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會展中心，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謝衍之坐在廣場的石墩上。

夜很暗，月亮輕薄的光暈落在他身上，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他身上總有一種拒人千裏的疏離感。

慕嬌嬌愛惹他，總想看看這樣的人失控會是什麽樣的。

但他今天看起來很孤單，所以慕嬌嬌不打算跟他開玩笑了。

她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裏面裝著舞蹈服，肩上背了包，她走到謝衍之面前，蹲下來，一手支著下巴，頭微仰:“嘿。”

謝衍之比她高很多，坐在石墩上，垂眸看她:“慕嬌嬌。”

他叫她名字。

慕嬌嬌彎了眼睛:“還記得我呢。”

她好似忘了放假前和謝衍之鬧過矛盾，星期五那一天，都沒理他。

“你怎麽在這兒？”她問，“看節目嗎？”

謝衍之沒說話，然而眸子卻很黑，看她的眼神很認真。

慕嬌嬌突然覺得有點不自在，她好像沒被一個男生這樣深情地對視過。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不遠處路邊攤的燒烤攤子，香味被夜風送了過來，慕嬌嬌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她有些尷尬，站起身解釋:“晚上表演，沒吃多少，你有空沒，陪我去吃點東西呀。”

少女聲音帶著南方特有的口音，溫和軟糯，聽起來像撒嬌。

“我們很熟嗎？”

謝衍之偏頭，語調冷清。

慕嬌嬌一楞，隨即反應過來，氣笑了:“謝同學，你別給我翻臉不認人了啊，帶你去領校服的時候你還說只跟我熟呢，這才一天功夫，用完就丟，你也太渣了吧。”

她貌似十分嫌棄，眼睛裏落進路燈的光，像燃燒的小火苗。

謝衍之欣賞了好一會兒，忽然低笑起來。

聲音從喉間透過，清晰地傳進慕嬌嬌的耳朵裏。

“你笑什麽？”她說，“再也不想跟你說話了。”

謝衍之從石墩上站起來，整個人很有壓迫感，慕嬌嬌往後退了一步，身後是會展中心廣場的標志性建築，他靠近她，距離很近，慕嬌嬌聞見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味。

屬於少年的味道，在夏末掛滿繁星的夜晚裏，格外吸引人。

慕嬌嬌不知想到了什麽，耳朵紅了紅。

謝衍之伸手，從她手裏勾過袋子，語氣有點散漫:“慕嬌嬌，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讓你離我遠點，你為什麽不聽？”

他之前是毫不在意，所以無所謂態度，現在好像所有情緒都只對慕嬌嬌表現出來。

慕嬌嬌沒發現這些，只覺得謝衍之這個人，腦子大概有點問題，她說話也沖，冷笑著回他:“你說離遠點就離遠點，你是我大哥？”

很清楚的，慕嬌嬌聽見面前少年一聲愉悅的輕笑。

他笑起來特別好看，本身外形條件就很優越了，笑起來更加分。

丹鳳眼的冷感下去不少，長眉微挑，不再像之前那樣拒人千裏。

少年該有少年的樣子，眼底就應該藏著星光。

路邊攤謝衍之不樂意吃，慕嬌嬌撇撇嘴，自己一個人吃。

“我今天賺了五百塊錢。”慕嬌嬌吃了一塊土豆片，頗為自豪。

燒烤攤前坐著幾個成年男人，目光時不時往這邊瞟一眼。

少女的美好，在月色裏更顯動人。

攤子前，一根竹竿支起一盞燈，老板還在忙碌，周圍零零散散有些人過來過往。

謝衍之的聲音混在嘈雜聲裏:“恭喜你。”

慕嬌嬌頭也沒擡:“一會兒給你買糖吃。”

“是你自己想吃吧？”謝衍之道。

慕嬌嬌一揮手:“啊呀，無所謂啦，我的就是你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謝衍之眸光漸漸幽暗起來。

慕嬌嬌一個人飯量並不大，慕晚清其實禁止她吃外面這些不健康的食物，剛過來純粹是為了解解饞，吃了一點，準備跟老板結賬，誰知謝衍之先她一步，壓了兩百塊錢在小桌子上。

老板過來收東西，看見錢，笑著道:“帥哥等一下，找你錢。”

“我吃東西，你幫我付什麽錢呀？”慕嬌嬌莫名其妙。

“我樂意。”謝衍之道。

慕嬌嬌被噎了一下，懶得跟他扯。

從錢包裏翻出兩張嶄新的百元紙幣遞給謝衍之。

他看著她的手，並未接受。

燈光下，女孩的手顯得柔軟，十指纖長，指尖泛著淡粉色。

見他不接，慕嬌嬌直接拉過他的手，將錢塞進他手心:“哎呀，你拿著。”

那時候高中生，每個月生活費也才幾百塊錢，慕嬌嬌走讀，在學校的花銷更少，她不願意花別人的錢。

有時候別人給她買東西，她會記著，等下次買別的再一起還回去。

夜風有點涼，吹起她額邊細軟的發絲，她的頭發全部梳起來，脖頸修長，兩邊鎖骨平直，凸顯分明，白色裙子下，一雙腿筆直纖細，腳下踩著透明涼鞋，鞋帶錮住瘦削的腳腕。

這樣美好的一個人，他心裏卻生出罪惡。

想拉她進自己的世界裏，永遠陪著他。

謝衍之移開視線，然而手上溫熱的觸感似乎還保留著。

燒烤攤老板將找好的零錢遞過去，慕嬌嬌收下後裝進了錢包裏。

她的錢包是粉紅色，上面有一個兔子圖案，很可愛。

這邊廣場有條巷子，巷子裏擺了幾個娃娃機。

慕嬌嬌充了一百塊錢，機器裏出來一百五十個幣，她拿小籃子裝好，指使謝衍之:“給我夾娃娃。”

娃娃機裏的小娃娃，質量都挺一般的，然而慕嬌嬌想要，主要是圖個樂趣，她自己水平差，一百多個幣全部投完估計都抓不到一個，這時候只能求助謝衍之了。

因為聽說男孩子都比較會夾娃娃。

她指著玻璃櫥櫃裏的粉色垂耳兔，語氣輕快:“我要那個。”

謝衍之擡眸:“你倒是挺會使喚人。”

慕嬌嬌咬著唇看他，語氣難得乖巧:“求求你了謝同學，我真的好想要。”

她臉上的妝還未卸下去，眼睛周圍有亮粉，隨著動作一閃一閃，像只漂亮的小精靈，清秀靈動。

那樣期待的目光，謝衍之忍不住彎了彎唇，內心裏生出一種滿足感，似乎不忍心拒絕她。

然而他存心要逗弄她，低頭目光與她平視，聲音在夜色裏顯得魅惑:“想要什麽啊，慕嬌嬌。”

他的眼睛瞳色淺，頭頂燈光照進眼裏，瞳仁變成了琥珀色。

一個人的眼睛怎麽可以這樣漂亮。

慕嬌嬌心癢癢，下意識回答:“想要你……”

謝衍之勾唇，慕嬌嬌繼續說下去，“要你給我夾兔子。”

不能長時間對視，慕嬌嬌覺得自己可能會控制不住親上去。

所以她率先和他錯開視線。

這個男的勾引人啊。

夾兔子的過程剛開始並不順利，但是比起慕嬌嬌還是好太多，每次看到娃娃吊起來就差一點落進箱子裏的時候，慕嬌嬌的心也跟著一起提起，眸子裏閃著細碎的光。

謝衍之會分神過來看她，偶爾會笑一笑，慕嬌嬌完全沒註意，她的註意力全被櫥櫃裏的娃娃吸引住了。

第一個娃娃終於落下來，慕嬌嬌激動地抓住謝衍之的手臂:“啊啊啊，夾到了，好棒。”

她從下面箱子裏拿出娃娃，又指了指另一個櫥櫃裏的娃娃:“謝衍之，我還要那個。”

謝衍之被她拉過去，那裏面是一只獨眼怪。

旁邊有個小孩，眼巴巴地看著。

慕嬌嬌道:“我就要那個。”

謝衍之操作操縱桿，看準目標，熟練按下按鈕，機子裏響起音樂，獨眼怪手到擒來，竟然一次就夾到了。

慕嬌嬌不由懷疑之前那幾次夾空是不是他故意的，就想看她急得跳腳。

她從下面拿出獨眼怪遞給一旁的小孩子:“給你。”

小孩子也不客氣，歡快接過娃娃，放手裏揉了兩下，忽然擡頭，用天真的語氣說:“謝謝哥哥姐姐，你們好般配哦。”

慕嬌嬌:“……”

謝衍之眉梢微揚，摸了摸小孩腦袋。

慕嬌嬌抱緊垂耳兔，側過身跟謝衍之小聲道:“別在意，小屁孩亂說話。”

巷子裏吹過來一陣風，女孩的發香縈繞在鼻尖。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呢？”

慕嬌嬌沒聽清楚:“啊？”

小孩媽媽過來，慕嬌嬌想起什麽，從包裏拿出手機，走到小孩媽媽面前，“阿姨，可以給我們拍張照嗎？”

兩個孩子長相氣質都絕佳，女人欣然同意，慕嬌嬌把手機遞給她。

女人道:“你們倆站一起。”她指了指謝衍之，“那個男孩子，笑一笑，長這麽好看不要舍不得笑嘛。”

慕嬌嬌懷裏抱著垂耳兔，眉眼彎彎，謝衍之提著袋子背著手站在她身後，她側頭近距離比了一下，自己竟然只到謝衍之的肩膀。

“哢嚓。”

“好了。”照片拍好，女人把手機還給慕嬌嬌。

“謝謝。”慕嬌嬌低頭翻看照片。

呃……

就怎麽說呢。

照片角度很清奇，剛好就卡在慕嬌嬌側頭和謝衍之比身高那一刻，她擡眼往上看了一眼，謝衍之正巧低頭，兩人目光對視著，就這一秒的功夫，被拍了。

明明兩人眼神都很純粹，偏偏照片裏拍出來的效果楞是有一種溫柔繾綣的意思。

就像是結婚照一樣，眼神黏黏糊糊的。

啊，想什麽呀，莫名臉紅。

她低著頭，謝衍之在她身後，聲音淡淡落下來:“還行。”

慕嬌嬌嘴角一抽，行吧行吧。

“我好像沒你聯系方式呀，加一個唄，照片發你。”

她笑，眼尾微微上挑，格外好看。

那時候還是學生，微信並不普及，大多數人都是直接QQ聊天。

慕嬌嬌打開QQ道，“我加你。”

一打開QQ，消息鋪天蓋地而來，還有幾個未接電話，來自於溫淮。

慕嬌嬌一楞，突然想起什麽，完了，她闖禍了。

昨天跟溫淮說好了讓他晚上十點半來接她，下午送舞蹈服過來又叮囑了一遍，結果現在……

我的媽，美色誤人啊。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很晚了，回去要被溫淮罵死。

“怎麽了？”察覺到女孩的不對勁，謝衍之蹙起長眉。

慕嬌嬌收回手機，從他手裏拿過裝舞蹈服的袋子，轉身就準備跑，語氣很急:“沒時間解釋了，下次跟你說。”

一眨眼，人就跑出了巷子。

謝衍之一句:“慢點，別摔了。”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結果沒過幾秒，慕嬌嬌又回來了。

垂頭喪氣地走過來，往他身邊一站，有點委屈:“謝衍之，你送我回去。”

真是，需要的時候就乖巧。

謝衍之舌尖頂了頂牙齒:“我為什麽要送你？”

“慕嬌嬌同學，你剛剛不是跑得挺快的嗎？”

慕嬌嬌低著眉，扯住他的袖子:“我怕。”

謝衍之閉眼吐出一口氣，算了，他好好的生什麽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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