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一個老成的眼神，生意人就達成了某種默契。酒氣與煙味在暧昧的氣氛裏氤氳，他們還不知道，這裏已經被警方重重封鎖，只要他們不遵守規則，稍稍鬧出點兒動靜，警方就會馬上動手，不幹不凈的老底被揭出來時，想離開香港，就沒那麽容易了。

外頭小嘍啰鬧得很，裏間卻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局了，主角還沒有到場，賭局的另一方已經很不耐煩地踢碎了三瓶上乘紅酒。

自然有人收拾。這麽大的場子一定會有人去安排，她根本不用操心。大馬的沈家還沒有到場，擺了好大的架子，對方卻是東南亞涉黑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這樣被晾在內間，自然憋了一肚子火。

這場賭局，準時到場的只有一方，自然是約賭的人怠慢了客人。如果真的上心，不會這樣差了時間，或者是有意為之，故意踩著別人，要煞煞那方的銳氣。

這樣的行事風格，像極了某個人。

她也不出去，不驕不躁地在小包間裏躲清閑，煙抽了一支又一支，連嚴衛東都看不下去了，忙擋了下來：“Ling姐，少抽點……”

她挪開手，露出一臉的笑：“條子還管這檔子事兒？嫌空氣差了，自己跑出去，非要在這裏看著我做什麽？礙手礙腳的。”

嚴衛東也笑了起來：“Ling姐，別怪我沒提醒你，外頭那幾個可都是東南亞黑幫有頭有臉的人物，你也不去招待招待，到時候他們等的不耐煩了，把你這地方拆了都有可能。”

“你說姓沈的幹嘛偏偏看上我這裏？把那幫不好惹的晾在這裏，這不是給我找晦氣麽！”她瞇著眼睛吸了一口煙，臉上卻沒有絲毫焦慮，反倒是一臉看好戲的笑容：“但是……我們也不能跟錢過不去是不？姓沈的付點租金就用金條砸，我能不動心麽？”

嚴衛東被她逗樂了，索性拖了把椅子坐下來，跟她閑聊，也不去管外面的便衣走場子，等call了再走人。

“怎麽？待會兒條子找你找不到，可不要跑到我這裏來！”她扔了煙蒂，又拆了一包煙，十分好奇地湊上來：“餵，東子，那姓沈的到底要幹什麽？一個做生意的，怎麽惹上那票人的？”

“生意人嘛，唯利是圖，”他瞟了一眼姚美玲，“Ling姐，我不是在說你……”

“不礙事，我也是生意人，我也唯利是圖。”她大笑著擺擺手。

“他們大概是要搶地盤吧，賭資可以是任何東西，有人想要拿回香港的天下，都是華人的世界，這對大馬商人來說，不失為一塊肥肉……沈理華老了，膝下只有一個獨女，交接班也要見見血啊，鎮鎮場子。”

他說得很輕松，但是姚美玲聽出來了，這分明裹挾著一場腥風血雨。

“獨女？那他可得仰仗女婿了，不知道是不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巴。”姚美玲彈了一下煙灰，指尖的碎鉆亮得人發怵，她冷笑一聲。

外面突然響起了槍聲，砰，砰，兩下，一瞬間的安靜過後，嘈雜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湧來。

他們兩個同時站了起來，機警地對視。

“應該不會有大事，外面都是我的同事，沒有call我……”嚴衛東說道：“我去看看……”

姚美玲也想跟上來，嚴衛東不許，心想必須自己先去探探風聲，畢竟故人要回來了，要是有什麽意外，依姚美玲的脾氣，恐怕他無法預估即將到來的大風暴。

“Ling姐，你留下，不要出去。我先去看看……”他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姚美玲也知道凡事有他照料，一定不會有大的差錯，況且外面發生的這種事，警察的身份顯然要比她這個“老板娘”好用很多。

她點點頭，輕罵一聲：“這幫東南亞鬼佬，盡給我惹麻煩！那金條我還嫌燙手！”

嚴衛東正走到門口，突然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很快就又掛了。擡頭看姚美玲的時候，一臉的愁容。

“這麽嚴重？看嚴sir愁眉不展的……”

他聳聳肩：“不會有賭局了……”

“你說什麽？也就是老娘的金條賺不到了？”她笑。一轉頭，第一反應竟是這樣。

“地點是沈家那女兒訂的，人家未婚夫反悔了，要求臨時換地方。”他低頭，不敢看姚美玲，心虛得很。

“折騰！我這兒不好嗎？我就不信，到手的生意還能溜走！我去說，一個也別想走！白給條子盯這麽久了！我不能一分錢都賺不到，出場子出人力的，讓東南亞佬在我這兒打彈孔！”

嚴衛東正要攔，她一把推開他的手，氣勢盛極，推門就出去了。

幹了這麽多年警察，臥底的經驗也豐富，心理素質好得很，他這回卻是真真切切怕了，真怕。

他當然知道杜天宇是什麽意思，連賊王都不敢來，他還能攔得住這場意外的重逢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慌亂地想了一會兒，很快跟了出去。

他知道杜天宇在怕什麽。

恐怕賊王是到了香港臨時才知道賭局地點的，一到場便發覺不對勁，立馬決定換地點。寧願毀約也不能這樣見她。

杜天宇太清楚姚美玲的性格，他們都是同類人，從來缺乏安全感，一旦確信對方背叛，便再也不會原諒，便心如死灰。

連賊王都縮腳了，他怕這裏，怕在這樣的情況下，去見她。

錯身而過，只有眼神的交匯。兩秒，他緩緩地閃過去。

全副的心思卻撇在她那邊，兩年來，日日夜夜夢裏都是她，他想過無數次見面的場景，卻從來沒有料到，會是今天這樣的倉促。

相見，還不如不見。

她撇過頭去，沒有說話，指甲掐進了肉裏。

他身邊的女人，明艷動人，也許已經走馬燈似的換了一茬，卻終於願意棲停一枝。不容易啊，他對他“妻子”的好，會不會像對當初的自己那樣？馬來西亞華人首富沈理華的東床快婿，他甫一回港，就是這樣驚人的出場，這樣光環圍繞的身份。

只有兩行眼淚，無聲地落下，沾濕了衣襟。

見她不說話，嚴衛東攔住了那人的去路：“現在再走，也沒什麽意思了，這個場子準備了好幾天，裏面什麽都有，不如就在這裏談。”

杜天宇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覆雜。

嚴衛東伸出了手，就像重新認識他那樣：“宇哥，好久不見。”

他還沒有說話，身邊的“嬌妻”已經挨近了笑問道：“你朋友？”她的手主動勾上他的胳膊，嬌媚無比，那一笑，恁是春風十裏也要失色。

姚美玲覺得不對勁，轉頭看過去，微微楞了一下，便冷硬地笑了。

原來，竟是故人。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回來了有木有！！木有騙你們有木有！！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啦啦啦，偶知道這句話要讓你們掀桌了。。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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