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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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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之事並不能引起帝王多大的關註,更不會影響帝王的腳步。隨後數日,康熙仍舊微服,走過江寧大街小巷,訪過各大織造之所,見識了織女工作情景,又往周邊蘇杭而去,往城外鄉間而去,與百姓閑話,在農家用茶。

可惜此時已入深冬,田間光禿禿一片,早沒了萬裏稻田,稻穗飄香之景。但康熙從百姓的言語中也可想象豐收之況。再回城視察糧倉,瞧見儲備之多,滿滿當當,心情十分美妙。

十一月底,禦舟起駕回鑾。

胤礽立於甲板之上,遙望江面波光粼粼。寒風吹過,他緊了緊衣領,跺了兩下腳,“回艙,回艙。不看了,江上除了水就是船,有什麽好看的。冷死了!”

小柱子輕笑,說在船艙閑得發慌要出來走走的是太子,出來後又嫌沒風景冷得慌的也是太子。

“太子,來時也是這個天氣,那會兒您可沒覺得這麽冷。”

胤礽翻了個白眼,來時,故土在望,歸心似箭,激動萬分,一顆心都是熱的,哪裏顧得上身體的冷。回程時,激情褪去,心頭熱度不在,又如何會不冷?兩者能一樣嗎!

開門入艙,方雪青與夏草等人正在說話,見得胤礽進來忙閉了嘴,上前服侍。胤礽隱約聽到燕燕二字,好奇問:“你們在聊什麽?”

夏草猶疑地看了方雪青一眼。

方雪青道:“太子如今也長大了,有些事情該知道了。咱們現今在船上,地方就這麽點大,出門入門的,難免有碰到的時候。那位燕燕姑娘心思不純,誰知她會不會再生別的計謀?太子知曉其中內情,若真遇上,也懂避忌。”

這話說得胤礽一頭霧水。

得了方姑姑的準許,夏草回答道:“奴婢剛剛出門,在外頭瞧見大阿哥身邊的緋雲跟燕燕姑娘吵架,緋雲扔了一堆衣服讓燕燕姑娘縫補。

“燕燕姑娘推辭了兩句,說活兒太多,三日做不完。緋雲罵她矯情,警告她,別仗著大阿哥這兩日對她略有好臉色便覺得自己是個人物,想要服侍大阿哥,那是癡心妄想。”

胤礽:???

有些東西素來是欺上不瞞下的。正如宮女太監之間也有自己的話題與消息渠道,很多齟齬或是秘密,上面不特意去查,是不會知曉的。所以胤礽素來不敢忽視宮女太監人際來往間透露出的信息。

但這會兒他有點懵。就這?最多就是兩個宮女吵嘴,跟方雪青的話有什麽關系?

眼見胤礽慢腦門問號,方雪青搖頭失笑,提醒道:“太子,此服侍非彼服侍!”

胤礽:!!!

臥槽!居然是那個服侍!

關鍵是,胤禔明年開春才滿十三周歲啊!這……這也太……

胤礽深呼吸:“汗阿瑪事忙,不會關註下頭這些小事。但緋雲是惠妃娘娘放在大哥身邊的人。等回宮後,她必定會將此事稟報給惠妃娘娘。大哥還小,燕燕姑娘若真勾著他做這種事,惠妃能容得了?她以為攏住了大哥就萬事大吉嗎?聰明反被聰明誤!”

夏草&小柱子&小池子:???

方雪青張了張嘴:“太子,大阿哥十三了。惠妃娘娘確實未必喜歡燕燕姑娘,但不喜的是她的心機手段,而非是那種事。大阿哥為龍子鳳孫,便是果真受用幾個民女又如何?身為皇子,年歲到了,身邊總歸要有幾個教授人事的宮女。緋雲便是惠妃娘娘給大阿哥準備的。

“也正是因此,緋雲才更是生氣惱恨。頭一個教會大阿哥人事的宮女,往後自然會成為大阿哥的格格,地位於一般格格不同。緋雲這是怕後來居上,自己伺候大阿哥一場,結果臨到頭,在最關鍵的時候被燕燕姑娘搶了先。”

胤礽:!!!

夏草見他呆了,笑道:“太子,皇上在大阿哥這個年紀差不多都有承瑞阿哥了呢。”

胤礽:……

他忘了!大清結婚早。康熙十一歲就與赫舍裏大婚了。雍正迎娶費揚古之女時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滿十三歲?若這麽算,胤禔如今確實不能說“小”了。是到“懂人事”的年紀了。

可胤礽仍舊難以接受!

小柱子打趣說:“再過兩年,太子也該娶妻了。到時候咱們就有太子妃了!”

胤礽瞳孔地震!

不!絕不!

他才十歲!才十歲啊!為什麽要把罪惡的雙手伸向他!他還是個寶寶呢!

“我一個人過得不好嗎?要什麽太子妃!”

胤礽渾身寫滿了拒絕。小柱子捂著嘴低笑,方雪青瞪他一眼:“渾說什麽!莫不是覺得平日裏太子和善,對你們好,你們一個個就作起來。主子的玩笑也敢開。”

小柱子等人忙站直了身子:“姑姑,我們錯了。”

雖是認錯,卻看出方雪青非是真怒,並不覺得害怕。

“咱們太子還沒開竅呢,莫嚇著太子。”方雪青轉頭又安撫胤礽:“太子說不要就不要吧。太子餓了不曾?可要吃些點心?”

一副哄孩子的語氣,壓根沒把胤礽的話放在心上,只以為他是不知人事,年歲尚小才會如此,半點不當真。胤礽覺得胸口堵得慌。

夭壽啦!

難怪康熙當日將燕燕交給胤禔處置,說留與不留時,胤礽總覺得話中語氣有點奇怪。原來竟是這個意思。這哪裏是在說留與不留,分明是指“用”與“不用”!

偏偏在場的文武官員,沒一個面露異色,顯然都明白,並且認為理所應當。

胤礽:……三觀碎裂!

系統哈哈大笑,幸災樂禍。

——宿主,你不會是不行吧?

胤礽:……

——要不然你好歹上輩子也是個成年人,兩輩子年紀加起來不小了,怎麽對這種事這麽抗拒?

胤礽翻了個白眼:“一滴精十滴血,聽說過沒有。男人的精血是很寶貴的。更何況你沒看我汗阿瑪早婚早育,前頭的孩子都夭折了,活不下來嗎?”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後世提倡晚婚晚育,是因為生活水平,醫療水平都有所提高。人們平均壽命長,年輕時可以先拼事業,立業後再成家。

——但古時候醫療技術水平有限,平均壽命只有四十多歲。早早結婚,才有希望在活著的時候抱到孫子。若以後世的標準晚婚晚育,別說孫子,可能都來不及等到自己孩子長大。

胤礽挑眉:“皇家的生活及醫療水平不算低啊,我汗阿瑪歷史上活了將近七十歲呢。”

系統無語。

——皇家的醫療水平不低是對比當前社會其他階級來說,跟後世沒法比。更何況誰算得到自己能活多久?他又不是重生的,早就曉得自己的壽數。

胤礽默然。行吧。他也明白在這個時代堅持後世的婚育政策不太可能。有些東西,你前進一步是天才,前進十步只會被人當成是瘋子。所以,很多事情還得慢慢來。

左右現在還沒人跟他提婚事,真到了那份上,能拖則拖。實在拖不了,就結唄!還能咋地!但讓他十二三歲就結束單身是不可能的,絕不可能!

不說別的。大婚後就是大人了。他還怎麽肆無忌憚跟康熙撒嬌賣乖?

讓他多當幾年寶寶吧!

胤礽唉聲嘆氣落座,看到矮幾上的一碟雪白團子,眼睛亮起來:“雪媚娘做出來了?”

夏草笑著回:“是!太子說得做法不難,與驢打滾兒類似。奴婢同船上的禦廚一說,試了兩回就成功了。瞧著雪白圓潤,煞是好看。太子雪媚娘這名兒也取得風雅。”

胤礽笑嘻嘻嘗了一個,味兒不錯,忙抱著整碟糕點往外頭去。

夏草狐疑:“太子要去哪兒?”

“孤拿去給汗阿瑪嘗嘗!”

禦艙外頭,胤礽沒有擅闖,而是先問過守門的小太監:“汗阿瑪這會兒在做什麽,可忙嗎?裏頭有沒有別人?”

康熙南巡帶了兩位嬪妃,若有娘娘在內,胤礽倒不好進去了。

話音剛落,便聽康熙的聲音從裏頭傳來:“來了還不進來,磨磨蹭蹭地做什麽!”

胤礽應了一聲,連忙端著盤子進去。

康熙瞄了一眼:“什麽東西,還捂在懷裏,這麽寶貝?”

“剛做好的新式糕點。”胤礽將盤子放到康熙面前,親手撚了一枚餵到康熙嘴邊,“汗阿瑪嘗嘗!”

康熙咬了兩口:“面皮松弛有度,彈性極佳且富嚼勁,內裏放了果粒,嗯……似乎還有一股牛奶的味兒。”

胤礽星星眼:“好不好吃?”

康熙失笑:“酸酸甜甜,口感層次倒還算豐富。不錯。”

胤礽高興起來:“汗阿瑪喜歡就好。我叫它雪媚娘,下頭禦廚剛做出來的,還新鮮著呢。我嘗了一個,覺得味道還行,就想讓汗阿瑪也嘗嘗。”

康熙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的胤礽啊,就是這麽赤子之心,不論看到好吃的好玩的,總想著他。

康熙伸手理了理胤礽的衣領:“冷不冷?艙裏的炭火可還夠用?”

“夠用的。就是用著不如地龍火墻好。”

“船上哪有地龍火墻,等回京就好了。你啊!別人或是畏暑,或是畏寒。偏你既畏暑又畏寒,冷熱都受不得。夏天吵著要冰,夜裏睡覺都離不開,這會兒倒嫌天氣太冷了。”康熙轉頭吩咐梁九功,“去給太子拿件鬥篷來。”

胤礽擺手:“不用了!我又不去外頭,汗阿瑪這裏不冷。”

他將屁股挪了挪,依偎在康熙身邊:“我靠著汗阿瑪就暖和了。”

康熙失笑。

因二人都在榻上,胤礽一眼就瞧到小幾上攤開的奏折,是理藩院呈上的。胤礽瞄了幾眼,興奮道:“汗阿瑪,青貯飼料用上了嗎?”

康熙瞪眼:“如今都十二月了,當然用上了。難道還等著你?等你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

說完又是一嘆。太子聰慧不假,赤子之心也是真。可就是太過孩子氣的些,行事任性,只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感興趣。對自己不喜歡的,懶怠看上一眼。偶爾的意見也能恰到好處,甚至多有奇思妙想。偏偏他主意出了就完事,轉頭半點不放在心上。

譬如青貯飼料,這麽大的事,當初他“送壽禮”的時候說的頭頭是道,如今入冬都多久了,也沒見問上一句。今兒瞧了眼奏折才恍然想起來似的。

康熙就沒見過心這麽大的。

胤礽忙給康熙捶腿捏肩,笑得十分狗腿:“這不是有汗阿瑪嗎?汗阿瑪是知道的,兒臣最多也就會出出主意,您讓我做別的,我也做不來啊。”

康熙一頓,腦海中閃過太皇太後的話。

你沒有一個好阿瑪,可胤礽有。

因為有人給他遮風擋雨,他不需要事事操心,才會一直如孩子一般。

康熙轉頭看向胤礽,嘴角一點點勾起來。是啊。他是一個好阿瑪。他比順治要強。順治沒能做到的父親職責,他能做到。所以他的胤礽才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這是因為有他啊。

康熙心中生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自豪與驕傲,越看胤礽越覺得歡喜。

胤礽又問:“汗阿瑪有沒有問他們要好處?內藩暫且不提。外藩想拿我們的青貯飼料,怎麽也得付出點代價,宰他們一頓才行。還有和碩特跟準噶爾,他們對青貯飼料態度如何?”

如今的蒙古有內藩與外藩之分。內藩由朝廷任命官員管理,治權在朝廷手中。外藩由各部世襲,擁有極高的自主權和兵權,也是一大威脅呢。

“這還用你說!”康熙睨了他一眼,嘆道,“喀爾喀這次倒是乖覺,願意利益互換。和碩特這邊亦有此意向,不過對我們提的要求討價還價。準噶爾……”

康熙冷嗤,“準噶爾野心大著呢,想要青貯飼料,又不願割舍利益,便想歪主意去劫掠我們送至喀爾喀的東西!”

胤礽:!!!

準噶爾打得一手好算盤!

康熙沒說的是。他們的探子回報,在準噶爾發現和碩特派去的人。準噶爾劫掠喀爾喀青貯飼料之事或有和碩特的手筆。

和碩特也不看看相助準噶爾是不是與虎謀皮。和碩特現今汗王與□□關系緊張,自己都一屁股爛事呢,還有閑心去管準噶爾。

康熙將奏折扔去一邊,怒極反笑。

胤礽蹙眉想了想,張嘴欲說什麽,猶豫了下又閉上。對和碩特與準噶爾之事,康熙懂得該比他多。而且某些利益也不能一下子就給出來,需吊著他們,一點點放手才行。

因此,他最後終是沒有多嘴。

外頭小太監進來稟報,數位大人求見。胤礽見此,順勢站起來告辭,被康熙按了回去。

“你不願多看奏折,參與朝政。偶爾聽一聽總行吧?”

胤礽抿唇,十分猶疑。

康熙無奈:“小時候還懂得請朕教你,知道每日可與朕在禦書房呆半個時辰不知多高興,每逢議事聽得認真,不懂的也會詢問朕。怎麽現在長大了,反而愈發懶了?”

胤礽撇嘴,這能一樣嗎?不同時期自然是要使用不同計策的。小時候是為了和你培養感情啊。何況年歲幼小,也構不成威脅,不會惹你的眼啊!如今父子感情基礎深厚,他年歲漸長,很多事情便要開始顧忌了。

胤礽低頭把玩手指,不情不願。

康熙怒瞪:“不許走,坐回去。”

胤礽能怎麽辦?聽唄!

來得人還挺多。

索額圖、明珠、李光地、陳廷敬、張英等等盡皆在側。

因早兩年蹭著胤礽的功勞步步高升,如今這群人裏以索額圖地位最高,便是他率先開口:“此前皇上所言開海之事,臣等已有商議。”

胤礽一頓:“汗阿瑪,不是已經決定開海並下旨了嗎?”

康熙怒瞪:“你以為開海是說開就開的嗎?一句話下去就完事了?給朕坐好了,聽著就是,不許插嘴!”

胤礽捂著嘴拼命點頭。

行!他不插嘴!

很快胤礽就發現他誤會了,如今商議的不是開不開海,而是如何開海,是全面開海,還是部分開海。開海後對龐大的海外貿易體系如何管理,是否實行關務制度,若要實行,又當如何設立。關稅抽取比例又以何作為標準。

此前索額圖明珠等人如何商議的,胤礽不知,只見他們與康熙你來我往,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最後確定以廣州、漳州、寧波、雲臺山為對外貿易港口,相繼設置海關。海關直屬中央,不歸地方管轄,直接向康熙和戶部負責。其後又確定船稅、貨稅細則。

諸事已畢,康熙看向胤礽:“聽明白了?”

胤礽點頭。

“有什麽想法?”

胤礽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康熙:???

胤礽弱弱說:“汗阿瑪,您不讓我說話!”

康熙:……

胤礽又問:“我可以說話了嗎?”

康熙瞪眼:“你不是已經說了嗎?”

胤礽笑著舒了口氣:“眾位大人考慮周全,我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覺得進出口船只關稅比例是不是可以分情況來定?譬如我國船只貨物,稅收可降低一等。別國船只貨物,稅收當提高一等?”

康熙:……

眾臣:……

索額圖第一個站出來附和:“太子所有極是。皇上,臣覺得此舉甚妙!”

明珠心下冷哼,只要是太子說得,就算是坨屎,你也會覺得甚妙。

胤礽理直氣壯:“我大清子民自當與他國洋人有所區別。大清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我們願意與他們互通有無是一件事,他們想要在大清斂財又是另外一件事!

“想要利益,自然要付出代價。非我國臣民,自然不可與我國正經臣民等同。汗阿瑪怎知,我國臣民去往他國,他們不會如此?”

康熙一楞,問眾人:“你們覺得如何?”

索額圖自然鼎力支持,李光地等人隨後附議。

明珠:……行吧!他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此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待得禦舟抵達京城,關於開海事宜已經有條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甫一回宮,胤礽首要事件便是去看望太皇太後,與太皇太後述說南巡趣事。而康熙呢,他直接被一個喜訊砸在頭頂。

佟妃有孕了!

皇貴妃佟佳氏笑呵呵地,仿佛懷孩子的是她一樣。

“皇上前腳剛走,妹妹後腳便說不舒服,臣妾請太醫一查,竟是喜脈。恭喜皇上,又將添一皇子。”

康熙喜不自禁,“既是朕剛走便查出來的,怎不寫信早早報給朕?”

佟佳氏睨了他一眼:“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這宮裏頭時常有妃嬪懷孕,臣妾處理得多了,得心應手。左不過安排好吃穿住行,叫妹妹好生養胎便是。何必大費周章送信。再者,待皇上回宮再告知,豈不更為驚喜?”

康熙哈哈大笑:“是!著實驚喜!”

頓了片刻,康熙拉著佟佳氏的手問:“你也別心急,你身子才剛有起色,且先將養幾年。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佟佳氏搖頭:“陛下不必安慰臣妾。陛下責令太醫不許告訴臣妾實情。更是命所有人都瞞著臣妾,不讓臣妾知曉。可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怎會感受不到。臣妾這輩子怕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可對?”

言語悲傷,滿是遺憾與失落。但目光看向康熙,裏頭又存了一絲希冀。希冀著康熙否認。

康熙張著嘴,也確實想否認,可看著佟佳氏,又不知這樣的否認何時是個頭。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燒著的。這一猶疑,佟佳氏已經有了答案,自嘲一笑:“臣妾早猜到了,偏偏還……”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皇上不必擔心臣妾。這些日子,臣妾已經想通了。宮裏頭這麽多孩子,見到臣妾都要喚一句佟額娘的。如今親妹妹又有喜訊,臣妾還有什麽不滿足。”

康熙見她笑意盈盈,不似作假,心頭松了口氣,提議道:“等玉舒的孩子出生,朕讓人抱來給你養,可好?”

玉舒乃佟妃的閨名。佟佳氏趕緊拒絕:“皇上,不可!按規矩,嬪位以下庶妃生育皇子皇女不可親自撫養。但妹妹居於妃位,在嬪之上,是有這個資格的。若就此奪了她的孩子過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再者,臣妾膝下已有了四阿哥,也不合適。

“臣妾知道皇上是在為臣妾考慮。但玉舒是臣妾親妹,她有子嗣,便同臣妾有子嗣是一樣的。我們姐妹感情好,日日在一處說笑。孩子養在誰膝下又有什麽區別?”

康熙看向她,見她說得認真,神色溫婉,眉目間唯有喜色,不見半點勉強,這才終於確定,她確實是看開了。康熙心中更是高興,對佟佳氏的喜歡又添了兩分。

……

鹹福宮。

烏希哈眉帶憂愁,看著眼前的膳食怔怔出神,再是精細的珍饈也沒了胃口。她從小聽生母說自己如何在後院爭寵,如何討得阿瑪歡心,如何為有子嗣立足費盡心機。生母便是因此在生孩子時難產落下了病根,她那位不知名的兄長更是一落地就沒了氣。

此後生母調養數年才又有了她。這一生也只得了她一個。

因吃過年少產子的虧,生母對她耳提命面,用自己的半生經歷告訴她,子嗣對女子重要,可要籠絡男人的心,並不一定非得靠子嗣。

女人生孩子宛如在鬼門關走一遭,而年歲太小孕育子嗣,其中兇險更甚。

所以自入宮後她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的藥丸。方子是生母弄來的,並不傷身。哪日想要孩子了,停了便是。她的計劃是先固寵,將皇上的心攬過來。等過上幾年,歲數大些再要孩子。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倘若太子能與她結盟,有太子相助,她這條路也能好走許多,不必過多擔心。然而太子不喜她,佟家又新進了個佟妃。有皇貴妃做靠山,佟妃風光一時無兩。再加之惠宜德榮四妃各有各的本事。南巡之前,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數便已逐漸減少。

南巡回來後,又遇佟妃有孕。皇上更是看不到她了。而已故元後二姐這招棋用得多了,也越發不好使。

如此情形,叫她怎能不急。

子嗣,子嗣……

烏希哈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如今皇上對她還有幾分榮寵,若趁現在懷個孩子,或許能扳回局勢。否則照這個情形,過得幾年,皇上可還記得她是誰?計劃再好,卻也是在她聖心加身的前提下才管用。若無聖心,還談什麽計劃不計劃。

可她如今堪堪十五,生產艱難,倘若遭遇意外,該怎麽辦?

烏希哈糾結萬分,進退維谷。

伺候的大宮女燕喜瞧出她的心思,進言道:“娘娘可還記得惠安伯劉家的大姑娘?”

“惠安伯劉家?”烏希哈楞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是研制出了牛痘的大功臣劉太醫家?”

“正是!劉太醫研制牛痘有功,皇上特封其為惠安伯。他膝下長女自幼隨他學醫,天賦極高,醫術不比男子差,尤其擅長婦人之癥。當初皇貴妃因喪女之痛病危,太醫院束手無策。最後還是皇上將劉姑娘召進宮施針,才使得皇貴妃回轉。”

烏希哈恍然大悟:“此事本宮記得。不過後來皇貴妃病愈,她便回府了。”

燕喜又道:“劉姑娘今歲已經十七,卻還未定親。”

烏希哈一怔,轉頭看向燕喜:“你的意思是……”

燕喜搖頭:“奴婢不知道劉姑娘為何一直沒定親,但聽聞也是議過的。最初說的是個員外郎家的兒子,兩家都有意向。就等正式定下,偏偏這時候,劉太醫做出了牛痘,一躍成為惠安伯。

“從前太醫對員外郎,彼此家底都差不多,員外郎家的門庭比劉太醫強,劉太醫還算是高攀了。可惠安伯的封賞下來,這親事就有些門不當戶不對,於是不了了之。

“據說今歲年初劉家又在替劉姑娘相看,相看的是誰,奴婢不知曉。但似乎劉姑娘不願意,拒絕了,因此至今親事未定。”

烏希哈琢磨起來。

燕喜繼續說:“女人生孩子素來艱難,不論年歲多大都一樣。可若有懂得此道的人自有孕開始便一路護持,這危險自然小上許多。

“奴婢聽聞承乾宮有位宮女,名喚東珠。皇貴妃孕小格格時是她在照顧。現今佟妃娘娘懷有龍嗣,皇貴妃仍舊派她前去伺候。娘娘身邊沒有東珠這樣的人物,不如借助外力。”

“你是指劉家姑娘?”烏希哈蹙眉,“若召她進宮幾日,或還可行。若要她照顧我整個孕期,十月之久,她能願意?”

燕喜輕笑:“娘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碼,端看娘娘怎麽跟劉姑娘談。劉姑娘一直不定親,必然是有緣由的。這緣由是什麽,她求的又是什麽。娘娘不妨從此處著手。只要娘娘能滿足她的條件,還怕她拒絕嗎?”

“有理!”

烏希哈嘴角勾起,心下有了主意。若劉姑娘同意,有她相助,此事當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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