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和葉開瞬間不在那麽義憤填膺了。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可是我也要為我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的。這一次是我們有求於人，若是失信的話以後再有什麽事情我們還怎麽合作，將來還怎麽北上，想要報仇談何容易。而且你們放心好了，我懂得如何照顧和保護自己的，常泰熙就算再怎樣也不會傷害我，最多就是羞辱一番罷了，我不會有事的。”也許是這段時間我和常泰熙的關系緩和了很多，也許是我的本心不想離開他吧。

紅玉嘆了一口氣，攔住了還要說什麽的葉開，“好了，知秋，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們就都支持你，可是你記住這裏永遠是你的家，若是有什麽委屈或者他對你不好了，你隨時可以回來。”

“他要是敢欺負你，我立刻帶人揍到他屁滾尿流的！”葉開也明白了紅玉的意思，從剛剛的別扭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我，他們雖然沒有點破，但是我知道他們明白了我的心意。

晚上吃過飯我就去了羅成的身邊，見到了給他檢查的那個大夫，他對著我們點點頭，說羅成的情況好多了，情緒也平穩了，似乎是正在好轉，沒有前幾天那麽兇險了，讓我們註意觀察，一有情況就立刻叫他。

送走那個洋大夫之後，我將所有人都趕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守著羅成。

一開始紅玉和葉開不放心，後來見我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成師兄，你要是能夠聽到我說話，請你一定要醒過來。是我對不起你，我不配你為我付出這麽多，”我拉著他稍稍恢覆一些溫度的白皙羸弱的手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很多，壓抑著想要掉眼淚的沖動，“還記得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我答應回來以後給你一個答覆的。那時候我本來是想著既然我們都湊合了這麽久了，你也不嫌棄我心裏裝著另外一個人的話，我想時間也許可以沖淡一切，如果可以我們就這麽過一輩子吧。可是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現在的我，成師兄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了。”說著說著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掉落下來，啪塔啪塔的像是開了的水龍頭，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他的手背上。

“我看到了阿寶的執著，也看到了常泰熙的深情，更加體會到你的默默付出，這就像是一個死結，根本解不開。如今我已經不能給你幸福了，我也沒有資格再站在你身邊了。離婚聲明是我自願寫下的，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這輩子是無法回報你了，若是有來生，我們不要再遇到了，你可以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成師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會對自己負責的。我知道我傷害了你，這種傷害無法彌補，所以我決定退出禹軍，父親當初留給禹軍建立所有的一切都歸你所有，與我再也沒有關系。”這是我來之前就想好的，以前剛到禹州的時候因為是父親和祥叔開創的一切，所以沒有我這個葉家唯一的繼承人的授權，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可是當時的我什麽也不懂，而且建立禹軍也需要那些部落首領的支持，他們只認葉家。所以我和羅成才假結婚，讓那些首領支持羅成，那些資源一直都由羅成負責使用，所有權還在我手裏。那時候我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刺猬，誰也不相信，所以並沒有提出要轉給羅成。而且當時葉開和羅成也都提醒我不要轉出自己的任何權利，算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可是如今禹軍是羅成一手建立的，是他的心血，而且也只有他能夠帶領禹軍繼續前進，我和羅成的離婚聲明一發，我們兩個就勢必要面臨分家和權利劃分的問題。

如今羅成已經在禹軍之中站穩腳跟，也得到了那些部落首領的認可，現在的威望已經不是我這個財產所有者能夠比擬的。可是禹軍當中有很多人都認為這一切都是當年我父親給與的一切，他們還是支持父親和我這個葉家後人的，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能讓禹軍產生分裂，必須要有我親筆簽名的轉讓書，才能讓羅成名正言順的成為禹軍的大帥，真正掌握了禹軍的財政大權。也能夠讓權力平穩的過度。

我知道如果羅成醒著，他一定不會同意的，可是在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決定，而且已經簽好了字。

那晚我趴在羅成的床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很多我以前都不敢說出口的話，也許是想發洩一下吧。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最終我迷迷糊糊的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毯子，估計是晚上紅玉進來看過了給我蓋上的。

揉揉有些發麻的腿腳，我站起身子，看著羅成平穩的呼吸，心中的大石頭放下去不少。在大夫給仔細檢查過之後，告訴我們羅成已經脫離了危險，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醒來了。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葉開開心的感謝洋大夫，連連道謝。還不停的打趣我，說羅成是因為知道我回來了才好起來的。

雖然這話在洋大夫那裏得到了肯定，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幾分蹊蹺，有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在確定羅成平安之後，紅玉看著我深深的黑眼圈，不住的勸我先去休息一下，說這幾天累壞了。

我也是真的有些累了，這幾天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我也能好好休息一下。回房間洗了一個熱水澡，躺在床上翻來翻去的反而誰不著了。

這次回來我答應李嬸最多只待三天，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二天，明天我必須離開，不然以李嬸他們的能力估計瞞不住多久。若是讓常泰熙發現，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我不想節外生枝。

一想到躺在那裏的羅成，我是想要等著他醒來我再走的，可是我真的能夠面對羅成嗎，若是他真的醒了，我要和他說些什麽呢。

也許是我自己心虛，總是想要做縮頭烏龜，沒有勇氣去面對羅成失望痛苦的眼神，所以我仍舊選擇逃避，不想面對羅成。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還想著明天怎麽離開，葉開和紅玉他們肯定不放心。

這一覺睡的很是舒服，半醒半睡之間感覺有什麽東西毛茸茸的正在我的臉頰邊動來動去，心中一驚，立刻清新過來。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放大的笑顏，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我會突然之間醒來，他呆楞了片刻之後，蜷縮進被子裏，鉆到我的懷中，“你終於醒了，餓不餓，紅玉姑姑讓我給你端上來很多你愛吃的。”許紹洋擡起他肉肉小小的手指，指著茶幾上的托盤，有些炫耀的意味。

沒想到許紹洋會鉆到我被子裏，剛剛還用他的小手在我的臉上摸來摸去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摸我臉幹嘛？”我拉下他不安分的小手，摟住他的小身板，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著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心智。

他笑的賊兮兮的，看著我的眼睛神神秘秘的開口，“我聽說女人的臉都滑滑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身子還是香香的，聞聞可是舒服了。”說著他作勢要掀開我的被子，聞我身上的味道，嫣然一副登徒子的樣子。

嚇得我立刻跳起來，捉住他的小手，“這是誰教你的！”怎麽能教小孩子這些呢。

可能是我的表情過於嚴肅，把小孩子嚇到了，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委屈的開口，“開舅舅和丁副官，還有那些叔叔們都這麽說的啊，我聽到的。”

看來小孩子不能交給他們幾個大男人帶著，這麽小的小孩子怎麽能讓他聽到那些汙言碎語呢！這個問題我必須要嚴肅的和葉開說清楚。

拉著許紹洋起來，再次認真的教育了他一番，告訴他那些都不是小孩子應該有的動作，那些都是流氓行為，千萬不能學。

看著許紹洋似懂非懂的樣子，也不知道他聽懂了多少，但是至少要保證他以後不會再那麽做了。

拉著許紹洋下樓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看來我還真是睡了很久。紅玉和葉開正準備上去叫我下來吃飯了。

在飯桌上，趁著許紹洋吃飽了跑出玩的時候，我再次和葉開強調了剛剛的事情，叮囑他一定不能再在許紹洋面前說那些不該說的話了。

葉開委屈點點頭，小聲嘀咕著，“沒想到現在的小孩都這麽早熟。”

紅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正是因為小孩子不懂事才會好奇你們大人所說的事情，你說說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居然每天討論這些！”

葉開被說的面上掛不住，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這次回來看到葉開和紅玉的相處模式，我總算是放心了。

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想要告訴他們我明天就要走了，可是看著他們兩個開心的鬥嘴的樣子，我最終沒有開口。

睡了一個白天，晚上自然是睡不著了，許紹洋一開始非要嚷嚷著和我睡覺的。哄睡他之後，我悄悄的起身，來到了羅成的房間。

房間裏還和以前一樣，只是那些冰冷的機器沒有了，呼吸面罩也摘下來了，羅成的面色紅潤了不少。

洋大夫說羅成還需要繼續休息幾日對他的身體好，所以最遲後天就能醒來。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呼吸，雖然不是大夫，但是仍舊摸上了他的脈搏，那裏正在沈穩的跳動著，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我的心臟。

擡手摸摸他臉頰的溫度，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我跪坐在他的床邊，“成師兄，明天我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感謝你這麽多年對我的照顧和保護，從今以後我希望你能多愛自己一點。”

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突然發現不知道要說什麽，因為似乎我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既然無法給他希望，也沒法陪他走下去，還不如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讓他忘了我，重新開始。

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是去見了一個人。

沒想到幾年不見，當我在地下室的牢房裏再次見到阿寶的時候，她已經和當年那個明艷動人的姑娘完全不一樣了。

可能是被關的時間久了一點，她的頭發已經有些淩亂了，散亂的披散在肩頭，穿著一身灰黑色的粗布衣衫，臉上沒有任何妝容，但是仍舊幹凈整潔。不過就是眼角的皺紋明顯多了一些，臉色蒼白，唇角還掛著一些淤青。

聽到腳步聲，她擡起頭來看到我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驚訝，看來是阿丁來看過她了，事情都告訴她了。

“沒想到最後來送我的人是你！”紅玉冷靜的坐在那裏，仿佛這裏她是主人。

我站在離她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將手裏拿著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那是我讓紅玉精心準備的，都是阿寶愛吃的。

“吃吧，都是你愛吃的。”

她只是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過來解決我了？”

顯然是誤會了，以為那裏面有毒藥，我禁不住笑出聲來，“說來也是可笑，你死都不怕了還怕這些嗎，再說了這些能讓你走的體面一些，難道你願意最後當著所有人面被槍決嗎？”

想了想怕她不理解，繼續開口，“那可是一槍打爆頭，腦袋裏的血漿也會頃刻之間蹦出來，噴灑一地，到時候你這美麗的容顏可就沒有了。”

阿寶的身子明顯的一抖，但是她仍然故作鎮定的看著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有這麽好心，這種穿腸毒藥吃下去，我可能會生不如死吧。”

“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我會有很多，穿腸毒藥一點都不好玩，因為你吃了很快就會死的。”

看到她的表情我知道她的心理防線已經奔潰了，她本來所堅持的不過就是一份執念，想要讓羅成親自來看她，也許她還想要讓羅成親手解決了她，這樣她就能死在羅成懷裏，用自己的死給羅成心裏留下最深的痕跡。

可是這一次她是徹底絕望了，羅成自從出事以後就沒有再來看過她，而且一旦上了軍事法庭的審理，她必死無疑，羅成也不會同情她。

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每天都是煎熬，她的心裏早就潰不成軍了。

“葉知秋，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的存在完全抹殺了我所有的一切。”阿寶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對著我奔潰的哭訴。

“從一開始我就欠了你的，因為你廉價的施舍讓我能夠活下去，也是因為你們葉家的施舍讓我有了安身立命的場所，本來我以為你是葉家大小姐，我們不過就是你們施舍的一個小乞丐而已。阿成和我才是一樣的人，我們才是絕配。可是自從你回來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阿成明知道你心裏沒有他，還是飛蛾撲火的沖上去，不顧一切的愛你、護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有你的存在，你做你高高在上的葉家大小姐不行嗎，為什麽要和我們這些下乞丐爭搶了。”

“阿寶，你到現在都不知悔改，你還有良心嗎？我們葉家如何對不起你了，若不是我們葉家你們早就餓死街頭了，我當年不過就是年少無知救濟了你們一下，難道這些都是錯嗎？你從來不知感恩，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人品和道德的底線都沒有了。你恩將仇報的陷害葉家，害死我父親和祥叔，我仍然給了你一條出路，可是你還不知悔改，變本加厲想要讓禹軍全軍覆沒。你不是愛羅成嗎，那你想過沒有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阿寶，我真是看錯你了，我以前一直以為就算你再怎麽討厭我，至少你是愛羅成的，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可是這一次我錯了。”

阿寶冷笑的看著我，“你不也曾經用他的性命做賭註的嗎？”

原來在她心裏還在糾結當年我孤註一擲做的事情，我站起身子最後看了她一眼，“你永遠也不懂我和你的區別，我從來不用任何人的性命做賭註！”那一次我是在用我自己的性命換來的。

最後我走到桌子跟前的時候，一把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食盒，裏面的盤子落地發出劈裏啪啦的清脆響聲。

“這些東西你還是算了吃吧，因為你不配！”這一次，我再也不會心軟，這樣的人已經近乎瘋狂，沒什麽值得同情的了。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悄悄離開，因為我不想走的時候看到他們責備的眼神。我必須要回去，經過這一次事件，我已經想明白了，既然所有的人和事都要有一個結果，我和常泰熙已經糾纏了10多年了，這一次我回去也要有一個結果，我們兩個如果真的無法在一起，不如相忘於江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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