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再去提起鄧龍的傷心過往，朝他略鞠一躬，轉身要走。

“等一下。”步子都還沒有邁開，鄧龍就叫住了我。

“怎麽了？”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叫住我的目的。

鄧龍盯著我的肚子看了看，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緊握著拳頭說道：“等我一會兒。”說完站起身，也不等我回答，直接走了出去。出去以後，騎上一直停在門口的一輛摩托車，絕塵而去。

我老老實實的等在原地，中間還幫他賣出去一包煙，兩包鹽。

十幾分鐘後，突突突的摩托聲音想起，燈籠回來了。他看我一屁股坐在收銀臺裏，一直苦大仇深的臉，竟然露出了一絲笑。

他走到我面前，從衣服內側的口袋，掏出一個棕色的信封，遞給我。我剛要伸手去接，他又收了回去，待我有些尷尬的要收回手的時候，他一咬牙，把信封幾乎是硬塞進我的手裏。

我拿到手裏第一反應就是打開，他卻按住我手：“不要在我面前打開！你回家以後再看，怎麽處理隨便你。”他抽回手的時候，沒忍住又輕輕的摩挲了兩下信封，“本來我是把這個當紀念的，現在想來，反而是種痛苦。畢竟，活著的人還要向前看。”

我點點頭，鄭重的把信封收起來，放進包的夾層。

本來是該走了，但最後我還是沒忍住，問出我那突如其來的疑問：“你當年搶劫，是為了家人吧？”

這是一個頗為冒犯的問題，但鄧龍毫不在意，還肯定的說道：“你和小塗才是一撥的！”

“何以見得？”

“因為他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我的答案，也和回答他的一樣。不管當時我們家有多缺錢，我也不該去搶劫。當時確實是走投無路了，所以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但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人必須得為自己犯的錯承擔責任。”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一直把手探進包裏，去摸他給我的那封信。我預感到，所有的事情，都將會因為這封信變得不一樣。

從鄧龍給我信封時候的猶豫，可見這封信對他的重要性。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信封裏裝的竟然是雪兒的遺書。

雪兒的遺書裏，明確的說到，那天她早已經決心赴死。見申旭之前，她已經很多天沒有真正睡好覺。醫生給她開了安眠藥，她沒有吃，都存了起來。

因為她的安眠藥藥量不夠，所以她計劃那天先在紅酒裏下安眠藥，讓申旭睡著。然後打開廚房的煤氣，與申旭殉情而亡。她算好了一切，甚至算好讓哥哥來發現他們的死亡。

不過從後來的發展來看，她萬萬沒想到，申旭喝酒後，會情緒激動率先發難。雪兒受傷了，她讓申旭不要救她，和她一起死去。

人都是畏懼死亡的，申旭在關鍵時刻退縮了。他跑了出去，他甚至一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別說回來送雪兒去醫院。

現在也都明朗了，雖不能把錯誤都歸罪於酒和安眠藥上。但申旭確實是因為藥物而頭腦昏沈，不能思考，從而延誤救治，導致雪兒不治而亡的慘烈後果。

這雖不算直接證據，但只要配合好的律師，完全可以洗脫申旭的故意殺人罪。

我拿著這救命的證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使用了。最後我把手裏的證據，全部整理到了一起，打包帶去找錢淑麗。

坐在我面前的錢淑麗，從未有過的灰敗狼狽。她雖然沒被抓，但是這段時間一直在配合調查，因為怕說錯話，難免心弦繃緊，休息不佳。

“你是過來看我笑話的？”申旭不在，我和她也不用維持表面的和平了。

“你有什麽值得我笑話的？興許我倆以後都當了寡婦，還可以搭個伴兒。”

興許我的笑話不夠好笑，錢淑麗用力的扯了扯嘴角，最終假笑失敗。她也懶得敷衍我了，直白的問道：“說吧，今天來找我什麽事？”

“我不想我的孩子沒有爸爸，你把申旭交出來！”

我說了這麽鄭重的話，她反倒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出來：“怎麽？你終於承認孩子不是申旭的了？”

“申旭也是孩子的爸爸！”這句話不是煽情的假話，而是從我知道保險櫃密碼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下定的決心，“不管是申旭，還是塗毓淮，我都不想他們有事。”

錢淑麗皺著眉，聰明如她，自然知道我還有後話。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有辦法洗脫申旭的故意殺人罪，你要不要一試？”

她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是打心底的一種不相信：“不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了？除非你相信那就是事實！申旭是你的兒子，你卻寧願想辦法幫他越獄，也不願意相信他根本就無心殺人！”

我的話戳中了錢淑麗的內心，她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我憑什麽要相信你的話！你就是為了誘騙我把申旭交出來，讓警方把他抓了，換塗毓淮安全而已。”

“怎麽？你承認申旭被你藏起來了？”

錢淑麗頓了一下，挑了挑眉，爽快的回答：“是，阿旭被我綁起來了。”

我和她一人給對方挖一次坑，也算是平了。

“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判？只要警方抓住塗毓淮，阿旭就安全了。”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剛才為什麽說申旭被你綁起來了？為什麽要用綁這個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申旭不是自願躲藏起來的。”

“你很聰明，很擅長套話。你猜得沒錯，他是被我強行藏起來的。因為那個傻子，竟然想要去替他爸扛罪。你說他是不是太天真，警方又不是傻子，不會因為他那些信口雌黃的話，就把罪名都蓋到他頭上。我可以沒有丈夫，但是不能沒有兒子！”

錢淑麗的最後一句話，幾乎帶著些許怨毒。她看著我的肚子，眼神久久的不離開。好半天幽幽的開口說道：“你也是快當媽的人了，兒子重要，還是老公重要，我想你應該分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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