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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那個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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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一直嗡嗡亂響,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到的旅館。

駱夢蝶死了?不是真的吧?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十惡不赦的人,為什麽最後死掉的事這麽個可憐的人?

“玉姐,你說這個世道怎麽這樣,駱永樹,駱曉莊,死誰都好,為什麽最後出事的是駱夢蝶。她這二十幾年,沒有一刻的自由,沒為自己活一分鐘,現在,現在……”

怕嚇到睡著的默默,我只能咬著手指,悶聲痛哭。

玉姐嘆了一口氣,把默默放到床上。感受了懷抱溫暖的缺失,默默扁著嘴,嗚嗚了兩聲,像是要哭。玉姐趕緊跟著躺到旁邊,摟著默默輕拍了兩下,默默這才踏實的睡去。

哄完默默,玉姐才走到我旁邊,拉著我的手。

“燕回,你不能有這麽偏激的想法。我們不能說這是命,也不能信命。但是,我相信這對駱夢蝶來說反而是種解脫。你說她沒有為自己活一分鐘,可是以後的日子,終於就都屬於她自己。”

人都走了,為不為自己活,還有什麽意義。唯一能算作安慰的,只能說她終於解脫了。

我想起了默默出生的那天,駱夢蝶問我喜不喜歡默默。她希望我喜歡默默,以後會對默默好。因為,可能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打算把默默留給我了。

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拼盡所有,也一定會保默默一世的健康平安。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醫院那裏是有我的簽字的,他們找到我並不難。駱永樹兩口子可能不認識我,但是駱曉莊肯定認識,我還揍過他。他們是孩子的家人,我沒理由不把孩子給他們。如果這樣,我就太對不起駱夢蝶了。她拼死為孩子換來了自由,我不能讓她白白犧牲。”

如果駱夢蝶早點給我說她的打算,可能我也會謹慎一點,不留下那麽多把柄。但是,如果她早告訴我了,我肯定會阻止她。

“別的先不管,我們先回柏城。就我們兩個女的,要是被他們逮住了,豈不是隨便他們戳圓揉扁嗎?”

我點點頭,直接開始收拾生活用品。好歹柏城人多,現在也算是我們的大本營。

路上玉姐開車,我打電話給孟天禮,把大概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讓他提前想點辦法。

我們幾乎是逃命一般回來的,就怕半路被駱家人堵上。回到柏城的時候,孟天禮連帶著小兔,狐貍,吳宇,全等在了玉姐家裏。

看到所有的朋友都在,我才松了口氣,覺得暫時安全了。

一路上我緊緊的抱著默默,現在一放松,只覺得整個手臂都酸痛得沒有了知覺。玉姐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握方向盤太緊,以至於手指都無法展開。孟天禮心疼得不行,拉了她的手,一直給她按摩。

狐貍哆嗦了半天,最終還是顫抖著把默默接了過去,姿勢別扭,卻足夠溫柔小心。

小兔攙扶著我到沙發上坐下,一直給我揉捏手臂,吳宇趕忙給我們各倒了一杯水。

大家配合默契,卻老半天,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玉姐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緩和過來了。

孟天禮頓了頓,眼睛不住的看狐貍懷裏熟睡的默默,終於開了口:“我打電話給我在韓城人民醫院工作的同學問了,駱,駱,她確實是去世了。”

去世,輕飄飄的兩個字,後果有多沈重。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了這個人。

這是從看到黑白照的瞬間,幾乎就相信了事實,可是現在這麽明確的說出來,反而聽著更像是假話。

一路上,還有過很多僥幸的幻想,希望這不過是一場鬧劇。

前世我們的關系,雖然從未親密,可是她就是家人。就是我和大哥一家鬧翻得再厲害,可是至少她是活著的,還能偶爾上門罵我兩句。

因為知道她性格裏的弱點,所以我不想要她和大哥在一起。所以我推動了她和大哥的分手,如果,如果她還和大哥在一起,是不是她就還活著。

我有很多理由安慰我自己,說這些事情都與我無關。可是,只要心裏想到了那麽一點點,隱約的可能性,我就一下子沒辦法坦然的接受這件事情。

“老孟,我不管你怎麽做,花錢還是請人,默默一定要給我保下來。我不允許駱家人把默默帶走,他們不配做默默的家人!”玉姐拉住孟天禮,霸氣的宣布。

“好好,我一定做到。”孟天禮好言勸慰了玉姐,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才重新開口,“從客觀的角度分析,催產藥是駱夢蝶自己吃的,出院也是她強行偷偷出去的,所以造成這一切的後果,都怪不到醫院也怪不到燕回身上。說句不好聽的,從我打聽到的情況來說,駱夢蝶頭天剛死,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就能沖洗好黑白照,還訂做好條幅到醫院門口來,真是其心可誅。他們沒有先找孩子,甚至沒有送駱夢蝶去搶救。”

是了,駱夢蝶在他們心目中,不過是一個未婚先孕的丟人女兒。不能用嫁人,給駱曉莊掙一個更好的未來。這樣的女兒,活著還不如死了有用。

“這麽說來,他們要的不過就是錢。如果只是要錢,那事情其實很好辦。”狐貍沈聲符合著。

“對,我們給他們一筆錢,讓他簽下協議書,轉讓默默的撫養權。”小兔點點頭,也很讚成這個說法。

“錢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撫養權到底轉讓給誰。”玉姐小心翼翼的提問,面含期待。

“我!我願意撫養默默一輩子。”幾乎沒有猶豫我就答應了下來,如果默默不能在我身邊,給誰我都是不放心。

“你瘋了,你還是個未婚小姑娘,你不嫁人了?退一步說,你一個未婚姑娘,也是沒有資格領養孩子的好嗎?”小兔有些震驚的反駁道。

我發誓,這真的是我理智掉線最嚴重第一天。我竟然直直的撲到小兔面前,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你說過你愛我的,那你介不介意我帶著默默嫁給你?”

一屋子的人,就在我這突如其來的求婚攻勢下,集體呆住了,屋裏安靜得都能聽見默默輕微的鼾聲。

還是狐貍先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吼道:“燕子,你瘋了,能不能不要瞎出主意。”

“我沒有瘋,小兔要是不願意,那你呢?你願意嗎?”在外人看來我簡直就是個神經病,見誰給誰求婚。要不是吳宇有了五妹,我也是可以撲過去向他求婚的。

“燕回,你冷靜點。我知道,你是怕默默收養默默的人,會對他不好。那你看我怎麽樣?”

玉姐上前,拉住有些狂躁的我,柔聲的安慰。

我認真的看著玉姐,理智一點點的拉回。我想到了她這幾天對默默的喜愛,也明白她剛才問問題時,為何會滿臉期待之色。

“小盛,你把孩子交給老孟抱抱。”玉姐看我冷靜下來,微微笑了笑,又轉身讓狐貍把孩子給孟天禮。

兩個男人應該都是第一次抱孩子,姿態僵硬得厲害。交接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到了孩子。

孟天禮一個手掌張開,幾乎就托著了默默的整個後背,另一只手臂,小心的托住默默的脖子。

興許是交接時候的折騰,默默突然醒了過來。平時睡醒了,都會咿咿吖吖的假哭兩聲,提醒我們他醒了。但是今天,他竟然不哭不鬧,只是睜大了黑豆子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孟天禮。

“老孟,我們收養默默吧。”玉姐走過去,伸手墊在孟天禮胳膊底下,幫忙護著默默。

“好。”幾乎沒有過多考慮,孟天禮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著我,“燕回,你看怎麽樣?”

其實只要我客觀的想一想,默默跟著他們,確實比跟著我,會好很多。只是我一時間,還是有些不願意松口。駱夢蝶把默默交給了我,結果我轉手又給了別人,這實在是太對不起她了。

玉姐和我一起的這幾天,哪裏還能不明白我的心思。

“燕回,你想一想,駱夢蝶把孩子交給你,是因為她想給孩子尋一個更好的未來。既然我們家有這個實力,給孩子更好的未來,又何樂而不為呢?我知道,你是擔心不是親自照拂,孩子會過得不好。但是,我對默默的喜歡,也不會比你少。默默一出生,看到的就是我們倆,他的第一次喝奶,第一次把尿,第一次換尿不濕,都是我經手的。我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最後一句話,玉姐竟然說得有些羞澀。

我哪裏看不出她對默默的喜歡,只是那時總想著駱夢蝶遲早會過來要孩子,所以從沒往這方面想。

“燕回,你看看,你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上班,哪裏照顧得過來。好,這些遠了的不說,就現在,駱永樹那邊肯定會獅子大開口,那些錢你付的出來嗎?”小兔也站到了那頭。

我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委屈。我對默默的感情,和責任感,真的是沒辦法對人說清楚的。

小兔慌了,連忙攬了我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如果你要是想自己養,也行,大不了,你養默默我養你。”

“你現在有這個能力?”狐貍忍不住嘲笑了一聲。

“你……”小兔反抗情緒強烈,最後卻什麽都沒說得出來。

還是吳宇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說了大家心裏都想,但是不好意思先開口說出來的話:“你們就真的打算給他們錢,讓他們利用默默掙一筆?”

是啊,駱夢蝶冒死提前生下默默,就是為了不讓他淪為訛錢的工具。可是我們這樣的動作,反而是助紂為虐。說起來是為了給默默更好的未來,但是誰都知道駱家人不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我們願意為默默給錢,他們就知道了我們對默默的在乎,以後肯定會不停的過來找我們要錢。

“那我們怎麽辦?”

說話間我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是大哥打過來的。

“燕子,到底怎麽回事,剛才駱曉莊打電話到學校找我,要我把你交出去。我撒了個謊,先遮過去了。”

“大哥……”我叫了一聲大哥,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了。我還是不是很願意把駱夢蝶去世的消息告訴他。

“燕子,你怎麽了,是不是駱曉莊又找你麻煩了?”大哥聽到我聲音哽咽,難免有些擔心我。

“不是。大哥,你先讓家裏人準備一下,駱家人可能隨時會上門找我們的麻煩,大家先躲一下。讓姑媽不要隨便開門,上下班你也必須陪著五妹一起。”

“燕子,到底怎麽了?”我語焉不詳的樣子,更是嚇到了大哥。

“大哥,我晚點告訴你,現在有事忙。”

沒辦法,我只能匆匆掛了電話,這些事,在電話裏也是三兩句說不清楚的。

“駱家人已經查到我頭上了,剛剛已經打電話去了墨大。我們現在怎麽辦?”掛了電話,我把大概情況覆述了一遍。

大家一時都有些為難,畢竟這個孩子就是駱夢蝶的,他們是他血緣是的家人。我們頂多可以證明駱夢蝶的早產和去世與我無關,但是也保不住默默。

“等等,我倒是想起個事。今天我聽到駱永樹一直說每個月陪駱夢蝶做產檢,還說胎像未定之類的話。但是燕回你記得嗎?我們找到醫院的時候,護士還埋怨駱夢蝶沒有產檢記錄不說,還謊報了懷孕的月份,所以她們才會給她開催產的藥。”

聽了玉姐的話,我也有些反應過來了。因為要的是催產的藥,不是打胎的藥,加上塞了紅包,所以醫生很爽快的就幫忙開了藥。

“好像是這樣。”我點了點頭,不知道玉姐想的是什麽。

“老孟,你的醫生同學,是不是說,駱夢蝶大出血,但是駱家人並沒有送她去醫院搶救?”

“對,韓城就這麽一家大醫院。駱家人肯定是因為駱夢蝶肚子上專業的傷口縫合,才找到醫院來的。”

“但是他們完全可以推脫說,人已經死了,來不及搶救。”狐貍皺了皺眉頭,聽到這樣冷血的一家人,著實讓人惡寒得不行。

“那你打電話給你同學,能不能確定一下駱夢蝶的死因。她那天生完孩子雖然虛弱,但是休息了一會兒,她看上去已經有點精神了。而且,還能自己獨自一個人逃出醫院,回到家裏。身體應該不至於那麽差!”

聽玉姐一分析完,我只覺得身體裏的血都涼透了。

不會吧,若,若真是這樣,那也太喪心病狂了!虎毒還尚且不食子!

“我敢給他那個錢,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精力去花!”玉姐從孟天禮懷裏接過默默,眼神裏是我從為見過的堅定。

又商量了一些對策以後,大家各自回家。吳宇送小兔,狐貍送我。

到了家樓下,狐貍看我精神低落,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安安,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每一個結果,都是由很多的起因組成的。你不是主因,你也控制不了他的發展。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覺。你要照顧好自己,才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顧默默。”

“嗯。”我點點頭,知道狐貍說的是事實。但是人就是個知道了事實,也不願相信的動物。

勉力朝狐貍笑了笑,我起身下車。剛關上車門,狐貍又叫住了我。

“安安。”

“怎麽了?”我有些疑惑的回頭。

“那個,那個,就是你今天問的那個問題,我是願意的。”狐貍說話難得結巴,結巴完,趕緊開車離開了。

我問什麽問題了?

駱家人果斷的拒絕了屍檢,但是醫院方面堅持,如果不屍檢,就不能進一步商談。

駱家人也不傻,直接創造了很多老百姓感興趣的話題,比如醫院販賣嬰兒,販賣氣管之類危言聳聽的話題。一時間,搞得韓城人民人心惶惶,都嚷著要醫院給出說法。

韓城人民醫院壓力驟增,就把我推了出來。

我很明白,如果這個時候,我再不站出來,來找我的就是警察了。警察一插手,我倒是脫身了,可默默也該還給他們。

我主動聯系了駱家人,駱永樹比我想象的冷靜很多,似乎是早知道我會扛不住壓力主動聯系他們。

電話裏是商量不出什麽結果的,我們相約第二天在韓城見面。

對於第二天的見面,我們各有要求。他要求帶上電視臺的記者,我要求必須讓我見到駱夢蝶的遺體。

興許是覺得只要不是屍檢,一切都好,駱永樹很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

對於他的要求我也答應得很痛快,他最近享受到了太多輿論帶給他的好處。他知道輿論壓力越大,我越容易妥協。

會面的地方很有趣,竟是在韓城醫院,駱夢蝶曾經住過的那間病房。駱曉莊扶著母親,趴在病床上,哭得聲嘶力竭。只有駱永樹,眼眶含淚,但是話語清晰的對我進行指控。

“安燕回,你們一家人還要把我們逼到什麽樣的地步?先是你的大哥,逼我離開墨大,離開墨城。後來,甚至綁架了我的兒子,害我女兒被婆家嫌棄,這才造成了她一個人孤獨的懷孕。我家夢蝶就是這麽一個擁有偉大母愛的人,若是沒有人脅迫,怎麽會拋下孩子。”

呵,厲害。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把駱夢蝶未婚生子的事情,全部推到了我頭上。

“能先不扯這些嗎?我只想先看看駱夢蝶。”現在的主要目的不是打嘴仗,而是肯定我們的猜測。

“那你能不要先裝好人嗎?”駱曉莊冷笑一聲,一點不像剛才那個痛哭的人。

“不讓我見駱夢蝶,其他的都免談。大不了就報警!”比起我,他們才是更怕報警的人。不然也不會出事四五天了,還和醫院僵持著,甚至是私底下打電話到墨大找大哥,也不敢通過警察來找我。

看到我態度強硬,駱家人又本來心虛,也沒怎麽堅持,只說除了我不讓其他人進去。

在太平間,我再一次見到了駱夢蝶。幾天沒見,沒想到再見已經是天人永別。

這兩次的再見面,不是新生,就是永別,想來還真是嘲諷。

我輕輕的掀開她臉上的白布,雖然已經去世四五天了,但是因為溫度不高,所以看上去沒有想象中的可怖。

我心裏有很多想對他說大話,可是最後都隱忍了下來,說什麽都不能是現在。

我努力克制下心頭的千頭萬緒,努力回憶醫生對我說的話,仔細的查找疑點。

萬萬沒想到,還真沒被找到了兩個大的疑點。

駱夢蝶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有很明顯的瘀傷,醫生告訴我,死前經歷過什麽,都會體現在遺體上。這樣的瘀傷,明顯是去世前受過擊打。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情緒崩潰。幾乎不用多做聯想,我都能想像得出,駱永樹看到駱夢蝶孩子沒有了的時候有多憤怒。

掀開駱夢蝶單薄的衣服,肚子上的縫合傷就露了出來。看到這裏,我幾乎是想沖出去,直接殺了駱永樹。肚子旁邊,竟然也有淤青,甚至縫合的傷口,都已經裂開。有三四針長的地方,線頭都脫落出來了。

今天本來的打算是,只要他們願意放棄孩子的撫養權,我就不過多插手他們的家事。但是現在,我做不到。我一定要想辦法,告死他們!

出了太平間,我裝作惡心害怕的樣子,捂著嘴,當著他們的面,跑進了洗手間。

我打電話給嚴利朗,讓他幫我找鐘承光。

好,既然他喜歡輿論帶給他的好處,那我就要他因為輿論,這一輩子都不能擡頭做人!

然後我打電話給了孟天禮:“孟總,我不想那麽輕易放過他們。按照你的想法來。”

本來的打算是,因為駱夢蝶從未做過產檢,又一直躲在出租屋。然後我們就抓這一點,證明駱夢蝶從未懷孕。只要證明了這一點,那駱永樹說的所有都只能算誣告。

那天駱夢蝶進手術室進得匆忙,手術單上只有我的家屬簽字,病人的信息都還沒有具體填寫。我們找到了當天的手術同意書,把病人信息都改成了玉姐的名字。玉姐在墨城醫院是有產檢記錄的,我們完全可以買通醫院,把孩子說成是玉姐的。

但是現在,我覺得這對他也太客氣了。他害死了駱夢蝶,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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