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這件突發事件給了麗麗雪很長的喘息修覆時間，雖然她還弄不懂凱恩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

她終於可以不用想著該用什麽表情面對泊澈。

泊澈……

呢喃他的名字真令人羞愧。

“今天的餐後水果是甜番茄，”西梅開口，“可普把她的份給你了，哦，還有泊澈……”

“所以裏面有三份哦。”

麗麗雪提起飯盒，重得她得用兩只手才能擡起來，她驚喜地笑：“這麽多？謝謝你，可普……”

“不客氣啦~”可普擺擺手說。

因為她不是很喜歡番茄，還不如把她的份讓給喜歡番茄的麗麗雪呢。

又隨便寒暄幾句，可普就拉著西梅去找書了，麗麗雪端正地坐好，她打開蓋子，果然看見好幾顆色澤飽滿的甜番茄。

那水珠還清亮透徹，高窗上透下來的光在水珠表面被分割成無數條刺眼的細線。

麗麗雪又失神落魄了，她呆滯地看著番茄，視線再一次迷失。

惶恐的逃避是第一階段的情緒，在自己獨自度過漫長的十幾天後，麗麗雪變得越發期待窗臺上擺放的花束。

幸好的是，那束花每次都出現得很及時。

春末，草長鶯飛的季節要結束，接下來要迎接清涼的夏天，麗麗雪又脫掉一件薄衫，現在出門她只用穿襯衫和黑色校服。

頭發該捆起來，否則會熱得她的脖子受不了。

“哦，尤丹老師，您好！”

是在前往藏書館的路上，麗麗雪遇見年邁的尤丹，她的毛線帽換成了薄材質的帽子。

尤丹笑瞇瞇地回應：“上午好，麗麗雪。”

“願您幸福。”麗麗雪跟她並排走在一起，腳步不知不覺放慢。

“謝謝，”尤丹說完，又想到什麽，開口道，“嘗一嘗嗎？研發的最新口味。”

她從衣兜裏掏出兩塊用透明袋子包好的餅幹遞給麗麗雪。

麗麗雪雙手接下，說：“謝謝您。”

“這次又是什麽口味的呢？”她有些好奇，尤丹老師在這方面總有自己一套特別的功夫。

由她出品的玫瑰皂粉和低價生姜餅幹一直都是市場裏熱銷的款式。

“是生姜和茉莉花做的餅幹，在之前生姜餅幹基礎上做的升級。”尤丹解釋。

“升級款？”麗麗雪又多了幾分期許。

“嗯，吃過後給我一些意見哦。”

“好了，我先去農場了，麗麗雪，得再見了。”

她們到藏書館了，所以尤丹先說再見。

麗麗雪應該點頭，並祝福她一路平安，但是，她沒有這麽做，她叫住尤丹，用抱歉的語氣。

“尤丹老師，請您留步，能耽誤您幾分鐘嗎？”

尤丹轉身回來，疑問：“怎麽了嗎？”

“我有事想問……您。”她說得有點勉強，可好奇打敗一切。

“是什麽？”尤丹問。

“是……”麗麗雪頓了很長的時間，“泊澈。”

“泊澈？”尤丹把他的名字叫了一遍，給麗麗雪的心臟帶來一陣狂風暴雨。

“嗯，因為最近我忙著選擇畢業論文題目的事情，所以沒能關註到他，我想問問您，他最近還好嗎？有搗亂嗎？”

“如果你說在農場的表現的話，那他很優秀，也很勤學好問，經常會過來跟我詢問一些問題呢。”尤丹笑著說。

麗麗雪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

“但是……”尤丹收了臉上的笑容，“他這幾天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我問他也什麽都不說，看來這孩子跟西梅一樣，性子有點悶。”

麗麗雪用笑容送別她，然後心思沈重地走進藏書館。

不開心？

為什麽？

他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還是被人欺負了？

有諸多可能，而每一個蹦出來的猜測都讓麗麗雪如履薄冰。

她在藏書館門口停住，眼睛望向遙遠農場的方向，那條寬闊的大路上有形形色色的別人，但沒有熟悉的背影。

毫無疑問，她一定可以在很多人中找到泊澈。

他很特別。

不……

才不是因為他的眼睛。

西梅同情地看著身旁的泊澈，問詢道：“今天還要去嗎？”

“嗯……”泊澈無力地點頭。

“你……真辛苦，”可普不禁感嘆，又小聲地問，“那一定很兇吧。”

泊澈抿住唇，許久才說：“兇死了……”

“堅持住，泊澈，等你學會就不用這樣了。”

西梅想她也只能用這種話安慰他，畢竟她們什麽也做不了……

只能中午眼睜睜地看著泊澈被凱恩……學長叫走。

正午的陽光有了盛夏的味道，火辣辣的，但現在在泊澈四周圍繞的，不是高溫，而是低到令人發指的冰凍。

又是一如既往的輕蔑，凱恩用手指敲了敲泊澈面前的試卷，“初級的試卷，應該要拿到100分。”

泊澈不情不願地皺著眉，他盯住紅筆勾畫的數字，很不服氣。

92。

“你是豬腦子嗎？”凱恩冷聲質問。

泊澈瞪他，反駁：“我不是！”

“是……”凱恩好像突然寬容得不像他，“你不是，你連豬腦子都不如，研究發現豬的智商可是很高的。”

“你！！”泊澈不快地握緊拳頭，這樣的話真的很想讓人跟他打一架。

凱恩完全不理會他滿臉的不甘心，他輕描淡寫地開口：“手伸出來，我們之前說好了，少一分就打一下。”

不曉得他是從什麽地方薅到了老師的戒尺，那段木尺厚厚的，很光滑，看起來十分有年代感。

汗毛在慢慢地直立，泊澈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他被教訓過很多次，可以說每天都會凱恩用這玩意抽一頓。

這麽講吧，他懷疑凱恩在用正當借口打他。

“是你教我才不會，麗麗雪教我就會！”

他不知深淺地嘀嘀咕咕，惹得面前的凱恩臉色又冷厲幾分。

“啪——”

泊澈瞇住眼睛，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戒尺這麽亮了。

那都是被皮膚磨的。

“啪————”

掌心浮現微紅的顏色。

到第七下，泊澈已經沒心思再去詛咒眼前這個沒有人性的凱恩。

還有最後一下，就最後的……

泊澈索性不去看他會用怎樣揮下來，反正只有一下了。

他最好用一點力，把這東西敲斷。

那麽以後他就再也不能威風凜凜。

但遲遲還沒有空氣被劈裂的聲音，泊澈的手心只有幾近麻痹的酥麻感，他微微彎起手掌，只覺疑惑。

“明天有100分，我可以考慮讓你休息一天。”

“什麽？”泊澈震驚得張大嘴巴，“你說真的啊？”

“真的。”凱恩點頭。

那麽，他就能去藏書館了？

“可別高興得太早了，要100分。”

泊澈挺了挺腰：“我很聰明的，一定能考到。”

凱恩冷哼一聲，擺明了覺得他的話是天方夜譚。

時間差不多了，凱恩收好戒尺，準備離開，他還得去校外唯一一個公共車站等去醫院的車。

眼裏只有他的背影，泊澈往前挪了半步，腦子像壞掉一樣開口說話：“還有最後……”

“嗯？”凱恩扭頭，鋒利的側臉把泊澈又逼退半步。

“還有最後一下。”

泊澈硬著頭皮說。

他在做無聊的事情，明明可以逃避責罰的。

凱恩楞了楞，隨即轉身過來，他拿起夾在腋下的戒尺，懸在泊澈已經擺好的手掌上空。

眼睛瞇成一條線，似乎這麽做就能緩和掉一部分疼痛。

手心冰冷。

結果落下了。

泊澈提前聳起的肩膀暗暗發出一陣嘲笑，在埋怨這個沒用的主人如此誇張的害怕。

並非想象裏足以震碎骨頭的力度，凱恩只是輕輕把戒尺的頭放在他的手裏。

泊澈睜開眼睛，把凱恩完整的表情裝進去。

“我警告你，蠢蛋，可別對麗麗雪有什麽感謝以外的想法。”

不需要等待他的回答，凱恩頭也不回地離開。

泊澈把手謔地抽了回去。

警告？

那麽他也應該回敬他一句：遠離麗麗雪！

日落黃昏，泊澈才完成好土地裏面的任務，他讓西梅跟可普先走，因為他需要辦公室找一下丹丹老師。

橙色的光被籬笆隔成一塊一塊柔軟的磚，它們鋪在鵝卵石上，讓人走路都得斟酌很久。

“丹丹老師~”

他謹慎地叫，生怕驚擾到滿院子的花卉，這兒都是稀有品種，全部是丹丹老師自己研究出來的。

尤丹從其中一個花叢裏擡起頭，她拉高帽子，看見是泊澈。

“泊澈。”

“是我，打擾您了嗎？”泊澈問。

尤丹放下手裏的剪刀，從裏面走出來說：“沒有，我現在沒什麽事。”

“你今天來幹什麽？”尤丹故作嚴肅地問。

“您答應我的，今天會給我一朵漂亮的虞美人。”泊澈現在跟丹丹老師很熟了。

至於原因嘛……

簡單地來講，就是他某一天摘花摘到了自己老師的院子裏，然後就熟悉了。

善良的老師沒責怪他，只是跟泊澈說要想拿到花的話，就要學習和幹活。

“真是的，”尤丹抱怨道，“這都快被你搬到麗麗雪那裏去了。”

泊澈急忙說：“它們還會長的，而且我也會幫忙，除雜草和施肥……哦，等我熟悉一點，您要是放心，我還可以做技術含量更高的事情。”

“在那邊……”尤丹指著他的左前方那一片繁茂的花圃，一邊說著一邊領他過去。

精心培育的虞美人比野外的品種大得多，顏色也很鮮亮可人。

尤丹剪下一枝虞美人，遞給期待已久的泊澈。

泊澈如獲至寶般把它小心地拿好，一開始只是想要感謝而在麗麗雪窗臺放花的習慣在他的生活裏越來越重要。

以至於他現在會提前一天把明天要用到的花給準備好。

得投入時間，否則最後的成品不會很好看。

他想把最好看的給她。

而不是僅用上午拮據的十幾分鐘在野外隨便摘一些……那臺不認真了，而且一點兒也不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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