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卓嬅拿了包轉身，緊走幾步，突然停下腳步，笑道：“不跟上？”

展翰韜走過來：“Madam,今天我爸媽叫你去吃飯，你去嗎？他們提供‘善心’基金,讓我們兩出去度個假……”

莊卓嬅推諉道：“度假？你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搶回了一條命，這就不要命啦？”她抿嘴輕笑，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還是很開心的，她和展翰韜，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們之間的這層窗戶紙，也快捅破了。

“Madam啊,”展翰韜繞到她身前,“度個假而已嘛，能要的了命？這次杜天宇事件，頂頭上司給我記了頭功，還不許我出去放松放松？再說，飛虎隊的訓練都沒能要我的命,現在嘛……”

莊卓嬅忍著笑，說道：“那我沒心情嘛，杜天宇的案件剛剛平息，到現在想起來心都在撲通撲通地跳……”

“Madam，你知不知道……”展翰韜彎下腰,湊到她跟前,小聲道：“我是在約你？”

她楞了一下,終於笑出了聲。

杜天宇的案件，已經結束了。O記收工，飛虎隊也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只是回想起那天的場景，還是緊張不已。

莊卓嬅伸手，悄悄挽住他的胳膊：“那……伯母狀況還好吧？”

“受到驚嚇咯！索性沒有受什麽傷，我爸也是受了點皮肉傷，不算嚴重。”展翰韜還是三句話不離工作：“杜天宇死了，我們飛虎隊又可以過一段好日子了……”

“對了，你想去哪兒玩？既然想約我，那麽就都聽我的咯？”莊卓嬅也是舒了一口氣，杜天宇一死，的確是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

展翰韜略微皺眉，就那一瞬間，眼神都黯淡無光。莊卓嬅不愧是O記的靈魂人物，觀察入微，猜準了展翰韜的心思，問道：“你是不是還在擔心？杜天宇……他的屍體還沒找到……”

他點點頭：“你說我是不是庸人自擾？杜天宇受了那麽重的傷，又和我一起掉進海裏，我有你們嘛，這麽多好兄弟……”他笑笑：“可是他呢，什麽都沒有，眾叛親離，他就算僥幸從海裏逃生，也沒地方去治傷……”

“別多想了，賊王必死無疑！”

莊卓嬅的手輕輕滑過他的胳膊，那樣自然，儼然是多年的情侶，她笑笑。展翰韜一楞，隨即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香港是屬於賊王的，他，不會死。

杜天宇吐了一口冰冷苦澀的海水，回頭看了一眼落日西沈的水天之際，不由苦笑，這場面，多麽熟悉。那一年，他為了躲避香港警察的清窩行動，不惜和姚美玲分別，獨自一人避走東南亞，就是在這裏遭難，他以為自己挨不過去了，高燒的晚間，頭疼的幾乎要裂掉，一閉眼，都是姚美玲的影子，她淺笑，她撒嬌的模樣，她挨在自己肩膀上依賴至極，賊王第一次，在異國他鄉，面對冰冷的海水，痛哭淋漓。

後來，幸好馬來西亞的華人富商經過，救下了他，給他最好的治療，搶回了他的命。他把所有的深情與思念，都拋在了冰冷的東南亞海域。

賊王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他記著沈理華的再造之恩，兩年之後，他們打算回香港的時候，杜天宇答應為沈理華覆仇，並且拓寬大馬沈氏在香港的業務。

及至之後的日子，便是與姚美玲的重遇，兩年不見，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處事果決淩厲，大有杜天宇當初的風範，改頭換面的香港社團，早已是姚美玲的天下。那個女人，風情迷人，早已熟稔周旋於各種場合，眼角眉梢，俱是韻味。只有在見到杜天宇的時候，吃飛醋的樣子依稀可辨當年新婦的嬌俏模樣。

他入了迷，發現自己對姚美玲的愛，有增無減。加上失去孩子的愧疚，這兩年來對姚美玲的欠缺，讓他更是發了瘋一般地對她好。只要她想要的，他一定給。

大抵是因為姚美玲太理解他，也太愛他，杜天宇心裏的疙瘩，她便放手由著他去解。對沈理華當年的救命之恩，賊王是一定要報的。所有才有了後來沈昭的事。

當他們從柏林回到香港之後沒多久，就發現，姚美玲懷孕了。在紫苑只過了很短的日子，杜天宇便把姚美玲送到了國外，小住一陣。

沈昭卻怎麽也不肯回大馬，和杜天宇朝夕相處的幾天裏，她只有一個要求，一個條件。只要杜天宇答應她，她便承諾從此回到大馬，一心一意重整家業，此生再無牽掛，永遠也不會來打擾杜天宇和姚美玲寧靜的幸福。

杜天宇問她，是什麽條件？你知道我欠沈家的恩情，可以用命去還，你認為我還有什麽做不到的？

沈昭固執地推開他，那不一樣，你欠的是我的爸爸，而我，不要這樣的施舍！

他皺了皺眉，問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笑，兩個美麗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只說了一句話。

我想成為“她”，哪怕只是兩天，不指望你像對她一樣對她，但是我要她的紋身，帶我去你們經常去的地方吃個飯，好嗎。

好嗎。

她幾近哀求。

你別這樣。杜天宇皺著眉，她卻笑了起來，賊王習慣了嚴肅，他皺眉的樣子比微笑更多了一種味道。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刻著“姚美玲”的紋身，她終於還是做不成姚美玲，杜天宇只是想盡快擺脫她，為沈家搶回珠寶拍賣會上沈家從前流失的名品的計劃早在悄然進行，杜天宇的手下準備了大量火力，賊王準備孤註一擲，搶劫完珠寶拍賣會，他就再不欠沈家的了。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你就這樣厭煩我麽？這麽想……盡快擺脫我？

但是話終於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只要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杜天宇的答案，又何必自取其辱？

不知那天是他們運氣太好還是太不巧，才出了小店，就碰上了杜天宇的小弟，當街揍了執勤的警察，幸好天已經很晚，路上沒有人，沒有留下什麽證據。

她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沖動？”

她以為杜天宇會隨便教訓幾下就離開，可是杜天宇發了狠，竟然動手，割斷了小警察的喉管。她看著，驚怕不已。第一次，目睹這樣血腥殘忍的場面，她噓了一聲，只怪那個小警察走背運。

杜天宇下手真狠，不給人留絲毫餘地。那也是沈昭第一次明白了，賊王之所以為賊王的原因，如果沒有這樣果決的手段，他根本不可能在香港立足，不可能這麽多年來，混的風生水起。

“還不走？”杜天宇經過她身邊，催她離開。

她知道這裏很危險，不應該久留，於是乖乖地回頭，跟上賊王的腳步。轉身的瞬間，眼角卻有淚滑過。

她想，杜天宇一定不會當著他最心愛女人的面，殺人。

可是，賊王在她面前殺人了，絲毫不顧忌她的軟弱與笨拙，她第一次見血的驚慌。

很快就把眼淚咽下，分明的事，她為什麽要去反覆地想，反覆地為自己找苦惱？

杜天宇的心裏，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啊。

姚美玲在國外沒有住幾天就回來了，放不下他，放不下香港的牽掛。

她只記得那一天，杜天宇雖然嘴上責怪，心裏卻是很開心的，見到姚美玲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都不一樣了。

她只能默默退場。

搶劫拍賣會，是身懷六甲的姚美玲和他一起做的，那時她還不顯懷，行動很輕盈，杜天宇雖然不放心她，但是拗不過姚美玲的性子。

沈昭第一次見識了他們夫妻的默契，好像生來就是要依靠對方的，一個眼神，就能在危急的情勢下交流。

姚美玲做的很好，弄息了監視設備，杜天宇一行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即使後來飛虎隊趕到，也沒能傷他們分毫。

再後來，她一個人躲在小公寓裏，眼睜睜看著杜天宇和飛虎隊巷戰，即便帶著行動不便的姚美玲，他還是那麽敏捷。

最後，飛虎隊圍攏，他丟下槍，銳利的眼神下，不知名的情感。繳械，投降，就那麽簡單的動作，在她眼裏，卻有千萬種的解釋。

她知道，杜天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姚美玲。

他居然讓姚美玲轉做汙點證人，供出他殺害小警察的事實，攬下所有罪責。那天她去監獄看他，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杜天宇只是簡單一句，那是我老婆啊。

就把她擊的退無可退，是啊，那是他老婆，他全身心愛著的老婆。

她和姚美玲之間無仇可說，她看過杜天宇悲痛欲絕的眼神，在東南亞淒冷的海風裏，那年回到香港，得知當初姚美玲已經懷孕，孩子卻沒能降臨人世，賊王的眼神憔悴的讓人心疼。

這次，姚美玲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

一定。

所以，哪怕付上她自己的命。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容貌毀盡，活著又怎樣？

死就死了。但願杜天宇和姚美玲，一切安好。

作者有話要說：殺小警察那一段我當時就有暗示哦~~~~ 那個就是沈昭啦~~~

快結束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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