有多大的才華,若真有才華,不說進士,先考個舉人來看看。久而久之,他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自大,高看了自身;懷疑自己是空有幼年虛名,其實不過如此。

慢慢地,他變得不敢讀書,不敢考試,甚至不敢做任何事。他覺得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做不好。他從自信滿滿變得畏畏縮縮,瞻前顧後。

對此,父親什麽也沒說,卻毅然賣掉家產,帶著他一路游學,陪他走遍山川河流,看遍人世百態,讓他一點點找回原來的自己。

他很感激父親,是父親把他從人生的迷途上拉了回來。父親告訴他,人生不只有科舉。考不上也沒關系。他的世界很廣闊,不該局限在科舉一途。

但父親沒有告訴他,他的路到底該怎麽走。父親也沒有告訴他,他兩次落榜到底比別人差在哪裏。

後來他與父親在京城落腳,機緣巧合得以為太子辦事。太子解決了他的疑問。

太子親口說他有大才,只是他的才華不在科舉。太子說他從來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彼此擅長的方向不一樣。太子說旁人只看到他沒能中舉,卻沒看到這游學一路,他收獲了多少,又做了多少。

他能從別人三言兩語中窺探出端倪,能從紛雜的談話中挑出重點,能於淩亂的訊息中找到關鍵。

他通過眾人身上得到的消息又反饋到眾人自身。他幫助快關門的小商鋪起死回生;讓被栽贓的學堂學子洗清冤屈;還從拐子手裏解救了好幾個孩子。

這些都是他的本事,是那些舉人甚至進士都不一定有的本事。

太子說,他這些年走過的每一寸土地,見過的每一個行業,行過的每一次善舉,都是他可以走的路。只要他想。他有眾多選擇。

然後太子問他:你想怎麽選?

那時他突然想起兒時外人的稱讚,他們說他會三元及第,名震天下。如今三元及第是不行了,但他依然想名震天下。

太子說:好!

沒有抨擊,沒有批評,沒有攻訐,更不覺得他在癡心妄想。太子只說了這一個字。但也是這一個字,讓他心中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父親幫他找回了自我。太子幫他找回了理想。何其幸哉!

胤礽將一封信交給唐十九:“這裏寫了孤接下來交給你的任務。這項任務十分艱巨,且需要你離開京城。”

唐十九輕笑:“我前些年游學去了不少地方,這點倒是無妨。”

胤礽搖頭:“但孤現在讓你去的地方不一樣。那是你從未到過,甚至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要去的地方。而且你需要在那裏生活好幾年,你要想辦法取得當地人的信任,融入當地,把自己變成他們的一份子。

“你需要去交朋友,去尋找更多的人加入進來。他們平日不必做什麽,保持靜默正常生活就好。可一旦孤有需要,他們必須隨時啟動。因此這些人不一定要本事多強,但一定要配合度高。

“不要小看任何一個行業,任何一個崗位。你所發展的每一個人,一個賣貨郎,或是一個挑擔老漢,一個看起來再微小不過的存在,或許到時候都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胤礽說得鄭重,唐十九神色嚴肅起來。

胤礽又道:“你這一去至少數年,先回去把家裏安排好吧。孤記得你說過,前兩年你們已經舉家定居京城了。在京城也好。離得近,孤也好照應。”

胤礽想了想,取下腰間環佩交予唐十九:“你把這個留給家人。孤雖會派人照看,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恐有疏漏之處。若他們遇上什麽事,自行無法解決,孤在宮裏,難以聯系。他們可以拿著這塊玉佩去找順天府,找巡防營,甚至去赫舍裏一族找索額圖都可。”

見到這塊玉佩,別人就會知道這是太子的人。不論何事,皆可迎刃而解。除非對方不想活了,要跟太子過不去。

唐十九接過玉佩,感覺手中之物重逾千斤。

他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是想讓他無後顧之憂。如此也可看出,太子讓他所辦之事不簡單,恐怕和以往他為太子做的都不一樣。

唐十九深吸了一口氣:“是!”

胤礽又拿出一個半只手掌大的盒子:“再有兩月便是你的生辰,那時你該已到了地方,或是在前往的路上。這是孤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算是提前給你慶賀了。”

盒子裏是枚印章。下頭為和田玉,玉上有一鎏金圓形蓋帽,蓋帽頂端鑲了顆紅寶石。和田玉身刻著仙鶴祥雲圖案。將印章倒轉,便看到底面二字篆書:孟章。

唐十九,十九為排行,父母與族中長輩自幼便這麽叫,太子隨了這點,也如此稱呼。但他真名唐華,表字孟章。

唐十九捧著印章,感覺雙手發燙。非是因為和田玉同寶石之貴重,而是因為這其中的含義。此印上頭蓋帽形似頂戴。而大清官員頂戴,按品級飾以紅寶石、珊瑚、藍寶石、青金石等,其中紅寶石為一品所配。

再有玉身雕刻圖案。官員除頂戴按品級有不同區分外,朝服補子也有不同。四品雪雁,三品孔雀,二品錦雞。仙鶴乃一品。

可以說,太子送的不是一枚印章,而是許他的一份前程。

“東西是孤讓下頭師傅做的,底面的刻印是孤親手刻的。孤剛開始學著刻,有些生疏,但好在還算能用,勉強拿得出手。”

竟是太子親刻?唐十九頗為驚訝,行禮拜謝:“多謝太子!”

“天色不早,孤需回宮了。信上之事,孤便全權拜托給你了。”

唐十九鄭重點頭:“定不負殿下所托!”

太子走後,唐十九打開信封,一行行查看,見到上面太子所寫的地點,怔在當場。

再看到太子交待的一件件任務,唐十九心頭一震,滿腔熱血沸騰。這是對他的考驗,也是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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