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吻封唇（十三）

那日之後，寧嬰對封狄的排斥明顯少了些，尤其是看到父子倆相處時的情景後，她對封狄三不五時上門看兒子的行為，很少提出反對意見。

這天是寧嬰前往海城大學開講座論壇的日子，剛巧封狄白天有假，知道父子倆偷偷背著她約了去迪斯尼玩，寧大佬難得配合的沒有拆穿兩人。

按著平時的作息時間早起鍛煉完，寧嬰替自家小魔王挑好出門游玩的衣服後，將他交給隨行的助理，讓她在酒店等封狄過來接人，自己則帶著另一個助理前往海城大學。

講座的時間在下午，上午是一場藝術院系專業的教職人員座談會，其中還包括了帶寧嬰參觀學校，看評學校展覽的學生作品等等。

參觀期間，寧嬰收到過一次助理發來的消息，知道封狄已經把人接走就放心地繼續參加活動。

……

下午。

講座進入尾聲之際，寧嬰接受學生提問的時候，餘光看到靠窗一側坐立不安的助理，心臟驀地一緊，出聲問小羽毛：“怎麽了？”

【主人…………就在五分鐘前，封芊芊派人把貝貝帶走了。】

“為什麽現在才說了？封狄呢？！！！”寧嬰驚怒。

【你這不是講座還沒結束嗎？而且你早5分鐘知道也沒辦法第一時間把人攔下。】

“封狄呢？！！”寧嬰心中怒道，目光已經看向舞臺側邊的主持人，朝他打了個手勢，見她過來直接將手裏的話筒遞給她，並低聲說了一句：“抱歉，今天先到這裏，我家中有些事需要回去處理。”

主持人忙意會地點頭，見她接過話筒，寧嬰已經顧不上聽她替自己說托辭，朝著臺下的師生深深鞠了一躬，腳步匆忙地走下舞臺，一旁的助理急忙上前跟上，神色焦急地開口：“沁姐，貝貝被人綁架了，封先生剛剛來了電話…………”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寧嬰心中仍是厲聲問：“問你話呢！”

【三個小時前，封狄接到刑警大隊隊長宋前的電話，把貝貝和林姐送到酒店樓下，就回警局了。林姐帶貝貝回酒店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然後帶貝貝下樓吃冰淇淋，進電梯的時候被人迷暈了，兩個人被一起帶走…………】

寧嬰眉頭緊皺：“貝貝和林姐在哪裏？”

【主人…………大範圍查找要消耗掉不少靈魂石。】

“廢什麽話？”

【在永西往新北區的高架上，目的地應該是去新北區的黎鎮。】

小羽毛說完這句，聲音卡殼了一下，突然出聲。

【主人，封芊芊正在封宅整理東西，她拿了護照，可能是要出國。】

出國？

寧嬰臉色微變，“黎鎮具體在什麽位置？”

【新北區沒開發的老山區，交通不是很方便，至今還沒有通隧道…………】

“你是不是刻意隱瞞了什麽？”寧嬰眸色一厲，她問一句才答一句，分明就是在掩飾著什麽。

【封芊芊跟南境那夥人還有聯系，封狄前兩年搗毀的好幾個團夥中，有幾個在逃犯最近剛流竄到海市，封芊芊給他們提供了貝貝和封狄的消息。】

寧嬰絕不會想到，她這次回來居然引起了封宇的興趣，尤其是她手上的資源和工作室的合作方式，對封宇來說是個不錯的發展合作選擇，但在封芊芊眼裏，這些日子封宇對她的關註變成了舊情覆燃的跡象。

她並不知道君貝貝是封狄的兒子，相反的，她認定了君貝貝是封宇和君沁的兒子，更有可能會成為促成兩人覆合的重要引線。

所以，她第一時間想的就是找人把君貝貝這個重要籌碼先毀掉。

封芊芊離開海城多年，認識的圈子也沒什麽能做事的，除了當年那個因為替她牽線而入獄，前年剛出來的中間人。

正是因為這個中間人，封芊芊居然跟這些在逃犯搭上了線。

對方自然不可能免費替她做事，但將君貝貝說成封狄的兒子，那些對封狄懷恨在心的在逃犯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巧的是，這些人在看到封狄帶君貝貝去迪士尼游玩，基本坐實了兩人的父子關系，封芊芊只聽中間人說會撕票，暗暗放下心，當即決定出國先避避風頭。

寧嬰冷著臉奪過助理手上的車鑰匙，側目跟她說了一句：“你回酒店，帶上我的筆記本去警局。”

說完，砰地一聲關上車門，疾馳而去。

……

車子開在高架上，她收到了封狄發來的消息，說他已經找到君貝貝，讓她不要沖動行事，返回警局等他。

而在此之前，寧嬰和他通過一個電話，封狄比她先一步前往黎鎮，言辭裏也是和現在發的這條消息一模一樣的意思，希望她安心在警局等他回來。

寧嬰眸色冰冷，根本沒有回他的消息，現在最清楚情況的除了趕過去的兩隊刑警，就只有她和小羽毛。

確切的說，最清楚情況的應該是小羽毛。

黎鎮是一座環山小鎮，鎮子裏只有幾十戶住戶，還都是沒有搬出山區的老人。

荒山地勢覆雜，那些在逃犯不是普通的綁架勒索，他們都是從幾次三番的圍剿中逃脫出來的重刑犯，一群將封狄視為覆仇對象的亡命之徒。

【主人，封狄正在跟那些人談判。】

寧嬰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路況，沒有直穿山腹的車行隧道，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拖延了她不少時間。

【主人，封芊芊已經到機場了。】

寧嬰打轉反向盤，險險避開公路山壁上突然跳出來的一只松鼠，寒著聲：“把你查到的所有關於封芊芊的消息全部傳到筆記本裏，包括她跟人商討綁架的事情。”

助理已經等候在警局，寧嬰直接連通電話，讓她把筆記本裏的所有資料內容遞交給警方。

而當市局限制封芊芊出境的第一時間，寧嬰的車子終於開過兩座山，繞著盤山公路駛入黎鎮。

……

黃昏漸近，山區漸漸起了些霧氣。

車子開入黎鎮的當口，南山頂上的佛塔響起敲鐘聲。

當當當的鐘聲響徹山際，群鳥四散的剎那，一陣激烈的槍聲響起。

寧嬰心口驟然緊縮，車子隨著小羽毛的指示，一陣急剎車直接停在一塊曬谷場上。

她根本來不及看一眼前方不遠處的四五輛警車，飛奔向小鎮西南側的祠堂，心中無端地湧起一陣不安。

【主人…………別去了。】小羽毛忽地出聲。

寧嬰心口驀地一滯，恍若未聞地繼續向前，小羽毛的聲音猶未停下。

【主人，別去了…………貝貝沒事。】

寧嬰腳步一頓，她張了張口，明明應該覺得松了一口氣，渾身的肌肉卻像不受控制地顫抖。

前方就是大門半敞的祠堂，寧嬰終是從喉嚨裏吐出一句：“救封狄。”

【主人…………】

“救他！！”

小羽毛嘆了聲氣，認命地拿出所剩無幾的靈魂珠，仍不死心道。

【主人，封狄的氣運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強行吊命也維持不了多久。】

寧嬰推開祠堂的大門，入目竟是滿室的血色。

地上躺著數具屍體，五六名警察坐倒在地上，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寧嬰表情麻木地走過這些人，仿佛沒看到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步又一步的靠近最裏側。

那個她從一個嬰孩一點點哺餵長大的孩子，渾身是血的跪坐在地上，他的身側躺著氣息漸無的男人。

寧嬰艱難地松開緊咬的牙，從齒縫裏擠出聲音：“貝貝……媽媽來了。”

雙目空洞無神的孩子茫茫然擡頭，在看清來人後，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徒然爆發出一陣哭聲，君貝貝仿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一般，撐著手想要爬起身，又一次摔倒在地，哭喊：“媽媽……爸爸……我要爸爸……”

這一幕和過去四年裏何其相似，越是長大他做噩夢的次數越多，就好似她剛生下他的那天，聽到封狄生命垂危時的情形一模一樣。

【主人，靈魂珠堅持不了多久。】

寧嬰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她俯身將君貝貝從溢滿鮮血的地上抱起來，替他擦了擦沾染鮮血的臉頰，聲音輕柔道：“睡一覺吧。”

隨著她的聲音，君貝貝緩緩閉上眼，睡倒在她懷裏。

寧嬰抱著人，將他交給垂首默立在一旁的警察，低聲說了一句：“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孩子。”

警察無聲地點了點頭，目光在看向地上的封狄時停頓了一下，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您陪封局走最後一程吧。”

寧嬰沒有點頭，輕閉了一下眸，轉過身，跪坐在封狄面前，動作輕柔地將他半扶起身，靠在自己懷裏。

懷中的男人緩緩睜開眼，俊朗的眉輕輕蹙著，嘴裏卻說出一句：“不是讓你在警局等我嗎？”

說完，他忽然彎了一下唇，仿佛是才想起來自己不可能再回到警局。

寧嬰低垂著眼簾，細細打量了他片刻，聲音有些縹緲：“封狄，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在那晚之前？”或者說，在其他時空之中。

男人的睫毛很長，聽到她的問題，輕輕顫動了兩下，否認：“沒有，如果在那之前我們見過的話，也許你嫁的人就是我了。”

寧嬰沈默。

同樣的願望許兩次，第二次的效用固然比前一次弱，卻不可能救不回眼前這個人，除非他的靈魂受到了更強的召喚。

如果是普通的靈魂，小羽毛不可能查不出他的記憶是不是覺醒，除非他也是和她一樣受到祈願者的召喚而來的清願者。

顯然。

眼前這個人並不是。

如果是清願者，他也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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