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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013-4-16 0:51:14 本章字數:10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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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急急捧著一個榴蓮進了養老院去,院長看見她來,可松了一口氣,小心地解釋,“賀小姐,實在不是我們這邊不用心照顧老人,而是榴蓮這東西的確太貴了,咱們每天配給給老人們的飲食都是有預算的……如果單給一位老人買了這麽貴的水果,難免後頭沒有別的老人跟著鬧,那就不好收拾了。”

賀雲點頭,“院長我明白。以後但凡我媽要什麽,您都只管打電話給我就好。”

說著話,賀雲走進房間,看見她媽宋淑嫻正歪在床榻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窗外。賀雲看了心裏就是一疼,忙含笑招呼,“媽,您看什麽呢?”

跟宋淑嫻同屋的張阿姨含笑招呼,“賀雲你來了啊。你媽都念叨你好幾天了,快坐快坐。”

張阿姨說著就避出去,房間裏就剩下宋淑嫻、賀雲母女倆。宋淑嫻這才將目光從窗外抽回來,望著女兒,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那樹上掛了一張蜘蛛網,今早上剛結的。我就看著那個大蜘蛛一圈圈地吐絲,一圈圈地結網。眼見著那張網一圈一圈地結成了,不知不覺也都到了這個時辰。妾”

賀雲心底擰著一疼,面上卻沒敢顯露,只小心捧著個刺猬似的榴蓮到母親眼前來,“媽,您要吃榴蓮,我買來了。泰國金枕,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宋淑嫻看著榴蓮,很是欣喜,卻忽地變了臉色,“怎麽這麽久才買來?你不是當空姐的麽,飛機一下子就到泰國了,卻耽擱了這麽多天!”

賀雲只能嘆息,小心地解釋,“媽,我是飛歐洲的。薌”

宋淑嫻這才好像是醒過神兒來,“哦。我都忘了。”

賀雲嘆了口氣。她不怪媽。

賀雲的相貌長得像宋淑嫻,可是老街坊卻還說,賀雲的相貌其實還是比不上宋淑嫻年輕時候的。畢竟現代人都能化妝,善打扮;而宋淑嫻年輕的時候,那是正經的清水出芙蓉。當年的宋淑嫻和賀梁,那也是學校裏郎才女貌的頂尖搭配。以宋淑嫻的美貌,得遇賀梁的才學,大家都說這正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只可惜後來時代改變了,賀梁縱然才華橫溢,卻被老廠礦的瀕臨崩潰而拖累。彼時也有不少外資公司向賀梁伸來橄欖枝,邀請賀梁加盟。可是賀梁卻也有著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骨氣,覺得手裏掌握著的核心技術機密,一旦洩露給了外國企業,那麽對於當時已處困境的老廠礦將是滅頂的打擊,所以他寧肯自己清貧,無數次搖頭拒絕。

先時,宋淑嫻還能理解,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廠裏的技術骨幹紛紛辭職跳槽,後來都漸漸華屋名車地富貴起來。後來,就連賀梁的助手都榮升一個外國公司的技術副總,拿著百多萬的年薪,有天在街上遇見了,非要請賀梁夫妻倆吃飯,結果在飯桌上說著說著便驕矜起來,話裏話外地想要超出賀梁一頭去……

賀梁涵養好,一直忍道吃完飯告辭。宋淑嫻卻再也忍不了了,回去就跟賀梁大吵了一架,戳著脊梁骨罵賀梁是孬種,說賀梁沒能耐,非要逼著賀梁當即就寫辭職報告,然後也去外國公司任職。

一向好脾氣的賀梁,那個晚上大發脾氣,甚至扇了宋淑嫻一個大耳光。宋淑嫻大受刺.激,終於將“離婚”二字沖口而出,到後來索性變成最後通牒,說如果賀梁第二天再不去辭職,那就兩人直接奔民政局離婚好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賀梁終究沒有去辭職。兩人就這樣去民政局離了婚……

賀雲從小到大,父母之間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就算偶爾媽會發脾氣,好脾氣的爸都能給哄好。可是那一次,她真的被嚇怕了。那個晚上她一直在哭,第二天爸把她托付給鄰居王奶奶,就跟媽一起走出了門去。她記得她在後頭拼命地哭,跑上去一只手扯住爸,一只手扯住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哭喊,求他們千萬不要離婚,千萬別不要她了……

是爸蹲下來抱住她,擦幹她頰邊的眼淚,說,“爸爸永遠不會不要小雲。小雲乖,爸爸很快就回來。”

爸爸果然沒有失約,很快就回來了。只不過爸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著跟媽的離婚證書……

那段時間是賀雲這輩子最滿懷恐懼的一段日子。媽走了,將家裏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摔碎了,爸就坐在那一地的破碎裏,抽了整夜的煙。賀雲那時候真恨自己就是這樣一個身子,不能跟動畫片裏一樣分成兩個,那她就可以一個去追媽媽,一個陪著爸爸……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媽絕然地離開。

再後來,再後來爸竟然帶回來了另外一個女人。

為了讓爸開心,也為了讓那個女人降低警惕,她就甜甜地沖她笑,乖巧地喊她“劉阿姨”,可是心裏卻只一眼就恨死了她。

她開始小心地去那個女人原來住的地方去打聽她的根底,還緊張地將這件事情告知給媽,她不希望爸認識那樣的女人,她希望媽再回來。

媽聽說爸有了新歡,就也後悔了。原本媽說離婚,就不過是賭氣的話,只不過後來騎虎難下。媽就真的聽了她的話,轉頭回去找爸,說想要為了她而覆婚……

可是爸,那個向來最愛她、脾氣最好的爸,竟然在那天絕情地對媽說了不。爸竟然還說他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說那個女人帶給他從來未有過的幸福。

媽哭了,後來又好多次來求過爸,甚至都給爸跪下,說至少要為小雲著想……她從來沒見過爸那樣絕情過,竟然推開母親的手,就直接離開。

那些日子,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不光是爸,就連他們從前的街坊、朋友都也埋怨媽,說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媽當年還年輕,還能堅持過來;可是退休之後,隨著年紀大了,身子骨就也漸漸不好,便容易憂思傷神。到後來竟出現了些狀況,賀雲怕她出事,便將她送進養老院來,找人陪著、看著。

想起這些傷心的往事,看看眼前的媽的這副樣子,賀雲就更只有恨——恨劉玉茹和杜蘭溪這對母女!她們是毒草、野草也就罷了,憑什麽還要硬生生擠進她的家裏來,毀了原本屬於她和媽的幸福!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怨恨爸。都那把年紀了,爸還說什麽愛情……哈,愛情,爸為了愛一個那樣不堪的女人,竟然就忍心活生生撕碎了她這個他曾經最愛的女兒。

愛——這個字眼,不過都是騙人的借口。一旦撕破了臉皮,那不過是個P。

宋淑嫻吃完了榴蓮,滿意地嘆了口氣。心情好,仿佛精神也跟著好了許多,便把著賀雲的手念叨,“現在這榴蓮也不是稀罕的東西了,可是當年,這東西是有錢都買不著的。那年你爸那個副手帶著我和你爸去五星級酒店吃飯,席間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提到,說她老婆是最愛吃榴蓮的,說那東西女人吃了最是美容養顏……我就隨便問了一句,說要十幾塊錢一斤吧?結果那家夥就牛的一指你爸說,他一個月的工資充其量就夠買倆。可惜就算舍得工資,都沒處去買去。”

宋淑嫻說著,幹涸的眼睛裏仿佛湧起一點光亮,“現在這東西,倒是沒那麽稀罕了。貴還是貴的,至少不讓人那麽懸著心。小雲啊,聽媽的,你將來一定要過人上人的日子——你的名字叫‘雲’,你爸說是‘淩雲壯志’,我的意思卻是要你出人頭地。”

“可別再走媽媽這條老路。什麽愛不愛呀,說到底,什麽都不值……”

賀雲深深吸氣,握緊媽的手,“媽您放心,我一定會的,我發誓。”

俱樂部裏,剛打了兩把牌,容盛就懶洋洋地一把扔了手裏的牌,“沒意思,不玩兒了。”

祝炎就瞅他,“容少這是又發的哪門子邪火?”

容盛就斜楞著眼睛瞟著坐在下家的月明樓,“我就看著他不順眼。哪有這樣兒的呀——我這牌技高手,看下家絕對是一絲風都不透,可是他倒好,明擺著要輸了,竟然還輸得眉飛色舞,滿臉喜色的。倒顯得咱們這些贏家眼皮子淺薄不是?”

房間裏的人聽著,便都齊齊樂了。

月明樓跩得更是雙眉斜飛,“怎麽著,總歸明白不能光顧贏牌卻丟了人的道理吧?”

容盛呲了呲牙,壓低了聲音跟月明樓說,“最近我怎麽這麽厭得慌?一瞧見滿眼睛裏晃的長頭發、大眼睛、白皮膚、S身段的,就覺著嘴裏跟嚼蠟了似的,一點滋味兒也沒有?”

月明樓也笑,“怎麽,換口味了?喜歡什麽樣兒的,回頭哥給你介紹一個。”

容盛就陰測測地聳肩一笑,沖著月明樓眨了眨眼睛,“我就看你那國寶小妞挺好的。我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她那一對小黑眼圈兒在我眼前轉呀轉的,甭提多銷.魂了。”

祝炎聽見了,卻不插言,只是掛著一臉看戲的表情,瞟著月明樓。

月明樓就笑了,“這麽喜歡黑眼圈兒啊,那還不簡單。”說著仰頭盯著祝炎,“祝大造型師出馬吧,把容少身邊所有的雌性動物都給畫上一圈兒黑眼圈好了。保管讓容少眼前,大圈套小圈。”

“噗——”容盛一口啤酒直接噴出來,伸腳在桌子底下踹月明樓,“我說你怎麽那麽缺德啊!”

月明樓輕佻地一呲牙,“你不缺德,那你怎麽不念《道德經》去啊?”

容盛知道鬥不過月明樓了,就歪著腦袋湊到祝炎耳邊去,“小祝,他這兩天不對勁兒啊,怎麽這麽sao勁飛揚的?他內個前任張夢佳,不是才讓龐家樹給摟被窩裏去麽,他現在身邊有人麽?”

祝炎盯了月明樓一眼,只笑不語。容盛看出來了表層,祝炎卻猜到了裏子。

自從當年的天鉤恢覆成為月明樓之後,無論是商場打嬴了什麽大戰役,或者是又多賺了多少錢,他從來都沒這麽樂過。縱然坐在牌桌上,那雙鳳眼也一直欠揍地彎著,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心裏偷著美呢。

能讓他變成這麽sao勁飛揚的,怕答案只能指向一個人。

容盛看祝炎不吱聲,就更不樂意了,“小祝你怎麽也這麽沒意思啊,在哥面前玩兒什麽含羞帶怯、欲言又止啊?”

祝炎就也沒示弱,挑著眸子瞟他,柔媚地說了聲,“呸,登徒子,人家不理你!”

牌桌上那第四位,樂得直接捂著肚子從凳子上摔下去。容盛一張大紅臉,左看看祝炎,又看看月明樓,尷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決定還是投降,“行了我知道我錯了。我還以為自己坐你們倆當間兒,能一人獨挑你們兩個呢。看來當年天鉤火神的拍檔,果然是焦孟不離啊。”

月明樓淺淺地笑,瞥著容盛,“你可以直接說我們倆狼狽為奸。小祝,好基友!”

兩人說著就當著容盛的面兒,伸拳頭彼此相撞。這把容盛給糗得,雙手舉過頭頂,表示徹底投降。

坐著又閑聊了會兒,容盛又挑釁,“月月啊,不如把你那國寶小妞介紹給我唄。我現在寂寞死了,就想學著你的重口味,也好整天向你那麽sao勁迎風飛舞、逆風飛揚的呀。”

祝炎就在旁邊忍不住樂,瞟了月明樓一眼,“容少原來喜歡重口味的啊。小月你也是的,手頭還有個更重口味的,怎麽藏著不介紹給容少?”

“嗯?”月明樓還楞了下。

祝炎得逞了的拍手大笑,“杜蘭溪不是還有個同學叫蜘蛛的麽?那個絕對重口味,絕對能讓容少爽得飛上了天!”

月明樓一聽,也樂得彎了腰。

容盛倒楞了,心裏不由得好奇,“誒,怎麽一提到她,你們就樂成這個樣兒啊?給我說說,那是個什麽樣的妞啊?怎麽叫蜘蛛啊?”

蜘蛛終於抽出時間來尹若的“愛的紫菜包飯”。既然月集團大樓距離這樣近,蜘蛛索性先抓了蘭溪一起來。三姐妹終於又有時間湊在一起吃東西,三人都從另外兩個人面上的笑容裏,找回自己的年少時光。

小時候多好,三個人就仿佛是一個人。有了好東西便在一起分享,有時候買一大團棉花糖三個人一起吃;遇見什麽為難的事情,就三個人抱頭在一起哭兩聲。總覺得這個世界上自己並不孤單,快樂與悲傷都有另外兩個人分擔,於是自己便變得勇敢無畏起來。尹若期待地看著蜘蛛,看樣子是很想得到蜘蛛的肯定。蘭溪便在桌子底下踹了蜘蛛一下,沖蜘蛛眨眼睛。可是今晚的蜘蛛也怪了,就是有點心不在焉似的。被蘭溪踹了,也只是翻了翻眼皮望過來,“幹嘛?別煩我,煩著呢。”

尹若忙問,“蜘蛛你煩什麽呢?可是不管煩什麽,也總不該吃飯的時候還想不開心的事吧?小心消化不良啊。”

蘭溪就調節氣氛,壞壞盯著蜘蛛,“陰陽不調吧?”

蜘蛛就沖她翻白眼兒,“你的意思是,你很調嘍?”

蘭溪就一下子被戳到了軟肋上,紅著臉心虛地趕緊逃避尹若的目光,狠狠垂下頭去喝湯。

尹若便柔柔地問,“蜘蛛,到底怎麽了嗎?說出來啊,我和蘭溪幫你分散分散。”

蜘蛛這才正常了點,指著紫菜包飯,“若若你別多心啊,其實這紫菜包飯很好吃的,我小時候也愛吃,你是知道的。我今天是心急如焚,所以就食不知味。現在就算是滿漢全席擱我眼前,我也吃不出香來的。”

蘭溪也追問,“到底怎麽了嘛,你倒是快說啊。急死人了!”

蜘蛛又長嘆了一聲,“我們網站要力推高幹文了。”

蘭溪和尹若都有點疾跑沒收住腳,直接撞南墻上的感覺,兩人對視一眼,蘭溪先開炮,“力推高幹文就力推唄,你這是幹什麽呀?”

蜘蛛扁了嘴,“可是姐姐我從小長到這麽大,還壓根兒就沒認識過什麽高幹子弟啊!我手下的作者也沒幾個見過,更別提知道怎麽跟高幹子弟談戀愛了,作者就跑來問我,讓我給個指導——媽的,老娘怎麽知道啊!”

蘭溪和尹若一聽,也只能扶額了。

蜘蛛越說越郁悶,“好歹你們兩個還都比我強,身邊都有那麽個大總裁。雖然說尹若那個是虐文吧,可是畢竟也經歷過——老娘倒好,天天就坐在辦公室那P眼兒大點的地方裏,天天都是腦袋裏YY。老娘苦啊……”

蘭溪跟尹若對視了一眼,都想笑,卻都沒敢笑出來。

蜘蛛用筷子戳著紫菜包飯,“你說吧,現在這幫熊孩子,一問問題還都直奔主題來,纏著問姐:‘高幹子弟都是花花公子,所以內個能力特別強吧?編編你說,他們一個晚上能做幾次呢?我按著幾次來寫呢?’郁悶死老娘了,老娘哪兒特麽知道!”

蘭溪就要樂噴了,捂著嘴使勁掩著。

蜘蛛絕望地張著兩只死魚眼瞪著蘭溪和尹若,“不管了,我罰你們倆每個人給我介紹一個高幹子弟!要求:一個玩兒文雅的,一個玩兒邪.惡的!老娘必須得實地考察了才敢回去講給手底下那幫熊孩子聽去——要不,她們還不踩死我這個當編輯的?老娘日後還怎麽混!”

尹若也笑,卻聽著聽著就蹙起了秀眉,“蜘蛛,按說這個忙我應該幫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就算認識幾個高幹子弟,也都是通過龐家樹。我現在跟龐家樹又在鬧著離婚,他那幫朋友個個恨我呢,我怎麽還好意思……”尹若說著垂下頭去,眼底泠泠仿有淚光。

蘭溪看見了,便趕忙主動攬過來,“哎,好啦好啦,這件事交給我吧。我們總裁好歹還有幾個狐朋狗友的,我想裏頭總能扒拉出來幾個還能見人的高幹子弟啦。”

尹若就擡眼盯了蘭溪一眼。

蘭溪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好吧,其實裏頭有幾個正經不錯的。只不過因為他們是高幹子弟,身邊又總是換女朋友的,我就覺得他們蛇鼠一窩。”

蜘蛛這才眼睛一亮,“那還不趕緊的啊!溪子我可告訴你,你可得把這事兒好好給我辦明白!”

晚上蘭溪和蜘蛛幫著尹若打烊,讓尹媽媽先回去休息了。三姐妹齊心合力,鐵閘門刷拉一聲降下來。三人都極有成就感地相視而笑。

尹若還是小心地扯了蘭溪的衣袖,低聲問,“我做給你們吃的鹹菜,好吃麽?”

蘭溪便咬了咬唇。蘭溪明白,尹若其實問的不是她,而是在問月明樓。

尹若看見蘭溪的神色,便趕緊解釋,“畢竟我在龐家這些年,都沒什麽機會再做這個,手藝也生疏了不少。就怕你們吃著不習慣了。”

“哪有。”蘭溪便趕緊安慰地拍了拍尹若的手背,“吃了,挺好的。總裁也吃了,說好吃呢。”

可不是好吃嘛,每回她在他眼前提起那鹹菜來,他都要她用嘴餵他……加了肉味兒的,能不好吃麽!

“那我就放心了。”尹若垂首在燈影裏微笑,嬌羞得我見猶憐。

又是按照小時候的老規矩,蘭溪和蜘蛛說要先送尹若回去。可是尹若卻紅著臉拒絕了。蘭溪就明白了,笑著跟蜘蛛擠眉弄眼。看尹若坐上車子離開,蜘蛛這才瞟了蘭溪一眼,“溪子,你是不是跟你們總裁在一起了?”

蘭溪嚇得差點跳起來,“誰說的!”

蜘蛛就翻了個白眼兒,“別忘了姐我可是專帶總裁文的編輯!就那麽些花樣兒,哪樣不在我眼睛裏啊?你自打這次公司郊游回來,你就不一樣了你。肯定讓你們總裁給強了吧?”

蘭溪腿一哆嗦,好懸坐地上。轉頭望著蜘蛛,臉就火燒火燎地。

蜘蛛倒是也不急,就那麽不緊不慢地盯著她看,“溪子,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從沒像最近這麽女人味兒過。不是說穿著,而是目光和神色。你愛回答我不回答,反正我自己都找見答案了。”

蘭溪就笑起來,害羞卻也還是點了頭,“他,是小天啊。”

蜘蛛笑了笑,卻又轉頭惆悵地嘆了口氣,“難道你不擔心,尹若離婚之後會轉頭回去找天鉤?”

蘭溪認真地想了想,也認真地點了頭,卻終究還是又搖頭,“我也有這樣的擔心,不過我不害怕。其實對於七年前的一切,我也還有許多的不能確認——既然不能穿越回七年前,那我也想在今天看看。”蜘蛛瞇起了眼睛,“你,感覺到了?”

蘭溪輕輕嘆了口氣,“蜘蛛,尹若雖然還是尹若,可是畢竟她在龐家樹身邊呆了那麽多年。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算未必是防備著尹若,我總歸也要防備著龐家樹——我怕尹若的思維裏,多多少少已經受到了龐家樹的影響,所以我不能不先小人之心一下。”

蜘蛛這才長舒了口氣,“那就好。我就擔心你又是什麽都掏心掏肺的,一點都不知道顧著自己。”

蜘蛛的公車來了,蜘蛛上車。蘭溪握了下蜘蛛的手,含笑告別,“放心,我們都長大了。”

S城,位於CBD商業中心區的大廈內,段竹錦醫師的私人診所。

月明樓推門走進去,段竹錦看見來人是他,便笑了。

被段竹錦那戴著金絲邊眼鏡兒的狐貍眼鏡一瞅,月明樓就覺得渾身宛如長刺兒般地紮得慌,便聳了聳肩膀,“段醫生一看來了病人,就知道又可以宰下大筆錢落袋了。所以才看見我就笑得這麽開心,是不是?”

段竹錦也沒否認,只是仰頭打著哈哈,起身親自給月明樓倒茶,“我就知道月總裁會來。今早上看新聞,正好看見說月總裁要來視察這邊的明月廊分店,我這就把今天所有的預約都推了,就專心等著月總裁大駕光臨呢。”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月明樓一邊品嘗著段竹錦的小龍團,一邊翹著長腿瞄著段竹錦。

段竹錦就樂了,“月總裁倒是跟我們家靳二少有的一拼。我們家靳二少也曾經在事前事後向我虛心討教……”

月明樓差點被茶給嗆著,咳嗽著忍住,“段醫生知道我來,是要問什麽?”

段竹錦就樂,正兒八經地在病歷本上寫了個數字晃到月明樓眼前來,“月總裁,我向來知道月集團財大氣粗。為了配得起月總裁的身價,我開這個數字,當不算過分。所有的詢診都好說,只要月總裁先將這個數字賞了在下。”

月明樓看見那個數字就牙疼起來,“你這是明搶啊!”

段竹錦眨眼一笑,“月總裁可以拒絕啊。”

月明樓咬緊了牙關,沒說話,直接掏出手機來登錄手機銀行,少頃轉賬記錄“叮”地一聲傳來,就像金塊落進了陶甕的聲響。月明樓將手機舉起來給段竹錦看,段竹錦這才笑得狐貍眼瞇起來,欠了欠身,“多謝老板打賞。”

月明樓呲了呲牙,“段醫生,請指教吧。”

段竹錦笑笑地將病歷本放下,然後變戲法似的從後頭推出來一帶軲轆的白板來,推到月明樓的沙發前放端正。段竹錦又從自己那大師級修身剪裁的白大褂口袋裏掏出一支筆來,拉長,迅速變身為一根教鞭,噠噠地指在白板上。

月明樓忍住樂,心說:這位段醫生,平日是給多少人上過類似的啟蒙教育課啊?

段竹錦卻一本正經,端出專業人士的嚴謹態度來,“月總裁不必說,我也猜到您來問診的是那晚上電話裏的問題。那藥是起了作用的,可是月總裁在品嘗了那藥物的美好之後,卻還會擔心那藥物自身的苦澀——月總裁想知道,從那藥物的致幻作用本身,能夠折射出某位女子的什麽心理潛意識呢?”

月明樓只能嘆息了。眼前這不是個大夫,活脫脫一披著白大褂的狐貍。

月明樓輕輕闔了闔眼睛,“我那晚看見的,是多種不同面目的她。我想知道,那些面目究竟只是藥力所致,還是那些都是藏在她心底深處的她自己。”

段竹錦笑了,悄然望著輕闔眼簾的月明樓,然後用夢幻一般的嗓音捉弄月明樓,“月總裁,恭喜你戀愛了。”

只有深深愛著一個人,才會在身子的歡愉之外,更去關心她的心。

月明樓臉頰紅了紅,睜開眼又恢覆冷色,“快說!錢都給你了,還這麽磨嘰!”

段竹錦就笑著點頭,“月總裁一定知道一個詞:對癥下藥。這世上所有的藥物,都一定是要針對病人身子的特定情況來施藥的。致幻藥物同樣如此。”

“只有這個人的潛意識裏原本就存在著那幾種心理的訴求,或者說渴望,那麽致幻藥物才會激發出她那些潛意識來。”段竹錦瞇了瞇眼睛,“月總裁願意大致給我講講,這位女士有過什麽樣的身世經歷,以及日常表現出來的是什麽性格的人麽?”

孰料——

“不願意。”月明樓毫不留情地就這三個字兒。

段竹錦都郁卒了。這麽使招兒呢,竟然被他就這麽給擋回來了?

段竹錦還不甘心,繼續You導,“醫者講究望聞問切,月總裁既不將患者帶來,又不肯給我講述病情,那即便我是個神醫聖手,那我也無從下手啊。”

“誰用你下手了?”月明樓昂身站起,輕飄飄地朝段竹錦翻了個白眼,“我的女人,你想下手?找死啊!”

段竹錦都要撓墻了……還想套出月大總裁的秘密來呢,他怎麽能這樣地什麽都不說呢!

月明樓不客氣地擡腳就走,邊走邊說,“看看你這兒,清一水的奢華裝修,原來都是我們這些病人的民脂民膏。你就天天面對滿墻滿屋子的白花花的脂肪,你真能呆得下去啊。佩服,佩服。”(小註:民脂民膏裏的“脂”、“膏”本義都是脂肪,這裏是月明樓故意惡心段竹錦呢。)

“噗……”向有潔癖的段竹錦,活活被月明樓給惡心著了!

月明樓含著笑走出段竹錦的診室,笑便點點散去。不是因為心疼自己被敲竹杠敲去的那一筆大銀子,而是想到蘭溪,心裏一抽一抽地疼了。

雖然沒聽段竹錦講說,月明樓自己卻也能推論出段竹錦後頭要說的話來。

她在藥力控制下表現出小蘿莉、萌妹紙、禦姐的三種狀態,其實這正是她心底三種真實的潛意識:小蘿莉:她從小家庭就動蕩,爸總是惹事跑路,媽也顧不上照顧她。她不得不掙紮著自己學習超前地去長大。她早熟懂事,卻不等於她真的是正常地長大了——她只是深深地,將那個小女孩埋葬在了心底。

萌妹紙:可以主動賣萌地去吸引人的註意力,博得旁人的喜愛,這又是她在青春期長大過程中的渴望。她說她自己是朵蒲公英,蒲公英雖然宛如雜草一般堅韌,也並不好看,但是蒲公英終究首先是一朵花啊——她也渴望有異性的註目與喜愛。只是,她首先缺乏這樣的自信,其次身邊還有尹若這樣耀眼的女生,於是幾乎所有異性的目光都只投向旁邊……她便將自己的這份渴望也生生扼殺。

禦姐:成熟的、自信的、強有力的女子。她在長大的過程中,或者說如今在職場在家庭裏,都遇到了許多的困難。賀雲這樣的姐姐,孟麗那樣的職場絆腳石,甚至還有從前那個月明樓……都讓她嘗到了苦頭。她在現實裏不得不委曲求全,可是在潛意識裏卻想著要反抗……

月明樓站在大樓外的陽光下輕輕閉上了眼睛。

傻瓜,原來她心裏竟然藏著這麽多的苦,她卻從沒對他說過。

如果不是那一場瘋狂的歡.愛,如果不是那一次陰差陽錯的服藥,他可能還沒機會這樣深入她的心底最深處,看見那裏藏著的她……

多虧那晚上他那麽瘋狂地愛了她一次又一次,才能這樣不僅僅是進入了她的身.體,更是深入了她的心靈——如此說來,他倒是應該感謝那下了藥的人。

月明樓在陽光下睜開眼睛,鳳目裏的寒芒融入了溫暖的陽光。

他會將她從前的遺憾全都一一彌補。

他會好好去學習,如何來愛她。

月明樓穿過大廈旁邊的小街去取車子,路過街邊一家小小的毛絨玩具店。一個小女孩兒扯著媽媽的手站在外面,伸手指著櫥窗裏一個毛絨泰迪熊跟媽媽哀求,“媽媽,再給我買一個嘛。”

媽媽哄著,“寶寶乖,已經給你買一個嘍。下次再買,寶寶不可以貪心喲。”

月明樓不由得停步,垂首去看那小女孩兒眼底的不舍與渴望。

那媽媽有點不好意思,擡頭跟月明樓笑了下。月明樓也尷尬解釋,“你的寶寶好可愛。”

看著母女兩個走遠,月明樓看了看櫥窗,猶豫了片刻,終於含笑推門走了進去。

小女孩,都喜歡毛絨玩具,是不是?

蘭溪莫名地接到月明樓從S城打來的電話,說讓她送一份緊要的資料過去。還在電話裏強調,說機密資料不許用傳真或者網絡傳輸。

蘭溪只好認命,搭了下午的火車直奔S城。好在兩個城市距離不算遠,乘高鐵三個小時就到了。出了火車站,正是黃昏時分,彩霞滿天。整個城市,與擦肩而過的人,都像是鍍了一層金一樣。

蘭溪按著月明樓短信發過來的地址趕去,卻發現是位於CBD一座商業大廈旁邊的小街裏。小街很幽靜,街邊開著一間一間小小的商鋪,每一間都很有特色。

蘭溪站在街邊左等右等,卻遲遲不見月明樓來。她掏出電話掛出去,電話卻關機了。蘭溪急得左顧右盼,忽然聽見背後的店鋪門口掛著的銅鈴一響。一個中年胖胖的大姐笑著問她,“你是來應征的吧?那還不趕緊進來,正好忙著呢。”

蘭溪想解釋說不是,那大姐卻不由分說將她給扯進店鋪裏來,指著滿地的毛絨玩具外皮跟她說,“給娃娃註棉,你會的吧?”

“我嗎?”蘭溪指著自己,便有些貪戀地看向那滿地的娃娃,看外頭也沒月明樓的影子,便忍不住眼睛裏閃出了星星,“大姐,那我,我可以試試麽?”

“當然。”那大姐手腳麻利地給她做示範,將毛絨表皮對準註棉口,砰地一聲,之前還癟癟的皮殼一下子就鼓起來了。就像一下子就有了生命,活過來了一樣!

蘭溪小小地驚呼著,趕緊從地上拿起一個小熊來,朝著那註棉口躍躍欲試。

砰地一聲,一個小熊就在她手中誕生了!——那感覺,那感覺簡直像是自己生出來一個小孩子一樣……蘭溪不由得有些濕了眼睛。

——真的,好快樂!

94、終於還清,欠你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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