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 像是一瞬間，又像是很久很久。少年幹凈的嗓音響起，他說:“不去。”

拒絕地如此簡單粗暴。

徐青苦笑。

也是在這一刻，她聽見自己心臟落回胸腔的回響, 問話之前, 她其實有感覺會被拒絕, 然而她還是想試試。

班上兩個女生過來, 勾住徐青的胳膊, 笑著打破尷尬:“走啦, 學委陪我們去吃飯。”

徐青被她們邀著走了。

早自習之後的一個小插曲, 慕嬌嬌沒太在意。

徐青喜歡謝衍之啊, 也沒什麽奇怪的，她也喜歡。

喜歡他的臉。

“餵，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去？”慕嬌嬌突然問出口。

徐青這樣的好學生, 很少有男生會拒絕。

謝衍之擡眸看著慕嬌嬌, 少女臉上沒什麽表情，很平淡，像是隨意一問。

“為什麽要跟她一起去？”

他把問題又甩回去。

“切。”慕嬌嬌視線一轉, “人家喜歡你都看不出來。”

她小聲吐槽, “傻子。”

謝衍之蹙了蹙眉, 不太喜歡這句話。

他薄唇微張，正要說什麽，慕嬌嬌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我要去吃飯了。”

謝衍之不太明白她的情緒，來的快去得快。

慕嬌嬌站在那裏，垂眸時視線能看到少年漆黑的頭發，有一點點長, 遮住了一點長眉。然而他眼睛好看，鳳眼，眼尾狹長，睫毛濃密，乍一看，似乎帶點隱藏的野性。

窗外綠葉繁茂，麻雀跳上枝頭吱吱亂叫，秋天還沒來，這個夏天仍在繼續。

她把頭轉向窗外，說:“謝衍之……我要你跟我一起去。”

從學校主幹道上經過，下面操場上高一新生正在練習齊步走。

高三提前去食堂，慕嬌嬌出來的有點晚，這時候路上已經沒什麽人。

她指著學校專門讓學生進去做實驗的慎思樓道:“那邊，看到沒，我們的實驗樓。”

“慎思樓”三個大字立在那裏，但凡眼睛不瞎就能看見。

慕嬌嬌自顧自道，“以後你要是想知道學校哪一棟樓是做什麽的，問我，我告訴你呀。”

她雙手背在身後，眉眼彎彎。

謝衍之喉結微動，眸光閃了一下:“嗯。”

因為提前下課，所以早飯還算豐盛，慕嬌嬌買了份三鮮面，謝衍之和她一樣，另外還加了兩份豆漿。

兩個人長相都比較出眾，吃飯時總有人目光往這邊掃。

女生看謝衍之，男生則是看慕嬌嬌。

快吃完時，高一軍訓的學生被教練帶了過來。

外面黑壓壓一片人，食堂逐漸熱鬧起來。

謝衍之不知道是挑食還是什麽原因，沒吃幾口就飽了。

新生裏面有個女孩子，染了頭發，灰青色，長發卷卷，可能是第一天，教練還沒嚴厲起來，女生頭發並沒有紮起來，搭在穿著迷彩服的肩膀上，看著特別好看，很甜美。

謝衍之眼皮微掀，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不知怎麽被慕嬌嬌瞧見了，她放下筷子，問了句:“你喜歡？”

謝衍之莫名其妙:“什麽？”

“學姐？”

有女生聲音過來，響在慕嬌嬌頭頂。

顯而易見，學姐這稱呼，喊的是她。

慕嬌嬌擡起頭，溫樂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高一新生溫樂。

女生臉上掛著笑，臉上皮膚有些泛紅，九月份的早上，太陽出來，溫度隨著時間慢慢升溫。

一中的軍訓向來嚴厲，不是隨便打打鬧鬧的，半個月的軍訓期，至少得脫層皮。

慕嬌嬌沒什麽反應。

新生大隊裏，好幾個女孩子，眼睛都要黏到謝衍之身上去了。

她心裏不爽。

偏偏溫樂還在一旁叫:“學姐，真的是你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眸子裏帶一種天然的純真，杏眼彎彎，是很多老師和家長喜歡的乖乖女模樣。

可能是女生之間的排斥心理，也可能是慕嬌嬌小心眼，不知道為什麽，她始終對溫樂順眼不起來。

會展中心跳舞那次，她的裙子被人故意損壞，至今仍沒有結果。

伴舞中六個人，誰都有可能。

因為她們覺得慕嬌嬌搶了她們六分之一概率的領舞資格。

慕嬌嬌沒說記不記得她，只是朝她笑了一下，走了。

隊伍裏有人出聲:“這是高二學姐嗎，長得好漂亮呀。”

溫樂回頭看了眼站她身後的女生，沒說話。

學校教務處的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特別愛找學生說話。

慕嬌嬌帶謝衍之去領書，阿姨坐在一旁凳子上，手中扇子時不時扇一兩下。

“怎麽今天還領高三的書喲。”

謝衍之半蹲在地上一本本拿書，慕嬌嬌看了眼他，說:“阿姨，他新轉來的。”

阿姨蹙了蹙眉:“高三才轉，那不跟不上學校進度啦。”

慕嬌嬌笑了笑:“不會，他成績可好啦。”

阿姨目光轉到慕嬌嬌身上:“你們倆什麽關系，早戀？”

說到這兒她神情嚴肅起來，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早戀可不好，被抓到要寫檢討的……”

“沒有早戀。”慕嬌嬌臉一紅，連忙擺手。

“好了，走吧。”少年出現在她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什麽點，慕嬌嬌有些心慌，手不自覺的從謝衍之抱著的一摞書上面抽了兩本抱在自己懷裏。

從教務處回教室，走近路要經過一條花園小徑，碎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在上面有點硌腳。

路很窄，兩人不能並行，謝衍之腿長，步子邁的大，領先慕嬌嬌好幾步。

她慢慢走，腦海裏想著教務處阿姨的話。

說實在的，慕嬌嬌讀書時並沒有想過早戀這事，她長得漂亮，從小學到初中高中，有不少人對她釋放過好感，也隱晦地表達過喜歡的情緒，不過慕嬌嬌一直沒在在意。

她喜歡人，看臉。

謝衍之這張臉就挺合她心意的，高嶺之花呀。

什麽時候才能把這朵花摘下來呢？

“慕嬌嬌。”走前面的少年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

“嗯？”慕嬌嬌思路被打斷，“怎麽了？”

謝衍之想了想，開口:“你以後不要說臟話了。”

他抱著一大摞書，站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周圍開滿了花，花園中心有棵合歡樹，翠綠葉子，枝頭開滿了淡粉色的小花，風一吹，枝葉婀娜搖擺。

慕嬌嬌突然哽了下，無語。

她什麽時候說臟話了。

“你有毛病吧，我什麽時候說臟話了？”

“早上，自習課。”

謝衍之毫不留情拆穿她。

慕嬌嬌跟江舟他們一起混久了，偶爾嘴裏會蹦一兩句不太好聽的話，但是她自己沒怎麽覺得不好，這個年紀的女生，普遍說話口頭語都會帶上一兩句。

就這還被謝衍之給聽去了，他還指責她。

慕嬌嬌下意識一句“我.操”出了口。

“……”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看她沒什麽真心改過的樣子，謝衍之轉身要走，背影利落幹脆。

慕嬌嬌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她這是被嫌棄了？

她眼睛往花園路看，看見地上幾顆碎石子，於是蹲下來，撿了幾粒石子在手上。

再擡頭，朝著前面的人道:“餵。”

謝衍之腳步一停，回頭看她。

一顆從後面丟過來的石子落在他腳邊的土地裏。

早上才澆過水，土地松軟，泥土地被石子砸了個小坑出來。

慕嬌嬌下巴一揚，非常任性:“我要走前面。”

謝衍之勾了勾唇，給她讓開了。

從他身邊走過去時，女孩擡頭瞪他一眼:“哼。”

等她走了幾步，謝衍之才跟上去，不遠不近的距離，卻始終跟著。

下午有節體育課，但是田徑場被軍訓的高一新生給占領了，所以體育課又一次光榮犧牲，一整天的課上下來，慕嬌嬌頭暈眼花。

她趴在桌子上焉噠噠的，靠墻的玻璃窗開了一小半，偶爾會有一陣風吹進來，帶著夏末未散盡的餘熱。

溫雪亭低頭寫著作業，脊背挺直，筆尖落在紙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慕嬌嬌眼睛盯著她出神。

從高二認識到現在，溫雪亭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人很謙卑，並不會因為慕嬌嬌學習差就不跟她做朋友，也不會像其他女生那樣，躲進廁所裏，邊抽煙邊說慕嬌嬌的壞話。

有很多事，慕嬌嬌心裏有數，只是不太願意說，女孩子之間那點事嘛。

漂亮就是招人嫉妒，她性格直來直去，別人不喜歡她，她就明擺著也給人臉色看，反正她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委屈。

她不在意的事，那就算不上委屈，聽見了也當沒聽見，因為也沒打算做朋友，所以任由別人怎麽說她都無所謂。

可是今天聽見謝衍之讓她不要說臟話的時候，她心裏有一點委屈。

一點點，覺得自己沒錯，又覺得好像是有點不應該。

男孩子都喜歡溫柔純凈的女孩子，就像溫雪亭和徐青那樣。

“亭子。”慕嬌嬌臉頰壓在翻開的書上，說“你罵人不？”

溫雪亭:“…………”

“你想我罵你？”

“算了。”慕嬌嬌扭過頭，換一邊臉壓書，“你不懂。”

她那邊臉上被書壓出了紅印，印在臉上特別喜慶。

溫雪亭敲了敲桌子:“你今天不正常，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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