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介意他的，沒想到……”

麗麗雪想她那麽膽小，怎麽說也不會輕易接受泊澈的存在，但現在看來，好像她錯了。

西梅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嫩嫩的草遞到雪球的嘴邊，小兔子用力地咬住，接著咯吱咯吱地嚼起來。

“他、”西梅頓了頓，“沒做什麽壞事啊。”

“你不會害怕他就好，”麗麗雪撫了撫她的肩膀，“能拜托你一件事嗎？也算是一個過分的請求，可以不用答應。”

“是什麽？”西梅疑惑。

做了這麽多鋪墊，絕不會是一件小事。

“多在意一下泊澈，可以嗎？”麗麗雪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這種要求其實有點無理，可在聽到西梅對泊澈沒有任何反感後她就情不自禁想要說這樣的話。

西梅沒做任何思考，直接點頭：“嗯，這沒問題。”

“你想都沒想，小西梅……”麗麗雪聳肩。

西梅咯咯地笑：“不用思考，我很樂意。”

對方的豁達讓麗麗雪有點慌張：“也許這會有……危險。”

“危險？”西梅咀嚼這個詞語。

麗麗雪點頭：“是的。”

“你的意思是指泊澈。”西梅恍然明白。

“他……”麗麗雪想說，不管再怎麽樣，泊澈還是個混血兒，她現在也不能百分百說他足夠讓人信任。

迄今為止，他們也只是認識一個月左右。

西梅看得很清楚，麗麗雪眼底的遲疑，她糾結了會兒，還是開口說了出來：“因為泊澈是混血兒。”

麗麗雪楞住，隨即說：“都不用說了，你全部知道。”

“這樣的擔心很正常啊。”西梅平淡地說。

“那你不擔心嗎？”麗麗雪反問她。

西梅嗯了長長地一聲說：“我想可以試著相信他看看，你放心了，這裏是學校，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而且，就想你說的那樣，我只是幫你看看他。”

麗麗雪很意外，她沒料到西梅會這麽輕松就說出信任泊澈的話。

但轉念一想這並不奇怪，西梅的性子就是這樣，溫柔得很，也心軟得很，否則她不會在聽到泊澈吃掉米團子的原因後選擇原諒他。

麗麗雪長籲一口氣，哀嘆起來：“他好像還是一個人的樣子，我一直都很忙，所以這幾天無瑕關註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去食堂吃東西……我跟你講過的，他就是因為被那地方排擠才會……傷害小動物。”

提到這事，西梅還是有些哀傷，她很快撇掉這樣的情緒，說：“我會關註的，你別太牽掛了。”

“砰！”

桌面傳來東西倒下的聲音。

麗麗雪跟西梅不約而同朝那邊看過去，發現是雪球弄倒了一只花瓶，幾只鮮花散落，還有一桌的水漬。

西梅登時臉就漲紅，她急忙把雪球抓過去，用兇狠狠的語氣說：“你要是再調皮我不給你東西吃哦！”

看到麗麗雪起身準備去收撿殘局，西梅忙說：“對不起，我來收拾吧。”

“沒事，加些水重新把花插進去就好了。”麗麗雪拿來幹毛巾，幾下就把水給擦了。

這幾枝花極是好看，不管是花瓣還是葉子都很美，但被重重一摔後花骨朵都變了形，還散落下不少嬌嫩的花瓣。

“太可惜了……”西梅又瞪了一眼雪球。

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雪球窩在主人的腿上，動也不敢動。

“沒關系的。”麗麗雪重新把花弄好，稍加整理它們還是很美。

“我記得以前來這裏都沒有花的，怎麽現在突然有了？”西梅不禁奇怪，麗麗雪忙得有時吃飯都來不及，怎麽會有閑情逸致去弄這些花花草草。

麗麗雪笑笑：“不是我弄的，是泊澈。”

“泊澈？”西梅怔住。

“嗯，他說想要感謝我的幫助，所以一直都有送花給我，可是房間裏擺不下了，我就把它們帶來這裏了。”

“是這樣啊……”

西梅恍然。

泊澈把仙人球帶回了自己的地下室，他把它放在房間裏那張破爛的書桌上。

怎麽辦？

可普跑得太快了，他才眨個眼人影就沒了，沒轍，他就只能拿著這盆仙人球回來了。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銹的鐵床吱地叫了一下。

屁股下面是綿軟的被褥子，前一陣換的，是麗麗雪給他討要來的，泊澈手順著光滑的綢面躺下去，棉被被擠壓，裏面堆積的陽光一束一束地彈出來，讓他覺得無比溫馨。

用力地吸了好幾口氣，泊澈想起來衣兜裏那本字帖。

糟糕！

不會被壓壞了吧？

他迅速彈起來，把字帖從口袋裏拿出來仔細端倪。

有了一點點折痕。

泊澈哀怨一聲，嘟囔著自己真是馬虎大意，如果麗麗雪看到字帖變成這樣，一定會覺得他很不認真的。

可是他沒有……

手指小心地撫平一遍又一遍，泊澈趴在床上就重覆著這樣的動作。

西梅平時不怎麽跟泊澈碰面的，但今天是個例外。

她今兒起得早，要去農場。

因為她好像忘記關工具房的門了，她在那兒囤了一大桶的生姜餅幹，也不知道被沒被老鼠吃掉？

心疼……要真是這樣的話西梅會恨死自己的！

遇見泊澈的時候是在女生宿舍樓底下，她剛出來沒多久就看見了他，他似乎很急，步子跨得很大，手裏還拿著什麽東西。

“泊澈？”西梅驚訝地叫住他。

泊澈停下，看見夜色裏的西梅：“西梅？”

西梅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女生宿舍啊，男孩子不準進去的。

“我……”泊澈抱緊了懷裏的花，吞吐地說，“我來送……這個。”

他每天都會來，只是今天遇見了別人。

花？

朦朧之中其實看不清那是什麽，但西梅能聞到那股清麗的香氣。

是春天才會有的味道。

西梅思考了兩秒，用肯定的問句問他：“送給麗麗雪嗎？”

被看出來了？

泊澈樹直了背，只好輕輕嗯了下。

“看起來你送了很久了……”西梅說。

“嗯。”泊澈點頭，“你這麽早，要去哪？”

西梅簡單地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嘆息：“我得先走了，泊澈，再見。”

“你一個人？”泊澈提心問。

“嗯，可普她這幾天好像心情不好，昨晚很晚才睡，所以我沒叫她，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過去。”西梅擺擺手，打算繞過他直奔農場。

泊澈沈默著，嘴巴張張合合的，在西梅走出兩步後他快速開口：“等等……”

“怎麽了？”西梅回頭，瞧不見泊澈的表情，可他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些焦急。

“這麽早，也許一些大型動物還在農場附近……要不……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泊澈說得很拗口，說這類請求的話，他沒有什麽經驗，不知道用怎樣的語氣才能聽出來他真實的意思。

“好吧。”

對面很快就傳來允許的答案，泊澈欣喜，很快說：“那我去把花放好。”

“嗯。”

太陽未升起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泊澈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路，所以在走的時候會經常提醒西梅哪個地方有突起的石頭，哪個地方是水汪汪的坑。

順利到達目的地，西梅去檢查了，鐵罐真的被咬了一個角，可惡的小偷帶走了她好大一把餅幹。

西梅氣得臉鼓鼓的，看起來有點像一只嘴裏塞滿橡果的松鼠。

好在算來得及時，損失還不算慘重，她重新封好罐子，重重把門給鎖住。

這時，天才蒙蒙亮。

“謝謝你陪我過來。”她跟身邊耐心等候的男孩道謝。

“沒什麽……你也……幫過我。”

他慢吞吞地說。

西梅提議他們現在可以去吃早飯，可泊澈的樣子好像並不想答應她的邀請。

“你不想去？”西梅擔心地問。

“我……我……只是覺得現在……有點晚。”泊澈回答她，用很謹慎的語氣。

晚？

西梅擡頭看了看，深藍色的天幕雖然沒了殘餘的星光，但也絕到不了晚的地步。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西梅想要弄清楚原因，於是直接問：“泊澈……為什麽？”

泊澈努努嘴，說：“跟我習慣的相比，晚。我是這個意思……”

“現在去會影響什麽嗎？”

“不會影響什麽，你去吧，我……就呆這兒。”泊澈執拗地說。

“可以告訴我嗎？真正的原因。”

西梅直視他，微弱的視線最先聚焦的就是他的眼睛。

泊澈垂眸，訥訥地說：“……我，這沒……”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西梅發誓道。

他深吸一口氣：“去得早的話，他們不會註意我的眼睛……因為很忙。”

所以泊澈都是很早很早去吃早飯的，他會拿得多一點，有時可以當做中午的午飯。

當然食堂有規定不準帶東西走，這是有效避免某些不懂事的孩子浪費，但太早的話，食堂的職工還是沒辦法兼顧，泊澈就是利用那短暫的忙碌才能獲取一天的口糧。

西梅清楚了，是因為那雙眼睛。

“那今天我們一起去吧？”

“不，”泊澈拒絕，“實不相瞞，上次麗……”

嘴巴又被黏住了，要念出她的名字，真的很難。

“麗麗雪？”西梅反應。

“嗯……她帶我去的時候很不愉快，所以你自己去吧，別擔心我，其實我還沒餓。”

“你都是為了陪我過來才沒吃的，我過意不去……”

“而且泊澈，你只是眼睛跟他們不一樣罷了，別的地方沒什麽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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