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鴻放開，走到她面前。

他緊緊盯著“周津渡”那張臉，試圖看出些什麽。

黎喃始終很平靜地直視他。

錢鴻咬牙切齒：“你在報覆我是不是？”

黎喃反問：“我報覆你什麽？”

錢鴻：“你報覆我上次——”他看到四周圍著看熱鬧的人，及時止住了話。

黎喃可不會給面子給別人：“上次怎麽？”

她篤定錢鴻不敢在大庭廣眾下提起這件事。

錢鴻目光陰騭，踮了踮腳，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周津渡，我沒想到你心機這麽重，居然用這種方式來搞我。我只是把你鎖在裏面而已，你就要害我丟了工作，你這樣會招報應的！”

“我沒有害人我為什麽會招報應？”

黎喃輕蔑地垂下雙眸，從身高上就已經碾壓了對方。

她從容地退後一步，微微低下頭，輕描淡寫的話在錢鴻耳邊響起。

“是我又怎麽樣？不是我又怎麽樣？你想將臟水潑在我身上，你就拿出證據。”

證據？他能有什麽證據？

錢鴻沒想到連監控都能作假，這樣一想，他就更加憤怒了，擼起袖子就要打黎喃。

黎喃不閃也不躲：“打之前你先用自己的豬腦子好好捋一捋，打完我你要負什麽法律責任。”

“錢鴻！”錢東及時攔住了錢鴻，“你打他也沒什麽用，只會讓自己走得更快。”

錢鴻收回了手，目光陰沈沈的。

錢東看向黎喃，目光同樣陰冷，他冷笑：“周津渡，我真是小瞧了你。”

陷害錢鴻的人，絕對就是眼前這個扮豬吃老虎的人。

“你們倆兄弟真會說笑話。”黎喃扯了扯嘴角，不再周旋，“下班了，今天沒什麽需要加班的工作。我可以走了嗎？”

錢東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可以。”

黎喃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看熱鬧的群眾自動在中間分出一條道讓黎喃走遠。

等人走遠了，開始竊竊私語討論：“錢東、錢鴻這兩人真是夠了，平時欺負欺負也就算了，現在為了脫身竟然將臟水潑在周津渡身上。”

“我也覺得他們這次做得太過了。”

“哪有這樣的。”

“雖然說莫總監是輔佐。其實公司有誰不知道小周總和莫總監不對盤，如今這出不就是忠狗護主嗎？”

“忠狗護主！”

“哈哈哈哈——”

……

“說夠了嗎？趕緊兒滾。”錢東強忍著怒意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切。”

“拽什麽拽啊。”人群裏發出幾聲不屑，作鳥獸散。

錢東對錢鴻說：“你別擔心，我會再想辦法的。”

他絕對不會放過周津渡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鬼推磨！”

安靜的地下停車場，黎喃哼著曲不成曲兒，調不成調兒的歌：“來到我的小破車前，心情呀，是真呀真他麽的美好——”

“是你吧。”有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身後，慢悠悠地說，“把我關在廁所的人。”

？

黎喃嚇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顫顫巍巍回頭：“莫總監！”

莫成文閑暇以待地靠在車旁，一臉微笑地看著她。

黎喃第一反應當然是否認：“沒有！我不是！”

莫成文從容不迫地起身，走到她面前：“周欖，難道我還不了解你。”

周欖？？？

是誰……？

黎喃夾著尾巴，心虛得不行。

莫成文是認錯了人……

還是說周津渡以前叫周什麽欖？哪個lan？

黎喃決定靜觀其變，一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的樣子。

否認了所有。

莫成文嘆了一口氣：“怎麽？不記得叔叔了？”

叔叔？

黎喃驚呆了，他到底在講什麽啊……

現在看來不是莫成文腦子不好使，是他真的認識自己，不不不，是周津渡。

都怪她忘了跟周津渡要來新總監的事情。

她盯著莫成文的臉，猶豫著要不要先叫一聲叔叔試試，免得暴露了。

以為她不想回答，莫成文似乎很是受傷，沈默了幾秒，問：“你還在為當初的事情生氣嗎？那件事……是我不對。”

黎喃都被搞糊塗了，她現在特別希望周津渡能立刻出現在眼前，拯救懵懂無知的……少男。

她什麽都不懂啊啊啊！

黎喃笑得很牽強：“那個……我不太想提那件事了。”

回萬能答案總沒問題了！

果然，莫成文的眼神暗下幾分，但很快他裝作輕松的模樣，笑了起來：“你說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玩這種小兒科低級手段？”他說教的語氣絲毫不見生氣，而是縱容。

對，縱容。

這個認知讓黎喃差點兒閃了腰：“……？”

莫成文繼續說：“你小時候可聰明了，欺負人也不會用這種低級手段。太低級了，要是當時有人看到你，不但弄不死錢鴻，反而還會被反咬一口。”

黎喃：“……”

“你是不是收買了監控室的小夥子？”莫成文笑，“小夥子演技太差了，還好遇到的是我。這件事漏洞很多，得虧你運氣好，我被潑咖啡進了衛生間；錢鴻今天恰巧穿同樣的衣服。不過視頻做得不錯，挑不出什麽紕漏。”

黎喃被誇獎了，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不是她運氣好，是她算到了全部。

那兩小職員是她整理倉庫時交的朋友，知道他們缺錢，花錢雇的；錢鴻只有三套衣服，她算到了今天他會穿什麽。

一切具備，只欠東風——莫成文下來。

但她唯獨沒有算到，莫成文是站在她這邊的，甚至是推波助瀾。

莫成文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麽每天都去資源部嗎？”

黎喃茫然搖頭。

莫成文說：“我想看看你。”

“這麽多年了，好久都沒看到你了，想安靜地看看你。現在我知道他們拿了你的東西，所以我回來了，我會幫你拿回來的。”

“阿欖，是我知道得太晚了。如果我早點知道，你就不會在最底層，不會被他們踩在腳底下。我知道他們一直都在欺負你，抱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當年那件事全怪我，這些年我一直在後悔。你現在能原諒我嗎？”莫成文望著她。

黎喃：“……”

字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

這是周津渡的故事嗎？

怎麽聽起來天方夜譚的。

黎喃抿了抿嘴：“那個……”

莫成文認真地聽著。

“我……”

她欲言又止。

莫成文懂了：“還是說……你始終沒有原諒我。”

黎喃抓狂地想，原不原諒他是周津渡的事情。

可問題是，她不是周津渡……

莫成文是個理智的男人，他不再這件事上多深究。

“阿欖……”他遲疑地伸出了手，最終拍拍黎喃的肩膀，“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會站在你身後的。”

不遠處，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周津渡！”

黎喃欣喜若狂地回頭：“……黎喃！”

真正的周津渡站在不遠處，他似乎打算以後走“帥氣黎喃風”，衛衣搭配牛仔褲。

那張小臉粉黛未施，越是簡單就越漂亮。

他看也沒看莫成文，眼睛一直盯著黎喃，慢慢走過來，只有隱約的笑意：“我來接你。”

可黎喃還是看懂了，那笑意未達眼底。

莫成文看看黎喃，又看看周津渡。

不太懂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都是女朋友來接了嗎？

莫成文對周津渡紳士一笑，伸出手：“你好，我叫莫成文，是津渡的叔叔。”

“你好。”周津渡卻沒有伸手，目光僅僅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又挪開，對黎喃說，“我在車上等你。”

他拉開車門，利落地坐進駕駛座，長發飛揚，盡顯女人幹脆和帥氣。

黎喃星星眼：好酷！

莫成文想問這是不是女朋友，但現下的場合不太禮貌，只好咽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聊。”他說。

黎喃巴不得，迫不及待上了車。

周津渡開出車位，駛向出口。

後視鏡裏，莫成文還站在原地，身影漸漸淡化成了一個小點。

周津渡收回目光，越是平靜的臉，越是讓黎喃覺得他有心事。

是因為莫成文嗎？

他認識以前的周津渡，他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叫周欖。

周欖。

還挺好聽的。

可為什麽會改名呢？

車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摩天大樓的夜景一如既往美麗；徐徐的晚風吹亂了周津渡額頭上的長發，那張臉恬靜美好，影影綽綽卻像是幻境。

黎喃看著自己的臉在別人身上，也越來越習慣了。

“你……”兩人同時開口，一怔，而後望著對方笑了出來。

周津渡道：“你先說。”

黎喃沈默了幾秒，道：“那個男人叫莫成文，是公司新來的總監。他剛剛對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周津渡自然地接過話題：“嗯，他是不是叫你周欖。”

“嗯。”

周津渡：“我以前是叫周欖。”

黎喃歪了歪頭，好奇地問：“哪個lan？”

周津渡笑了笑：“你的問題怎麽出乎意料，我以為你會問我別的事。”

因為我看出來你不太想說。

黎喃無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催促他：“你快說呀，哪個lan？”

周津渡盯著她的嘴巴，想說什麽還是咽了回去。

“橄欖樹的欖。”

“周欖周欖。”黎喃低低輕笑，“好聽，我以後就叫你周欖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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