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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攝像頭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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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

李文演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了。

愛與恨交織的一幕幕, 走馬燈般在他眼前不斷轉動。

只不過這些往事的視角有些奇怪。

他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周妙宛所經歷的故事。

他的心一陣陣發緊。

原來,她是這樣走過那段最難捱的歲月。

李文演確實很後悔這輩子沒有好好珍惜她, 他也曾經幻想過, 如果有來生,他一定會好好的將她捧在手心。

他無比地想要和周妙宛攜手,走過平順的一生。

可切身體會過她的感受之後,李文演忽然再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妄念。

周妙宛又做錯了什麽呢, 憑什麽要和他生生世世地糾纏在一起?

她理應擁有自己的人生。

與他無關的人生。

如果真有來生, 他只願她健康順遂。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沒敢再和周妙宛母女提合葬的事情。

他是將死之人。

他一旦說出口, 無論周妙宛同不同意,她必定都會陷入到糾結當中

所以在臨死之前,李文演只懇請弦月, 叫她日後送她母親一縷發絲來陪他。

溘然長逝之後, 李文演發現自己的意識並沒有消散。

他的靈魂好似被拘在了一方漆黑的四方天地之中。

混沌的感覺籠罩著他。

他唯一可以篤定的是,自己確實是死了。

期年的心悸到後來早已是藥石罔效,哪怕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何況是他早已斷了氣,被長埋於地底。

不知過了多久,有微微的光照亮了他的意識,一縷發絲飄落在他的手心。

執念已然排解。

但李文演依舊沒有等到來接他的黑白無常。

相反, 刺目的光芒喚醒了他的魂魄。

他像一縷青煙, 渾渾噩噩的飄蕩在半空之中,跟隨著這束莫名的光芒一路向前。

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 他低頭,看見了那縷花白的頭發。

李文演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身處在一處宅院的上空, 觸目所及都是美輪美奐的景象。

嶙峋的假山,清澈的小湖,錯落有致的庭院。

一看便是個大戶人家。

連院中做事的婢子和仆從都是步履平穩、極其規矩的。

一個婦人的驚叫突然打破了井然有序的一切。

“快來人啊,夫人要生了——”

“快去叫產婆來!你們幾個,速速去燒滾水。”

“夫人,莫怕——知府大人他馬上就回來了。”

“生了!母女平安,夫人生了個健健康康的小娘魚!”

一個稍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身著正三品官服,撥開簇擁的仆從,面帶焦急地一路狂奔。

聽見下人報喜,他腳步一頓,繼而撫掌長嘆。

“哎呀!我周家終於有女娃娃了!夫人辛苦!”

說完,他下令給府上的人都加了餉銀,急吼吼地去看自己的女兒和妻子。

漂在這座宅院上十幾天後,李文演徹底從他們的生活中讀懂了眼下的情形。

這便是她的來生。

她這輩子很幸運,托生成了蘇州知府的女兒。

這個知府雖然生得其貌不揚,甚至身形還有些臃腫,但為人做官卻都是一等一的清廉雅正。

家中只有一個正房夫人,夫妻兩人琴瑟和鳴二十餘年,膝下已有三個兒子,都是成器的。

合家上下沒有尋常富貴人家裏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不說,這個女兒的降臨更是叫全家人都盼了多時。

連周妙宛這個名字,都是周知府翻遍了詩詞歌賦,算了不知多久生辰八字才取出來的。

這一世,她在期待和愛中誕生。

看見周家人對她如此上心,李文演忽然就想到了上輩子,周妙宛也是如此對待弦月。

她曾缺失的親情,終於在這一世兜兜轉轉的彌補在了她的身上。

周知府已經四十多了,但是不妨礙他每天回府,還要樂顛顛地給女兒當大馬騎。

周夫人治下嚴謹,偌大的周府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可在小女兒面前,眼底的溫柔濃得漾都漾不開。

她的三個哥哥就更誇張了,對於母親剛生下來的小妹妹是既好奇又不敢輕舉妄動。

待到小女娃長大了些,會開口說話了,甜甜的一句哥哥就叫他們三個鬧翻了天。

“你渾說!小妹明明是在叫我。”

“大哥,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一點都不持重,還跟我搶呢?”

“要我說,別吵了,妹妹明明叫的是我,對吧。”

周三哥如今也十二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遞給小妹妹一顆羊乳豆。

周知府悄悄出現在他們身後,給他們三兄弟一人一暴栗:“鬧什麽,課業都完成了?”

他黑著臉,可周家兄弟不怕他,甚至笑道:“爹這麽大人了,居然還呷醋。”

“小妹妹先學會叫娘,再學會的叫哥,咱爹可不就醋了嘛!”

三兄弟哄笑。

周知府解開腰間玉帶要揍人。

而小小的周妙宛不明就裏,也跟著哥哥們一起笑。

周知府脾氣好,本來就只是佯怒,否則兒子也不敢這樣沒大沒小地和他開玩笑。

見小女兒笑了,更是沒了脾氣,他丟開玉帶,把她抱在了懷裏。

“呀,我們宛宛愛吃羊乳豆,那爹爹給你買一車來。”

小女娃還聽不懂大人說話,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被溫暖的情緒包裹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身邊的親人,咧嘴又笑開了。

周大哥湊過來說:“爹,小妹妹都不哭,只會笑,我說予同窗聽,人家都不信呢。他們都說自家妹妹這麽大的時候,都是哭包。”

周知府看著女兒的眼睛裏滿是柔情。

她眉目生得很像年輕時的夫人。

他說:“我們宛宛是有福相的,當然愛笑。”

他的女兒,一定是有福之人。

——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這樣在全家人的寵愛下長大了。

周妙宛已經十二了,她漸漸抽了條,出落成了姑娘的模樣,在父母的疼愛和三個哥哥的偏心下,養成了一副有些嬌蠻的性子。

偏偏她一出口就是溫聲細氣的吳儂軟語,使小性的時候都像撒嬌。

李文演的意識也飄了十二年了。

這些年裏,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是清醒的。

與傳說中喜陰畏光的傳聞不同,他只有在陽光最烈的時候,譬如正午,才有些零散的意識。

他能捕捉到的每一個瑣碎片段裏,周妙宛幾乎都是開心的。

到現在為止,她人生最大的傷心事,也不過是上課打瞌睡被先生打過一次手板。

春末夏初,李文演飄在槐樹梢上,看著不遠處的小湖畔,十二歲的周妙宛在湖邊玩水。

日頭很大,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顯得她肌膚雪白,白到有些耀眼。

這一片小湖還是周知府特地為小女兒引來的活水。

原先府裏也有一個小湖,只不過都是死水,周妙宛無意間說了一句覺得沒趣,周知府知府便找來能工巧匠,從毗鄰的河裏挖地下渠,引了水來。

眼下,周妙宛把丫鬟支走了,隨後脫下了鞋襪,卷起褲腿提起裙擺,在湖邊的鵝卵石上踩著水玩兒。

她雖然貪涼,但是並不冒失,也害怕自己摔倒,所以動作有一些拘束,像村頭跑來的大鵝,一搖一擺的。

玩過一會兒之後,周妙宛有些累了,幹脆就坐在了湖邊的一塊大假山石上。

她用手在眉骨處搭了個棚,遮蔽刺眼的陽光,視線一路延伸,直直的往樹梢上去。

雖然李文演早知道旁人都看不見他,可是眼下感受到她的目光朝自己的方向射來,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濃密的樹影後躲了躲。

這個時節槐花開得正旺,香氣襲人,一陣一陣的。周妙宛朝槐樹走了過來,她突然想到自己在書上看到的鄉野趣事。

鄉間的人們會在槐花的季節到來之時,去樹上采來含苞待放的花朵,用它去和面做餅蒸飯。

它的香氣都這麽的清甜,吃起來一定也不錯吧?

周妙宛想,她悄悄地舔了舔自己的上顎。

她想做的事情從來不等到下一刻,此時也不例外,卷起褲腿就要往槐樹上爬。

這輩子的周妙宛一直是在家中嬌養長大的,連蘇州府都沒有出過。她也只見過男孩子爬樹,自己並沒有真的爬過。

但槐花勾的她心癢癢的,樹杈看著也沒有那麽高,她膽子便大了,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周妙宛生得長手長腳,往上爬倒也不是很難。

不多時,她真的爬上了這棵槐樹,大團大團雪白的槐花就環繞在她身邊,香氣氤氳。

周妙宛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摘了槐花把它塞得滿滿當當的。

可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她在樹杈上停留了一會兒,犯了難。

該怎麽下去呢?

好高呀。

躲在樹影後的李文演也有些著急。

這麽高,要是她摔下去可怎麽辦?

周妙宛沈思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慢慢地往下爬。

院子裏眼下沒有人,她要是等人來救,還得在樹上曬好一會兒。

而且娘要是知道她做這麽危險的事情,肯定要訓她。

周妙宛微微瞇起眼睛,盡量忽視自己身處在這麽高的地方,一點點挪著腳往下。

可她到底不是一個爬樹的熟手,又因為是背著人做壞事而有些緊張,這時院子外忽然傳來哢噠的聲音,是門栓開了。

小姑娘心下一驚,腳蹬空了。

她驚叫一聲。

她嬌小的身體全靠一雙手扒在樹杈上支撐著,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

這一剎那,李文演幾乎忘記了自己只有意識存在,本能地朝她的方向而去。

星星點點的魂光,穿過了她下墜的軀體。

什麽也沒有留下,他也拉不住她。

明明早沒有了心跳,可是李文演卻還是覺得自己胸腔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停止了跳動。

“哎呀!”周妙宛驚呼。

她錘著接住她的人的肩膀,嗔道:“二哥,你再來晚點,我就要摔死了!”

周二哥面色鐵青地放下這個妹妹。

她還倒打一耙呢!

要不是他正巧有事回府,要不是他正好聽見院子這邊有響動……

見他臉色非常不好看,周妙宛站在地上尷尬地縮了縮脖子,去搖他的胳膊。

“好二哥,你千萬不要把這個事兒說給娘聽,求求你啦,這個槐花荷包我送給你。”

周二哥又好氣又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他說:“下不為例,聽見沒有?”

“走,哥哥帶你去看大夫。”

“沒事的,二哥哥,你看我又沒摔斷手也沒摔斷腳的,看什麽大夫呀。”

“說什麽呢?早知剛剛就不該接你,該讓你好好吃個教訓,躺床上養病就老實了……”

日光下,兄妹兩個嘻嘻笑笑地走了。

李文演凝望著她的背影。

這一世,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親人對她的愛,也不再摻雜旁的東西。

無需他的拯救,她的人生也一定會圓滿的。

有這麽多疼愛她的人,她會永遠單純快樂下去。

在不久的將來,家中還會為她擇一個好郎君。

她這麽招人喜歡,她的郎君也一定會同她白首不離、恩愛偕老。

等到他們的頭發都花白了,還可以一起含飴弄孫,一起看著院子裏的小孩到處跑。

多好啊。

幾滴冰涼的水珠墜到了地上。

李文演一怔。

他只是一縷執念未解的意識罷了,怎麽流得出淚呢?

——

周妙宛走在路上,忽然覺得耳後微有些癢,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在了那裏。

她擡手,竟摸出來幾根花白的發絲。

周妙宛頓住腳,拉拉二哥的袖子,驚道:“二哥!我怎麽長白頭發了!”

周二哥順著她的話看過去。

她的手心確實躺著幾根花白的發,可是她耳後的頭發烏黑若濃雲,哪染了白?

周二哥覺得有些玄妙,便道:“或許是你沾到了哪個老嬤嬤掉下的頭發吧。”

周妙宛不明就裏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是嗎?

她覺得有些奇怪。

又說不上是哪裏怪。

周二哥說:“對了,娘最近已經開始給你尋摸婆家了。”

周妙宛更是驚恐:“我才多大呢!”

見妹妹還是小孩兒心性,周二哥失笑:“也不小了,早些打算著也好。”

“不嘛不嘛……二哥哥,你和爹娘好好說說,叫他們千萬別著急……”

少女清脆的嗓音漸遠。

那縷發絲,也順著風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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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三生三世的梗就寫完啦

還有趙青嵐和姜向晴的番外,我正在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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