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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女帝卡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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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女兒身(二)

寧嬰輕挑了一下眼皮,目光不經意地劃過眼前人清雋俊逸的眉眼,神色不顯,手卻自然地放在那只好似白玉雕刻一般的修長大手上。

慕回很是自然地擡手將人往下一帶,馬車上的人動作輕巧地落地,放在他手心的那只小手也隨之收了回去。

見她沒做停留地收回手,一言不發地整理自己的衣衫,慕回收攏五指,斂眸,規矩地將手放回身側。

寧嬰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輕拍了一下衣擺下側,直起身,擡手引他進國師府。

吩咐了下人去拿蘇嫣最喜歡的那套茶具,寧嬰先一步將人帶到自己的書房,見慕回和記憶裏一樣很是熟稔地坐到書房內靠門一側的檀木椅,眸光閃爍了兩下,隨即跟著坐下。

她說:“二哥有些日子沒過來了。”

正理著袖口的慕回,五指微頓了一下,側過頭:“你許久沒請我喝茶了。”

慕回話裏的意思很清楚,不是他不想過來,是某個小沒良心的不請他過來。

寧嬰輕嘖了一聲,暗暗撇嘴:死傲嬌。

這個男人看上去冷漠寡淡,無欲無求得跟個快得道成仙的老道人似的,其中根本就是個白切黑,還是特別悶騷傲嬌的那種。

不過,他倒是沒說錯,蘇嫣確實有些日子沒有約他私下見面,按照兩人的交情,其實不該是這樣的。

這也是慕回這些日子始終想不通的一點。

大概是兩個月前,花朝節宮宴那日之後,蘇嫣對慕回的態度突然變得極為冷淡,甚至有意疏遠他,除了他偶爾上朝時兩人才會見上一面。

除卻上朝的機會,慕回想要見她一面只有在晏徹私下招兩人進宮的時候,就像今日這般。

只是。

他萬萬沒料到,今天這次見面居然硬是被他按了個妹夫的身份。

慕回不明就裏,卻也只是在心裏別扭,畢竟是自己從小照顧長大的小家夥,真要是跟他鬧脾氣,過陣子終歸是會好的。

蘇嫣的變化晏徹也早有察覺,只不過他不像慕回想得那麽簡單,甚至在國師府裏安插了不少人手。如今的國師府,但凡有一絲風吹草動都會第一時間傳到晏徹耳朵裏。

此刻也只有寧嬰知道小姑娘為什麽會突然疏遠慕回。

和一般的蘇氏後人不同,蘇嫣不止在道法玄學上造詣頗高,還有著連他父親都參不透的通靈體質,她能感應天地之氣,反應強烈之時,甚至能預見未來的事。

花朝節那天,她走出國師府之際感覺到身後一片灼熱,回轉頭的那一刻,國師府竟然變成了一堆大火燒盡後的廢墟。

那情景只維持了片刻,片刻之後國師府還是原來的國師府,蘇嫣卻是明白國師府不日便會化作一片廢墟。

她在去皇宮的馬車上替自己算了一卦,這一算才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不出幾個月便會隨國師府一起消失於世間。

蘇玨從小對她說的最多的便是算人不算己,否則必定會遭受天道反噬,而這一算後,蘇嫣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命數差不多也就用盡了。

原本還能再留半年的時間,生生縮短了一半,三個月之後便是她的死期。

一個將死之人的身上總歸帶著些死氣和晦氣,那日之後,蘇嫣便斷了與人的來往,甚至連貼身丫鬟芝蘭都被她安排去了後院。

不論是慕回還是其他人,她不見,不說,僅僅只是不想將自己身上的厄運牽連至他們身上。

只要一想到蘇嫣這孩子明知道自己會死,卻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都不為自己的未來抗爭一下,寧嬰的心口莫名揪緊了一下。

心中卻忍不住反問,既然都順應天道去了,怎麽還想不通又許了這麽些沒用的願望?

真是個傻孩子。

其實寧嬰心裏明白,正是她什麽都沒爭便安心走了,走了才會後悔,才會擔心自己離開後,大雍朝的百姓能否安然度過每年總要來上一回洪汛期,大雍的軍隊能否抵抗得住入冬前大齊國的烈烈鐵騎。

慕回見眼前的少年兀自出神,俊逸的眉微微蹙起,喚了一聲:“子玉?”

寧嬰恍然回神,來不及壓下哽在喉間的些微酸澀,輕嗯的一聲。

稍稍向上挑的尾音帶起一絲茫然,清冽且甘甜的中性聲線,極為好聽。

慕回微微垂眸,斂去眼中一閃而逝的亮光,一時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恰好這個時候蘇嫣的貼身丫鬟芝蘭端了茶具進來,他動作自然地伸手接過,擡手揮退芝蘭後,才又加了一句:“可是我做了什麽令你不喜的事?”才會被你如此冷待?

他十五歲那年,正是年少氣盛,激進行事的年紀,只不過是跟當時的儲君晏徹討論了一句春季提高征兵,秋季提高征糧,如此才有更強的儲備實力,以防範大齊國每到秋收時節南下搶掠的事。

結果子玉這家夥居然整整一月未跟他說話。

不僅沒說話,她硬是把自己關在國師府整整一個月,居然真就被她研究出了一套適用於大雍南境荒漠之地的水利工程圖。

想到這些往事,慕回沏茶轉杯的動作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滯澀,反到更流暢輕快了一些。

將手中的杯盞遞到寧嬰面前,他又問了一句:“還是因為你妹妹的事?”

寧嬰捧著茶杯,搖搖頭,又點點頭。

“怎麽?”慕回見狀,眉目微攏。

“二哥。”寧嬰仰起頭,一抹猶豫之色劃過雙眸,她側過頭,避開慕回的眼睛,聲音極淡:“兩月前我替自己算了一卦。”

慕回皺眉:“如何?”

“大限將至。”

伴隨著寧嬰說出的話,慕回手中的杯子咣當一聲摔落在茶案上。

他垂眸,唇角輕顫:“何時?”

寧嬰忙撿起杯子,一面小心翼翼地檢查有沒有摔出缺口,一面神色自然地擡頭看向慕回,避開他的問題,只淡淡地說道:“蘇氏一門如今只剩我與妹妹兩人,若是我去了,妹妹怕是找不到安身落腳的去處。”

“今日皇上他提起你妹妹,你為何……”

明明進宮也不失為良策,以皇上跟子玉的關系,絕不會虧待了他的妹妹。

寧嬰卻沈吟了片刻,幽幽出聲:“他不是良人。”

說罷,她又道:“子玉實在找不出其他人能保我妹妹周全,唯有二哥你能斷了皇上的念想。”

慕回張了張口,想要說一句我自然會保全你妹妹的周全,你不必非要將她嫁給我。

卻聽:“我知二哥你對我妹妹無意,到時我會選個大哥必定無法成親的日子。”

寧嬰頓了頓,擡眸對上慕回的眼睛,目中糾結歉然,嘴上卻依舊說道:“子玉只求二哥你照拂她一二即可,若是你有了心儀的女子,再娶正妻也可的。”

“你這算是什麽話?”慕回眸色一冷,霍地起身,長眼漆黑,定定看了寧嬰片刻,忽地甩開袖子轉身跨出書房門。

寧嬰捧著茶杯,看了一眼被摔地有些晃悠的書房門,輕呷了一口茶,緩緩吐出一口氣。

實在抱歉,又坑了你一回。

真不是她故意想撮合“妹妹”和慕回,實在是,沒有慕回擋在前面,她的這個“妹妹”最後都難逃進宮的結局。

這邊的寧大佬悠哉悠哉地喝著茶,只以為某位傲嬌的丞相大人不樂意娶她“妹妹”。

那頭已經坐上馬車的慕回,腦子裏跟飄了實時彈幕一樣,全是她那句“若是二哥你有心儀的女子,再娶正妻也可”的話。

娶便娶了,只要是她的托付,他又怎麽會不去做?

說什麽找到心儀的女子再娶妻,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麽人了?

子玉這…………真是要氣死他!

慕回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起伏不定的胸膛,擡手不自覺撫了撫右手腕上繩結有些老舊的手鏈,眼眸漸漸下沈。

其實慕回並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在那樣面對面的情況下,他實在沒辦法神色平靜地接受“大限將至”這四個字。

半刻鐘後。

慕回的馬車在前往丞相府的途中突然轉道,掉頭直奔南城門。

南城門外十裏是近香林,再往深處便是雲霧繚繞的茗香山,此山是大雍國教天一宗的宗門所在。

天一宗這一代的宗主懷山道人是蘇玨的師弟,也是蘇嫣的師叔。更是這整個大雍眾多修道之人中,實力僅次蘇嫣之人。

兩個時辰後。

皇宮內的晏徹接到了諜探的消息:“卯時三刻,慕回進茗香山。”

國師府的寧嬰則拿著龜甲和幾枚銅錢,神棍兮兮地裝模作樣算了幾個黃道吉日,挑選了半個時辰後,叫人將選定的日子送進宮裏。

上一世的蘇嫣是在一個月後,也就是五月的最後一天被殺的,寧嬰選的日子是六月的最後一天,因為這一天慕回必定不會在國都。

大概晏徹是真的挺著急殺蘇嫣的,只等了五日,賜婚的聖旨就到了,寧嬰也就安安心心替自家體弱多病的“妹妹”接下甚至,然後開始替她自己準備嫁妝。

一切安排妥當後,她按著蘇嫣上一世的選擇,每日按部就班的上朝,無事就待在家裏看看書,研究研究天文數學,觀察觀察天象,搗鼓搗鼓機關奇術。

本著做戲最全套的原則,寧嬰也像蘇嫣一樣,盡量跟其他人保持距離,這期間慕回來過好幾次,除了前兩次她主動跟慕回商量如何避免成親的事外,之後幾乎每天都待在家裏,對誰都閉門不見。

五月的最後第二天,寧嬰遣散了國師府裏所有的管事仆役。

這些日子始終在暗處盯著國師府的一群黑衣人,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當即派了一人回去稟報。

離開的那人近段日子一直住在蘇嫣書房外的小竹林裏,他飛身離開的時候,寧嬰就站在書房的窗前看星象。

六七月是大雍東境的洪汛期,按照她的推算,貫穿東境的秦江恐怕會淹沒沿江數十個村莊,受洪澇影響的恐怕會有七八個城之多。

往年這種事幾乎都是由蘇嫣去處理,這回沒了蘇嫣,按照世界記憶,晏徹應該是派慕回和天一宗的一位長老師叔一起同行。

而她推算的出行日期便是六月下旬,剛好能避開成親的日子。

親眼看著黑影離去,寧嬰才緩緩轉過身,坐到桌安前,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被她綁在鴿腿上放飛出去,一封她自己留著,等明天她以蘇嫣的身份去天一宗的時候,交給蘇嫣的師叔懷山道人。

而在她準備後事的時候,從國師府離開的黑影,在國都的大街小巷游走了半個時辰,隨後才推門進入一個不起眼的豆腐作坊。

豆腐作坊的側門連著隔壁宅院,他穿過宅院,進入到南面的另一個小門,如此兜兜轉轉,才進到一個看上去像是普通商戶人家的宅邸。

通過第一道主廳的門,黑影拿出掛在脖子上的玉墜,印入第二扇門的機關鎖上。

通過層層關卡,他才真正進入到組織的真正秘地。

而這裏正是江湖傳言無事不知的情報組織——隱閣。

黑影一到主殿,甚至連擡頭看一眼主位上的男人都不敢,動作迅捷的跪下,俯身低頭,語氣平實沒有起伏地將國師府的異動一一稟告。

主位上的男人一襲純黑黑衣,唯有下擺和袖口處綴著暗金色的滾邊,周身的氣息陰沈肅殺,臉上帶著同色的半臉面具,遮住了唇以上的部位,一雙寒眸如星,眼中藏著濃重的殺氣。

如果寧嬰在這裏,一定會毫不驚訝地開口,這人就是傳說中的隱閣閣主君殺。

據說是個黑白通吃的狠角色,只要有錢,在他這裏就能買到消息,江湖也好,朝廷也好,向來一碗水端平。

但是。

有著世界記憶的寧嬰卻很清楚,隱閣其實就是晏徹的諜報組織,消息確實對外販賣,本質還是服務大雍皇室,掌控整個大雍朝的情報網。

君殺聽完屬下的報道,帶著黑金手套的右手,輕點了點座椅的扶手,冷峭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回去繼續盯著。”

說罷,他揮退底下跪著的人,目光懶散地打量了片刻自己的手套,自說自話般開口道:“把消息送進宮。”

他的話音一落下,隱在暗處的人影動了動,片刻之後消失無蹤。

作者有話要說:F3·君殺他不想用別人的名字·不然作者怕被他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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