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鹿子書籍。”

當看見凱恩從書架取下的書後，西梅不禁驚呼出聲。

這是一套成系列有關歷史的書，每一冊都會以特別的名字命名。

鹿子書是最新出版的一本，封面上還有一只蜷曲在德爾菲神石下的梅花鹿。

到達書店是兩分鐘前的事情，在凱恩似乎忘了這件事被提醒後，他帶著西梅直接到了這家位於市場邊緣的陳舊書店。

“嗯，”凱恩確定好就是這本沒錯，“她喜歡歷史。”

“啊……對，”西梅小心地捂住嘴，“麗麗雪她對歷史很有興趣，果然吶……”

說話的時間已經到了收銀臺，負責結賬的老板凝視凱恩幾眼，然後又把這樣的目光移到凱恩的手上。

“你要這個嗎？”老板問。

凱恩點點頭，篤定地說：“嗯，請幫我結賬吧。”

“好吧，你是我的常客，算你便宜一些。”

老板依言，把書裝進口袋遞給凱恩。

“謝謝，祝您幸福。”

凱恩把書收好，隨後出了門，西梅緊隨其後，就像他的一條小尾巴一樣。

市場依舊被陽光籠罩，說明他們並未在購買禮物這件事上花費太多時間。

“你剛剛想說什麽？”凱恩放慢速度，好讓自己跟西梅並肩行走。

西梅看看他，回答說：“你說在書店的時候？我是想說你真……了解麗麗雪……”

凱恩提起書袋，沈思一會兒說：“你說這個。”

“嗯。雖然我也知道麗麗雪喜歡，但完全想不到要買呢。”西梅垂下幾縷失落的光，聲音跟著也變得有些黯然。

不管走到哪裏，陽光都會在頭頂盤旋，弄得人的腦袋漲漲的。

“但禮物就是要不一樣，才會有驚喜啊。”

“誒？”西梅低低地驚訝了一聲。

這話，是凱恩……學長說的？

她不太敢相信，於是用萬分小心仰起頭，他高挺的鼻梁很是入眼，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吸引眼球的存在。

沒人不會為美麗傾倒。

一清早都被忽視的雪球終於發了脾氣，它被團進西梅隨身攜帶的布包裏，屁股都快落到地上去了。

肚子也很餓，咕咕的。

於是它擡起前腿，狠狠拍了一下沈浸在漂亮裏的小主人。

“嘶——呀——”

西梅嚇得大叫了出來，她似乎忘了雪球的存在，還以為是自己撞了別人。

“怎麽……”凱恩還問完就發現了始作俑者。

紅眼睛的雪球看起來很不好惹，那是一副生氣且無奈的表情。

西梅單手把雪球從包裏拎起來，沈得手臂快斷了，但她另一只手得拿著禮物，騰不出來。

“你等等行不行，回去就給你吃的。”

西梅盯著它，輕言細語的安慰。

雪球撲騰幾下，表示自己不同意她的提議。

“聽話……”西梅努眉瞪它，表情明裏暗裏都在警告它要是再這樣就一定要懲罰它。

“它餓了嗎？”凱恩問。

“它就不會飽……”西梅吐槽道。

只要把吃的送到它嘴邊，它就會張開嘴巴接下。

“那你呢？”

西梅微楞，然後用力地擺擺頭：“我……我不餓。”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肚子的想法，只是覺得不應該再為這趟旅途增加任何格外負擔。

“我餓了，”凱恩停在一個十字路口，“我打算去吃個午飯。”

他這麽說的話，西梅該怎麽回答？

她垂下拎住雪球的手，臉上浮起惶恐。

這話是……什麽意思？

怎麽回答？

“那……”

她先回去？

想就這麽跟他說，正好在這裏有一塊手寫的指示牌，她可以跟著這塊牌子找到候車的地方。

“跟我來。”

凱恩把西梅的打算扼殺在搖籃裏。

沒反駁的力氣，西梅唯一的選擇是跟隨他。

要說別的想法？

西梅在心底悄悄劃了個叉，她沒有別的想法，除了聽從。

這是難得的機會，一個可以跟在凱恩身後而不會被懷疑有任何企圖的機會。

她無瑕再關註光影的流逝，一雙眼睛裏只能裝下他挺拔迷人的背影。

憧憬被打斷在於凱恩突如其來的轉頭。

西梅驚嚇不小，懷裏的雪球好像也感覺到主人的緊張，警惕地望著四周。

“口味有特別註意的地方嗎？還是自己看看？”

凱恩問道。

“沒有……”西梅壓根沒聽見他的話，只是依照本能這麽回答。

得到答案，凱恩就不再理會她。

惶恐的西梅四處張望，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一家門庭若市的餐廳，屋內和屋外都坐了好多人。

選擇的是布爾森奈最經典的土豆玉米片沙拉套餐。

他們運氣很好，剛拿到餐就空出一張桌子，位置在屋外一處陰涼處。

兩人之間的氛圍奇怪得不知道怎麽形容，總之跟旁人的喜笑顏開是完全不同的。

“謝謝你，凱恩……學長，”西梅把住他遞來的餐盤，“我一會兒把餐錢給你。”

凱恩擡眸看看她，眼底沒任何可以被閱讀的神色，他隨意地說：“先吃再說吧。”

很不在意，這也是凱恩對待除麗麗雪以外的人的態度。

青生菜是雪球最喜歡的小零食，它聞到了也看到了，所以在西梅的懷裏遲遲不肯安分。

被它撞得無法下手，西梅借著水杯窺視對面的情況，他仍是低頭吃東西，動作和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優雅。

但她就不是了，此刻的她跟優雅，不，甚至是正常都沾不上邊。

手臂高高地擡起，就怕雪球把她叉子上一塊土豆給撞飛，要咬下它得仰起頭，然後用最艱難的姿勢把它丟進嘴巴裏。

這簡直丟人到5000公裏外了。

窘迫就在西梅腳底，它們在一點點侵略，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在她身上肆虐。

她真是恨不得把這小兔子塞回它應該呆在的袋子裏，但……她完全不敢動，尤其現在是在凱恩面前，她唯恐放大自己每一個動作。

凱恩咽下一顆套餐裏標配的大番茄粒，酸甜交加。

肚子，沒什麽空餘的地方了。

本來……他就沒什麽空隙可以再裝下一份分量不錯的沙拉。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裏的叉子，雙手撐在桌沿說：“它長大了很多。”

還依稀記得第一次買到雪球的樣子，那時的它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握住。

“兔子長得都會很快的……”

西梅乖乖地說。

“我看看它可以嗎？”凱恩以十分客氣的語氣問道。

“當然……”西梅連連點頭，“沒問題。”

她說完就放下手裏的叉子，她需要騰出手來把它送到凱恩面前。

“不用，我來抱它，”凱恩出聲止住她的動作，“你吃你的。”

他伸手過來把雪球從西梅大腿上抱走，小兔子用通紅的眼睛瞪著凱恩，面對棱角都呈現鋒銳的他，小兔子囂張的氣焰慢慢消退下去。

沒了這小東西的耽誤，西梅總算能安心吃飯。

說實在的，她的確有一點餓……

咯吱咯吱的聲音隨之響起來，西梅好奇地擡起頭，看見凱恩把雪球放在座位旁邊，右手從餐盤裏取下一塊翠綠的生菜遞到它嘴邊。

他專心致志地看著它，眼神沒了熟悉的嚴厲，反而看上去有幾分罕見的溫柔。

西梅放慢咀嚼的速度，全身的註意力都被凱恩俊俏的線條吸引。

不是吸引，說是沈淪更合適。

她早就被吸引了，在此3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3年前的凱恩……模樣跟現在大概也就是差一些內斂與深沈。

他沒變多少，與以前相比較，如果非要說的話，只有在精致上再加一個精致。

他的面容有著旁人都沒有的絕妙。

喜歡就是這樣的發生，西梅喜歡凱恩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回事。

西梅的家鄉在距離布爾森奈一千公裏外的四雪邊境，12歲那年，她們整個村莊被堪伯藍人襲擊了，很多人死在戰火中，她的家人也不例外。

能活下來，是幸運也是不幸。

她從一堆屍體裏爬出來，重新回到生機勃勃的世界。但這個世界只有她自己了，那麽懦弱又膽小的自己。

不懂生存之道，在戰火點燃以前她只是家裏不起眼的孩子，每天呆在廚房給父母準備好每一餐。

她被慈善機構帶到布爾森奈，是凱恩和麗麗雪在一眾黑漆漆的人群裏把她牽了出來，說今後這個孩子就交給瓊家學院。

害怕讓她難以行走，她一步也挪動不了，最後凱恩把她抱起來，並且不斷地詢問她怎麽樣，焦急的聲音水滴石穿，磨碎了西梅心底與世隔絕的薄膜。

“它很喜歡生菜。”

凱恩微彎眼角，像是閑聊一樣開口說話。

“嗯……”西梅咬碎脆脆的玉米片，也咬碎了腦海裏浮現的曾經。

“那跟我的口味倒是很像嘛。”

他慵懶地倚靠在椅背，微仰起下巴說。

“你也喜歡……青生菜……”西梅瞪大眼睛。

“對啊。”凱恩又從餐盤裏取下一塊丟給雪球。

“它還很喜歡青蘿蔔……”西梅興致勃勃地說。

凱恩做了思考的表情，皺眉說：“蘿蔔，我喜歡白色的。”

白蘿蔔嗎？

西梅鼓起腮幫子，臉上的欣喜有了些凝固。

“但青蘿蔔也很好，”凱恩彎彎嘴角，“就這麽生吃的話，青色的口味更好。”

“嗯，”西梅輕輕點了下頭，她叉住一塊裹滿醬汁的生菜葉，遲疑了很久才說，“白色的蘿蔔比較適合燉熱湯……”

“我讚同。”凱恩舉起左手表示他同意這個說法。

西梅望著他，這一刻，她覺得眼前的凱恩跟在學校裏的不一樣。

對凱恩的畏懼感在消失，在兩個人一起坐上回瓊家學校的時候，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與他同坐一排。

不可避免會觸碰，尤其是在路況不好的路段。

西梅瞪著窗外，沒有一分膽量敢把臉轉到他那邊去。

深夜了，可普還在床上嘀嘀咕咕地吐槽阿萊是多麽愚蠢，還要叫她去幫忙雲雲。

西梅只是嗯嗯啊啊，她全部的心思都在雪球身上。

她用手指戳著它圓滾滾的頭，心想：你怎麽會跟凱恩學長的愛好一樣？難道你也喜歡他？

雪球的嘴巴一直不停，所以對小主人的好奇絲毫不理。

過分！

西梅捏起拳頭，想要重重給它一下。

可拳頭還沒落下去，她就生生收住了。

把拳頭展開變成手掌，西梅撫摸住它的腦袋，指尖微顫，她記得沒錯，下午他有這樣揉過它的頭。

好像，她摸到的不是雪球，而是凱恩那只漂亮修長的手。

今天就放過你了！

“西梅，你在幹什麽？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可普不快地大叫起來。

“聽見了聽見了……”西梅做賊似的把手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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