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下場。”

蔔阿行把匕首拔了出來，有幾分厭惡地自言自語道：“真臟。”

這可是他心愛的小匕首呢。

哎~如果不是為了要從這老頭手裏拿到一張合法的收養證書，他們才不至於要搞這麽多彎彎道道。

大人說那證書有很大的作用，可以讓他們有正當的理由把這些人殺掉而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影響。

可殺人需要理由嗎？

他從沒聽過這事，在堪伯藍，實力才是理由。

“你……你……你們！！”

瓊鹿有些站不住，他朝前踉踉蹌蹌地走過去，雙腿好像被膠水黏住，致使他走得很艱難。

譴責的話需要條理清晰，邏輯明白，但現在的瓊鹿說不出來，他的思緒被那灘鮮血浸泡著，思緒卡殼，什麽也想不了。

他蹲下去，盡管這對他早就磨損的關節有著莫大的傷害，可就對比眼前所發生的事來看，傷害根本不足為俱。

這孩子的臉全被汙血弄臟了，他扶起她，用手一點一點擦掉她臉上所有臟汙的東西。

碧冉沒了力氣，她想抓住瓊鹿的衣袖祈求他救一救她，但念頭只停留在這兒，隨之她陷入黑暗，永久的黑暗。

“識相一點！把混血兒交出來，否則，我可不確定還會不會有下一次……”蔔阿行冷聲喝道。

“你們，你們在別人的國土殺害無辜的百姓……”

“會遭報應的！一定會！”

瓊鹿嘶吼著。

“報應不過是弱者的說辭罷了，”狄圖拉斯說，“瓊先生，再好好想想是否要跟我合作吧……但我想提醒你一句，我並不會等待你太久。”

……

喝了不知道幾輪茶，爺爺還是沒回來。

起初耐心的麗麗雪也變得有些焦急，她從火爐邊起身，跟著莎拉在客廳門口徘徊。

兩個人相互看了看，心裏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這並不是個往常的周末。

起碼跟麗麗雪的期待很不一樣。

也許是過了幾個小時，在莎拉和麗麗雪最後一點耐性用光之前，門外終於響起了一陣淩亂的馬蹄聲。

他們不約而同把門拉開，沒有做好被風雪狂撲的準備，所以在打開門後還被逼退好幾步。

麗麗雪連鬥篷也沒帶，寒冷從四面八方湧來，只用一秒就把她身體裏的溫暖帶走十分之九，她搶在老管家前面，想第一時間問問爺爺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他想要逃避這次治療嗎？

所以才拖那麽久？

大門很沈，這種沈重由手掌到心臟，讓人有些力不從心。

是在莎拉的幫助下才開門的，否則光靠她一個人不能在這種嚴寒天氣推開這扇大門。

門外有一輛馬車，那馬在雪地裏踱著小步子，似乎是受不了地面極低的溫度。

麗麗雪看見瓊鹿，他剛下車，還側身對她。

“爺爺……你去哪兒了？”麗麗雪頂著風雪小跑過去。

靠得越來越近，麗麗雪發現他身上只穿著毛衣，而往常的棉大衣卻不見蹤影。

“爺爺……”

麗麗雪放低聲音叫他。

“先生，您去哪兒了？”莎拉也追了上來，“您的衣服呢？怎麽回事這是……”

瓊鹿擡起眸子，可眼睛前面是紅色的，他甩不開這樣的顏色，他已經被這困擾了一路。

他努力很久才認清眼前的麗麗雪和莎拉。

“是你們。”

聲音比這天氣還要叫人感到寒冷。

“爺爺，你……”麗麗雪伸手過去想扶住他羸弱的身子，可手指剛觸到他的手掌就楞住了。

那兒有水……不是，不是水的觸感。

有些滲人，叫人害怕。

麗麗雪擡起手掌，看見自己滿手的血汙，她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在地。

“你受傷了？”麗麗雪連忙抓住瓊鹿問。

瓊鹿擺擺手，皺眉問：“你怎麽來了？”

“你別管這個，先告訴我這血是怎麽回事？受傷了嗎？”麗麗雪很焦急。

“不是……”瓊鹿慢慢地搖了搖頭。

“小姐，我去給先生取一件大衣。”莎拉趁著這空隙插話。

麗麗雪點頭：“好，爺爺我來扶，您去吧。”

“莎拉……你等等，不用去拿，我現在需要你幫忙……”瓊鹿叫住他後又對車夫說，“抱歉，請您稍等。”

車夫哀嘆了一句：“沒關系，您給了我足夠的車費。”

麗麗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著爺爺走回去的，她喪失了所有感覺，直到瓊家那扇沈重的大鐵門被風吹回原位。

他們沒關門，無瑕去做這件事。

爺爺和莎拉都沒有空餘的手。

而她……

所有的註意力都在地面那一連串暗紅的血滴上，它們一點一點地隨即灑落，把雪花染成紅色。

似乎很漂亮？

不……不是的，那一點也不好看。

麗麗雪蹙緊秀眉，跨大步子想要去詢問一句為什麽。

“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把碧冉的屍體擡到屋內放好，莎拉才出聲詢問，他嚇得不輕，聲音還在打顫呢。

疑問在他腦子裏轉，可他還不敢問。

碧冉被瓊鹿用大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為了防止讓他們看見更血腥的畫面。

麗麗雪緊貼墻壁站著，如果不這樣，她一定會站不穩。

地上那個女孩她並不認識，但覺得很面熟。

她應該在那兒見過的……

是學校嗎？她幾乎每一天都只是待在學校。

一切疑問亟待瓊鹿解答。

他上午去了哪兒？

這女孩是誰？

她為什麽會死？

是的。

活人與死人，有很大的區別。

就算麗麗雪沒有觸碰到她僵硬的身體，她也能用眼睛看到她的特殊。

“她是碧冉，草本部的學生。”瓊鹿看了看他們說。

碧冉？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麗麗雪從墻壁支起腰。

她記得碧冉，昨天尤丹老師還在打聽她的下落。

可她現在……

麗麗雪感到一陣難受與暈眩。

“爺爺，發生了什麽？”麗麗雪迫使自己走過去。

這段路是個極大的考驗，要先經過碧冉，才會到瓊鹿的身邊，麗麗雪揣著小心，步子邁得很小很輕。

“莎拉，你先去找人來料理後事……不能讓這孩子……”說到這裏瓊鹿就停住了，他順著身後一張椅子坐下去，頹然用雙手捂住臉，“快去吧……”

他用手掌揉著臉，把所有無奈通過一聲長長的嘆氣吐了出來。

“是，我這就去。”莎拉回答完就飛快地離開了。

“爺爺……”麗麗雪試著輕輕叫了他一聲。

沒有回答，麗麗雪不敢再出聲，這種情形，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沈默了許久，瓊鹿才放下手，他用低沈的嗓音拉開話題：“我們遇上壞事了，麗麗雪……”

麗麗雪急忙追問：“怎麽了？什麽壞事？”

“堪伯藍人出現了……”

“堪伯藍人？！在布爾森奈嗎？”麗麗雪震驚地捂住張大的嘴巴。

“是的，”瓊鹿肯定地點頭，“碧冉就是被他們抓走的……”

“碧冉是被堪伯藍人抓的？！爺爺，他們為什麽要抓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們哪裏來這樣的權力？”麗麗雪不明所以，在聽到堪伯藍人如此放肆後又氣得咬牙切齒。

“他們想要學校裏的混血兒。”瓊鹿解釋說。

麗麗雪從瓊鹿身邊拉來一張椅子，她緊靠他坐下，接著說：“你說他們要混血兒，為什麽呢？他們要混血兒做什麽？”

瓊鹿沈思了會兒才說話：“他們官方的說法是把擁有堪伯藍血脈的孩子接回堪伯藍，但是麗麗雪，你應該有看過很多關於發現無名混血兒屍體的報告。”

“這二者有聯系。”麗麗雪根據瓊鹿的提示推測道。

“是的，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麗麗雪捏緊裙子，指節泛白地說：“爺爺，我們不能把學生給他們，這一定不行的！”

“是，你說得沒錯。所以今天上午我去找了狄圖拉斯，”瓊鹿開始講述，“哦，狄圖拉斯就是這一批堪伯藍人的首領。”

“你一個人嗎？”麗麗雪擔憂問。

雖然他已經平安歸來，但只要想到爺爺曾一個人去面對殘暴的堪伯藍，她就沒辦法安心。

“我想不了太多，在接到學生莫名失蹤的報告後我就去見他。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他此前有來過家裏，說要帶走學校的混血兒，但被我拒絕了。”

“我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手，這些堪伯藍人總有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韌性。”

“我以為在有軍隊駐守的布爾森奈他們會稍微收斂一些，沒想到……他們會什麽也不在意，把這兒當成瑪麗城。”

“麗麗雪，你知道嗎，他們已經抓了16個學生。”

“什麽？16個！那我們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們把這些學生還回來？”麗麗雪忙問。

一時間接受這麽多消息，她的腦子實在有些轉不過來，她唯一能詢問的就是怎麽辦。

16個人，那麽……

泊澈。

她的內心揪得很，她不曉得泊澈怎麽樣……他從克因先生的農莊回來了吧？他在這16人之內麽？

混血兒……堪伯藍人的目的是混血兒……

他身上混血兒的特征太明顯了！

泊澈！千萬要安全！

她祈求著。

“這件事得我們一起去努力，時間不多了，如果我們再耽誤一會兒，說不定他們又會……”瓊鹿說這話的時候把目光轉到碧冉身上。

悲憫的氣息沈重無比，呼吸成為一件需要懺悔的事情。

“是我的錯……如果我今天過去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也許碧冉這孩子就不會……”

瓊鹿重新垂下頭，黯然從他渾身彌散，很快浸滿整個房間。

“爺爺……誰也不想發生這事……你別這樣……”麗麗雪嘗試去安慰他。

但任何的言語都不可能比生命還要有重量。

碧冉死了。

而瓊鹿眼睜睜地看著她流失生命力，他什麽也沒做，什麽也做不了……

就憑這一點，他也不可能輕易原諒自己。

瓊鹿強打起精神，說：“我打算去拜訪市長和教育部的主管官員，但這一天不可能辦到，麗麗雪，你必須幫我。”

“我們沒時間了！”

“沒問題，交給我。”麗麗雪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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