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小時候和現在很不一樣，用他爸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完成得得又快又到位。我和他爸在家的時候都不多，就把他丟給保姆。一個保姆，照顧了他十幾年，從來都是誇他脾氣好，好相處。因為他不讓人操心，所以我們也就真的不太關註他。”

“我們第一次大的沖突，就是發生在他大學時候。他大學讀的是外國語大學，我們的用意也是很明確，只不過看得出來他不太喜歡，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妥協了。後來大二，輔導員給他爭取到了一個出國交換的機會，但是他不願意去。因為他和班上一個女孩子談戀愛了，他不想和他分開。他求我們，問我們可不可以幫忙，讓這個女孩子跟著一起出國。但我和他爸，想的卻是趁機把他們分開。”

說到這裏，錢淑麗的話戛然而止，怔怔了看茶幾上的紙巾盒子看了很久，才又擡起頭：“後來，我們成功了，他們分開了，可是阿旭卻再也不是那個聽話的小孩了。我以為他是厭煩了我們的管束，才會有這麽大的反彈情緒，所以，我不相信他是個喜歡念叨的人。”

“念叨的另外個含義，是叫關心。”她的懺悔是真，可是她還是不懂申旭。

錢淑麗甩了甩頭，剛才的情緒也發洩得差不多了，恢覆了冷靜：“好了，扯以前的沒用，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現在的關鍵是，阿旭去哪裏了？”

我怎麽會知道：“他一直被關在屋子裏，是總是有些煩躁，但是卻從來說過想要去哪裏。”

“那最近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小兔好心提醒，反倒惹來錢淑麗的一個白眼，白完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翻正，錢淑麗，突然重重的一拍一大腿。

“特別的事情是沒發生，特別的日子倒是有。這兩天，就是那個女生的忌日。”一說完，錢淑麗馬上把嘴緊緊的抿住，不再說話。但是眼睛並不看我和小兔，裝作她這句話沒什麽特別。

我剛想問是哪個女生的忌日，小兔就趁著錢淑麗不看我們，沖我微微的搖頭，示意我什麽都不要說。

錢淑麗看我們沒什麽反應，松了一口氣，匆匆站起身，借口有事逃一般的離開了。

“你為什麽不讓我追問，這分明就是有問題的，她今天情緒不穩定，很容易說錯話，我們可以套出更多的信息。”眼睜睜放錢淑麗走了，我心裏很是遺憾。

小兔的倒是松了口氣：“知道更多，危險就越多，她情緒之下說出來的話，有多少是她苦苦隱瞞著，並不想我們知道的？”

不得不承認，小兔說得有道理。要是錢淑麗在我們的引導和刺激下，真說出什麽不該說的，還不知道她會怎麽對我們。

“不過，她今天洩露得已經夠多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小兔剛起了個頭，我就興奮的打斷了他，小兔笑著揚了揚下巴，示意我繼續，“如果我猜測得沒錯，大學時候和申旭談戀愛的女生，和死去的那個女生是同一個人。”

小兔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像是鼓勵學會握手的小狗狗，氣得我抓了他的手臂，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

“對，我們想到一起了。剛才錢淑麗說，這兩天是那個女生的忌日。忌日值得去祭奠的，只有在乎的人。如果申旭和那個被害的女生，關系惡劣到要殺了她，現在又何必去祭奠。”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被害的女生，和申旭的初戀是同一個人。

然而我們知道了也沒有什麽用，我們真正要推倒的是申部長，只要申部長還穩坐高位，申旭出什麽事，就都能壓下來。

我心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申旭，讓小兔先回去，我自己留下來等申旭。小兔有些不開心，和我纏磨了半天，又摸著我的肚子和寶寶嘮叨了好久，才終於離去。

懷孕後總是特別容易發困，我開著電視，聽著電視聲音，慢慢的就睡著了。我是被開門的聲音吵醒，聽這響動，應該是門被用力推開，撞到墻上後發出的聲音。我嚇得抖了一下，從迷糊的睡眠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隨著門一同摔進來的是申旭，要不是他手快的扶住鞋櫃，就差點摔倒了。

我連忙過去扶住他，又把門關上。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氣，動作也有些不受控，但是眼神看人時候一點都不恍惚。

他說話帶著點大舌頭，還想反手攙扶我：“小安，你怎麽來了？”

“看你一直不在家，怕你出事，就過來看看。”我柔聲安撫著他，把他扶到了沙發上。又倒了一杯蜂蜜水，雖然他一直搖頭拒絕，我還是給他灌了下去。

喝完水，他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謝謝你，小安。”

他人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看他整個人狀態不太好，我就想勸他早點到床上去休息。

“你看你一身的酒氣，這幾天可能又沒休息好，要不去床上躺著舒服點，這在沙發上窩著也難受。”我已經習慣了和申旭相處時候，變成一個處處念叨的人。

剛說完，一直斜靠著沙發是申旭，朝我撲了過來，環住我的腰，腦袋放到我的大腿上，竟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我嚇得雙手投降一般的舉了起來，好半天，才試探著把手放在他背上，輕輕的拍著。

我不是沒見過男人哭，但大部分時候都是隱忍的流淚，像申旭這般嚎啕大哭，卻是從未見過。

“今天是她走的三周年了！三年了！我們說好一起走的，可是我就是個孬種，我不敢陪她一起死。我現在也不想活了，可是我沒臉下去見她。”申旭嘴裏的那個她，明顯就是他那個去世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是既然不敢死，那就更要好好的活著。”

“你看，我就是這麽懦弱的一個人，死沒勇氣死，連活也活不出個人樣。”我的肚子那裏，很快就熱熱濕濕的一片，全是這個男人發洩而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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