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嬌突然劇烈掙紮起來, 這是學校，她還沒那麽大膽，謝衍之瘋了，他什麽都敢, 這時候但凡有一個老師經過, 他們倆就都完了。

“你放開…嗚……”她話說的含糊, 雙手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什麽時候起, 謝衍之這麽大力氣了, 她怎麽也推不動, 急得要哭。

又急又怕。

謝衍之大概覺得她動來動去很煩, 他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裏，於是他的手掐上她纖細的脖子，沒用力, 只是為了讓她安靜, 她也確實因為此安靜了下來，他的另一只手便趁機按在她後腦勺上，稍微用了點力, 壓著她靠近自己, 低聲問:“慕嬌嬌, 你現在玩膩我了是不是？”

就那一瞬間的事，慕嬌嬌突然用力踩了他一腳，趁他分心時，忙推開他跑了。

綜合樓裏很安靜，林雲纓在這邊有單獨的辦公室，慕嬌嬌平覆心情，開始敲門。

裏面傳出一聲:“請進。”她才推開門往裏走。

辦公室不大, 桌上教案和學生資料擺放整齊，裏面除了林雲纓還有校長也在。

她過去，林雲纓讓她坐下。辦公室門一關，裏面氣氛沈悶。

林雲纓先開口，問:“慕嬌嬌，你跟謝衍之關系怎麽樣？”

慕嬌嬌如實回答:“挺好。”

林雲纓點頭:“現在呢？”

慕嬌嬌心裏隱約知道她要問什麽，便直說:“林老師，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周校長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林雲纓看一眼周校長，示意慕嬌嬌繼續說下去。

慕嬌嬌道，“放心，我和他沒有早戀，是我單方面纏著他，以後不會了，他成績很好，很優秀，是我耽誤了他，我以後會離他遠遠的。”

這話一出，林雲纓直接怔楞住:“不是，不是讓你說這個。”

慕嬌嬌沒想那麽多，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了，校長跟她爸認識，她一看到校長就想到了溫國剛，想到溫國剛就覺得惡心，還有自己能進一中最好的班級，當時還是溫國剛和校長打了招呼的，現在想來真的很諷刺。

“林老師，校長。”慕嬌嬌道，“我回教室了。”

她說完就走，看起來有點不太尊師重道，林雲纓倒沒什麽，她怕校長心裏不好想，畢竟一個學生，老師都沒讓走，她倒好，說走就走，一點沒把這個校長放在眼裏。

周校長確實也有些詫異，學校的舉報電話打到了他這裏，還有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發在了他私人郵箱裏。

謝衍之當時轉來一中時，上面特地點了名的重點對象，他本家的來歷周校長一無所知，只知道住在南灣區，最有錢的那一家，其他的，他都無從得知。

身份背景，幾乎成謎。

照片校長看了，不是什麽大問題，何況謝衍之都已經確定下來是直接保送的，接下來的日子，他其實連學校都可以不用來，也就是說，他現在不歸學校管了。

這次叫慕嬌嬌過來，主要還是想談一談她的成績。

林雲纓覺得她是個好苗子，上學期和謝衍之一起學習，進步飛快，這學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成績一落千丈，最簡單的十以內的加減法都能算錯。

她本來是想說，如果兩人關系不錯的話，在學校就稍微克制下，然後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裏，好好跟謝衍之學習，補習補習比較差的科目，以後如果能進同一所學校當然是最好的。

只是，慕嬌嬌這，她不按常理出牌啊。

話說沒兩句人就走了。

他們沒有怪他們早戀啊，好好搞學習嘛。

辦公室裏，林雲纓頗有些頭疼，校長卻是心裏已經有了別的打算。過幾天找她爸說說孩子的事。

今天周五，回家早，慕嬌嬌提前回家，溫淮因為已經確定保送，正在教室裏收拾東西，她沒等他。

溫淮和慕嬌嬌一直都是互不打擾的，慕嬌嬌這段時間情緒低落，他看在眼裏，有心想問一問，但是因為前段時間忙著保送考試，一直沒找好機會。

他看慕嬌嬌提起書包走了，本想喊她一句一起走，最後想想算了，回去再說她。

天天想什麽，都要高考了還有心思傷春悲秋。

到家上五樓，慕嬌嬌掏出鑰匙正要開門，忽然聽見裏面隱約有聲音，像是在爭吵。

她把鑰匙插進去，擰開門鎖，一個玻璃花瓶“咻”的一下，飛過來砸在她腳邊，發出一聲玻璃炸裂的清脆響聲，濺起的玻璃碎片從她腿上擦過，好在穿了校服，沒有劃破皮膚。

慕晚清眼眶很紅，聲音大而激烈，指著門口喊:“滾，你給我滾！還有那個女人，我再看見一次，我跟你沒完溫國剛！”

家裏，溫國剛臉色也變了，不是以往的溫和老實，他臉上被抓了幾道血印，表情憤怒:“我早就想說你了，你自己說話粗蠻，帶的女兒跟你一樣，你知道她在學校學別人早戀嗎，跟著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日子，滿嘴臟話，這就是你帶的女兒，真是帶得好，你有什麽資格讓我滾，這房子都是我付的首付，你出過什麽力？”

他一直都挺不滿慕晚清，覺得她不會打扮，不會化妝，手不好看，小家子氣，哪裏比得上柳蕓那樣的人，人家溫婉大方，知性守禮，又會打扮，一起出去別人看的滿眼的羨慕。

慕晚清到了年齡，平時又不太註重保養自己，手一到冬天就裂，臉上開始有細紋，膚色暗沈下來，看著就很沒心情。

誰不喜歡長得漂亮的人，一起出去都很有面子，很多年前，慕晚清幫他墊付過學費，可是後來娶她，買房子，養孩子，這麽多年已經不欠她什麽了。

誰知道她今天下午會跟她廠裏的同事去逛街，撞上了他和柳蕓，要不然還能再瞞會兒，不過如今已經發現了，撕破了臉，幹脆坦白了說。

現在這個社會，離婚太常見了，他不過是遇到了一個比慕晚清更好的女人而已。

屋子裏慕晚清捂著臉蹲在地上哭，她頭發亂糟糟，沒有以往的利落，身上衣服有些皺皺的印子，在慕嬌嬌沒回來之前，她和溫國剛打了一架。

很多大人在吵架的時候會盡量避著孩子，他們以前也許也吵過架，沒被慕嬌嬌看見，這一次，她撞上了，情緒起來，兩人也都沒收斂。

慕晚清指責溫國剛:“溫國剛，你哪裏來的臉說我，孩子長到這麽大，你管過他們什麽？溫淮每一年的家長會，哪次不是我去的？”

說到這兒，溫國剛冷笑:“溫淮成績好，去了也是表揚，你帶的好女兒，次次考試墊底，我沒去過？被那麽多家長圍著看笑話的不是我？”

“還有早戀，在學校那麽明目張膽，你看看哪個學生像她那樣，不知羞恥！丟我的臉。”

一句不知羞恥，讓慕嬌嬌楞在原地，渾身冰涼。

她之前覺得父親出軌，是不要臉，惡心，原來她在大人眼裏，也是一樣的不知羞。

原來少年時期的情竇初開，會被大人們認作不知羞。

她緊了緊手裏的鑰匙，在門口處開口:“爸，媽，我回來了。”

她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像是沒聽見父母的爭吵，又像是毫不在意。

溫國剛在女兒面前到底有些收斂，想著之前還動手打過她，一時竟然收了咄咄逼人的表情，冷冷“哼”了一聲，摔門就走。

臨走時，丟下一句:“好好說說你媽。”

出軌時，他說，大人的事孩子別管，事情鬧大，他又說:“好好說說你媽。”

慕嬌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就覺得這世界挺離譜。

她放下書包和鑰匙，過去蹲在慕晚清身邊，柔聲叫她:“媽。”

慕晚清沒理她，慕嬌嬌便給她整理淩亂的頭發，在她頭發裏發現了幾根白色的發。

慕嬌嬌記起以前小時候，那會兒慕晚清還熱衷於在自己身上花心思，會染發讓自己看起來好看點，會買護膚品讓自己皮膚保持細膩，是這兩年，兩個孩子的壓力，溫淮的學費，慕嬌嬌跳舞的費用加學費，還有花在溫國剛身上的錢，每年孩子換新衣服，各種費用加在一起，慕晚清便開始節省，省下來的錢花在老公孩子身上，自己身上反倒沒落上一分。

慕嬌嬌突然鼻子一酸，眼淚盈上眼眶，她用手給媽媽把頭發理順，正要說話時，慕晚清突然擡頭，伸手把她推開，臉上表情冷漠，她站起來，冷聲斥責她，說:“你走開，跟你爸一個樣。”

慕嬌嬌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手掌按在地上的碎玻璃上，摁出了血，慕晚清被溫國剛和柳蕓刺激到，一時幾乎失了理智，雙眼通紅，她環視一周，只找到了掃把，開始拿掃把打慕嬌嬌。

邊打邊罵:“我花錢讓你去讀書，你給我讀的什麽書，怪不得你爸爸出軌，你在學校學什麽，啊？學著跟那女人一樣勾引人是不是？”

慕嬌嬌小時候挨過慕晚清的打，她那時氣急，失了理智，拿起刺條子就開始抽慕嬌嬌，因為什麽事，慕嬌嬌一時忘了，只記得是很多年前，後來慕晚清清醒過來，不停地給她道歉，又給她買糖，慕嬌嬌便把那樣可怕的媽媽壓在心裏一直不再提起來。

然而現在，她已經長大了，慕晚清又開始像小時候那樣打她，她現在有反抗的能力，但她沒動，小時候的陰影一直籠罩在她心頭，所以她任由慕晚清拿掃把厚重的柄一下下敲打在她身上。

慕嬌嬌很瘦，身上沒幾兩肉，掃把柄打在骨頭上，一聲聲沈悶的響，刺骨的痛彌漫全身，女人似乎要把所有不幸的情緒都發洩在她身上，罵她:“你還不認錯，還不認錯！”

她說一句打一棍子，慕嬌嬌身上被抽出了紅痕，她開始哭，說:“媽，我錯了，我錯了，我好疼啊。”

溫淮進門就看到這幅場景，心下一凜，跑過去擋在慕嬌嬌面前，大聲道:“媽，你幹什麽？！”

他聲音很大，像是吼人，慕晚清被他吼得一怔，雙眼微微清明了下，看清被她打哭的女兒時，下意識丟了手上的掃把，後退幾步，嘴唇囁嚅著，不知所措道:“對……對不起啊嬌兒，媽不是故意的，你……”

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她話沒說完，溫淮看到地上的血，眉眼泛著冷意，他抱起妹妹，轉身就走。

慕晚清在身後張了張嘴，問:“你帶妹妹……去哪兒？”

溫淮生慕晚清的氣，不想理她，他腳步微動，慕晚清想彌補，又道，“要下雨，我跟你一起去。”

溫淮冷冷道:“不用。”

他走到門口，轉身，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說，“媽，妹妹已經大了，有什麽可以好好說就好好說，不要打她，她小時候你打她，她怕你怕三個月不敢跟你說話，她性格開朗活潑，但你覺得她是真的開心嗎？”

大人總覺得自己是對的，一有不順就往孩子身上發洩，可孩子又不是天生的出氣筒，哪怕曾經多好多溫馨，一旦有事就開始分崩離析。

慕晚清有時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沒人刺激她倒還好，慕嬌嬌剛好就撞槍.口上了。

她看著地上的血發呆，覺得對不起女兒。

她真的就是一下子沒控制住。

生活的糟心，丈夫的出軌，女兒的不馴，讓她覺得以後的生活太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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