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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歸園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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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已經七十多歲,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了,只說丈夫姓郭,大家都叫她老郭氏。

活到這個年紀,郭奶奶什麽事情都看得明白。我不好編瞎話騙她,她也知道我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但也不多問。只重新鋪了一張軟綿的床,說睡醒了吃飯。

我就這樣在老郭氏奶奶家住了下來。郭奶奶是個孤寡老人,光想一想就能腦補出很多悲慘的故事。比如早年喪偶,晚年喪子之類的。可是細細了解下來,卻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奶奶的丈夫郭爺爺是早些時候落魄的大戶人家,家裏窮,規矩還多。郭爺爺的母親,不挑事的時候就挑理,十裏八村都沒人敢認她當婆婆。因著這樣郭爺爺就一直娶不上媳婦。

可是耐不住郭爺爺本身條件好,又是個讀過書上過學堂的人,悄麽喜歡他的人不在少數。郭奶奶就是其中一個。

和其他偷麽喜歡郭爺爺的少女們不同,郭奶奶的喜歡,熱烈又大方。甚至親自上門找郭爺爺問話,要不要娶自己。郭爺爺哪裏經過這種陣仗,嚇得好長一段時間都躲著郭奶奶。郭爺爺的母親,更是嫌棄郭奶奶不知廉恥,時常堵在郭奶奶家門口罵街。

郭奶奶不但打走給自己提親的媒人,連帶給郭爺爺介紹對象的人她也一塊打。郭爺爺一直沒有娶上媳婦,郭奶奶也生熬著不嫁人。後來郭爺爺的家裏人,看郭爺爺實在年紀大了,這才軟了,做主把郭奶奶娶進了門。

嫁過來的日子過得並不順,生活清苦,公婆刁難。但是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郭奶奶還是甘之如飴。後面,鬥著鬥著,用郭奶奶的話說,掌握出方法後,還覺得頗有趣味。

郭奶奶進門時候已經快三十歲,真是為了郭爺爺生熬成了老姑娘。那時的三十歲,生孩子就已經有些困難,加上中間不小心流產一次,郭奶奶就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郭奶奶哭著要郭爺爺娶別人,說反正他也不喜歡他,正好趁這個機會順了心意。可是郭爺爺不同意,說我雖然不喜歡你,可是我娶了你,就要對你負責到底。

這一負責就是一輩子,不管家裏人怎麽勸,外人怎麽嘲諷,郭爺爺都沒有重新娶妻。後來實在鬧得沒譜了,郭爺爺幹脆和家裏人斷了關系,直接和郭奶奶搬出來單過。

因著家裏人對郭奶奶不好,直到前年去世,郭爺爺也不讓郭奶奶送他的骨灰回祖墳。說他已經買好了墓地,到時候要兩個人埋在一起,不去和其他人打擠。

說到這裏的時候,郭奶奶豁著缺了門牙的嘴,笑得有些傲嬌:“上半輩子他嫌棄我,後半輩子我嫌棄他,總算是扯平了。”

“他哪有嫌棄你,不喜歡你才不會娶你,才不會為了你連孩子都不要,還和家人斷絕關系。”我打趣道,心裏明白她早看清楚了這些。

說到喜歡這種話題,郭奶奶一下子有些靦腆:“我知道。其實以他的人才,再窮都還是有人願意倒貼上門的。都說是我強逼著上的門,可是我能勉強他一時,還能勉強他一世?有的人就是別扭,喜歡你反而裝作不喜歡的樣子,其實就是怕在你面前露怯。我是早看清楚了,不然哪能和他一直過到現在。這些事,自己看不明白,就心裏苦。看明白了,才找得到裏面的樂趣。”

我一時間有些傻住,腦子裏好像有什麽一閃而過的念頭,但是又沒抓住。

因為沒有人說話,郭奶奶餵了一堆小動物。我每天早上還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院子裏餵雞了。我第一次發現,早晨的雞鳴聲,竟然並不讓人覺得吵。郭奶奶餵雞很仔細,一定要守在旁邊,一小把一小把米的餵。哪只雞搶吃太厲害,就會被她拎到一邊關禁閉,直到其他雞吃飽才放出來。

除了這四只雞,奶奶還養了一條狗,一只貓。狗叫老郭,貓叫小妹。說到名字,奶奶羞紅了臉,小妹是郭爺爺對他的昵稱。老郭,當然就是郭爺爺。

老郭是一條血統混亂的狗,動不動就齜牙咧嘴的兇惡臉龐,長在一個小小短短的身子上。喜歡到處追雞,無奈腿短身子小,永遠追不上,只有幹嚎。

小妹倒是一只漂亮的波斯貓,一身白毛,又柔又順。脾氣非常好,從不撓人,伸手就能抱到。

就是這麽只溫順的小貓,獨獨在面對老郭的時候異常暴躁。每次老郭一靠近,不是一巴掌扇過去,就是齜著牙,肚子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偏偏老郭又最喜歡粘著它,喜歡去舔它。小妹異常愛惜自己的一聲白毛,經常氣得滿院子追著老郭撓,不明情況的四雞,也跟著慌亂成一團,真正做到了雞飛狗跳。

小院周圍沒什麽人,偶有路過的人,也對我的出現並不在意。

多呆了兩天後,我光在院子裏也窩不住了。

晨曦微光,我帶著一狗一貓出門。奶奶在門口的地裏種了些蔬菜,長勢喜人,可惜奶奶精力沒以前好了,種下去,就沒精神打理。

我五歲離開老家後,就去了南水縣城,真講起來,也是沒下過地的人。

我憑著感覺,砍了些粗樹枝,插在地裏,把四季豆的藤蔓,輕輕的纏繞上去。又把種太密的辣椒苗,拔掉一些,讓它們有更多的生長空間。地裏的作物長得好,野草長勢也不差。我拿小鋤頭,細細的,一點一點鋤掉,生怕動到了其他作物的根苗。

老郭不知道從哪裏逮到了一只田鼠,殷勤的送給小妹。小妹是一只吃肉湯泡飯和小魚幹的喵,哪裏見過這個,嚇得一通喵喵亂叫。而後,淩厲的伸出爪子裏的鋒利指甲,對著老郭一通亂抓。老郭被抓花了臉,還歡喜的跳來跳去,以為小妹在和它玩鬧。

看著這樣的歡樂場面,心裏卻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和疲倦。

我有些後悔沖動的跟著孟天禮出來單幹的事了,怎樣不是生活呢?我為什麽要去冒險,要那麽疲憊。種種田,養養雞,感覺也挺舒服。

我一下子沒了興致,早早的手工回家。奶奶熬好了小米粥,盛了兩碗,晾在桌上。見我回來了,連忙拿盆子給我打水洗手。

吃過飯,我和奶奶一人一張躺椅,躺在院子中間曬太陽。

“奶奶,以後我都在這裏陪著你吧,我幫你養雞,幫你種菜。”

“傻閨女,說什麽傻話。養雞,種菜,等你像我這麽大再來吧。你現在還年輕,有無數的可能性。你要不趁著年輕沖一把,老了可是連塊種地的土都沒有。”說完故作險惡的瞪我,“我家老頭子可是給我留了養老錢的,不然哪有能力讓你在這裏白吃白住。”

我裝作傷心的樣子,用手捂臉:“奶奶,你是嫌棄我白吃白住了?”

“知道自己遭人嫌就好,住夠了,就趕緊走。我平時的剩飯都是餵老郭的,自從你來了,老郭都瘦了!”

一直趴在旁邊懶洋洋的老郭,像是聽懂了一般,得意的朝我一齜牙,發出低低的吼叫聲。卻不料嚇醒了旁邊睡著的小妹,小妹反手就是一巴掌揮過去。老郭大氣都不敢出,委委屈屈的趴到奶奶的躺椅下面,不敢出來。

奶奶嫌棄完我的第二天,孟天禮終於來了。

孟天禮進門的時候,我剛無辜被牽連進了老郭和小妹的戰爭,頭發被小妹抓成一窩稻草。

“看不出來,我在外面到處奔波,你倒過得挺歡樂的。”

“那還不是托您的福!”我擡手整理頭發,半天整理不順,幹脆放棄。

說來也沒住幾天,可我已經把自己當成這裏的主人。我給孟天禮倒了杯水,招呼他坐下說。又喝退一直在旁邊齜牙咧嘴的老郭,這才開始說正事。

“怎麽樣?我的歸隱生活可以結束了嗎?”

“可以了,就怕你舍不得。你要是準備好了,今天我們就可以回墨城。”

今天就回?可是我還想見見小兔和吳宇他們,他們一直那麽擔心我。

“我不著急回,你給我講講怎麽回事吧。”

“還不是廠長那一派!”孟天禮一錘桌子,老郭不知道從哪裏鉆出來,嗷嗚兩聲,“他也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我要單幹,就一直防著我。”

“你私下招募了那麽多人,知道你單幹的不少吧,洩露出去很正常。”

“重點是除了我們倆,沒人知道你在替我辦事。我選你來幫我選址,除了相信你的辦事能力,最重要的是,我們兩個表面看上去並不熟悉。你出來,不會有人懷疑。”

“那廠長怎麽會采取這麽極端的手段?”

“他們早就知道我有脫離出來單幹的意思,但是平時我也沒表露出來。既然要脫離,就不可能是好聚好散。我勢必會帶走很大一部分的人員和技術。廠長的三年任期馬上快滿了,他不允許這個時候出岔子。”

“所以他們雖然防著你帶走員工和技術,但是並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真正脫離。”

“是!如果真要說我有什麽說漏的地方,那就是我跟我太太提到了你,然後她出去打聽你。哎,想來真是防不勝防。”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就沖動的答應了孟天禮。以前大哥從和老塗開的公司裏脫離出來,也是說走就走,幹凈利索,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我忘了,那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這可是關系到廠長的仕途。也明白了王永為什麽不敢報警,廠長沒點自己的勢利,怎麽敢從仕。

回想起來,確實是我大意了。雖然我不肯相信,但我心裏隱約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件事,就是從我這裏洩露出去的。

這件事我告訴過兩個人,一個是盛嘉念,另一個就是塗毓淮。偏偏這兩個人,我都不願意去懷疑。

盛嘉念,他連孟天禮是誰都不知道。而塗毓淮,我被綁的時候,他對我的擔心與關照,絕不是作偽。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允許自己懷疑他們。

“怎麽,你是想到什麽了?”孟天禮看我臉色不對。

“沒有。張秘書呢?”我收了困惑,連忙轉移話題。

“她只是受了點驚嚇。不過她挺聰明的,很快猜透厲害,咬死了自己是你。廠長那頭的人不可能出面認人,那幾個綁匪又蠢,竟然一直也沒發現不對。廠長認識道上的人,我也認識不少,兩邊一談,也就算了。”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算是撕破臉了。撕破了也好,省得說話繞來繞去的煩。我答應了廠長,先不帶人走,還幫他在任期間做份大業績,也就這半年多的事了。他不管我私下脫離的事,好多事情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幹了,不用偷偷摸摸。說回來,其實他巴不得他一到任,我就脫離。這樣就顯得他大獲人心,新廠長無能。不過這些,也不是我們管得了的了。”

“你就不氣?”

“氣啊!可是也鬥不過。想了想,等他以後要真坐到上頭去了,說不定也是一條路。再說,我們新廠的前期預備,也差不多要這麽多時間。你要做好準備,可能會經常出差到這邊。”

“我這邊沒什麽問題。”柏城有很多很好的人,我對這裏已經有了感情。

“對了,你不要說漏嘴了啊,廠裏知道這個事的,都以為綁的是你。”

“沒那麽傻!”我嬉笑著還嘴,事情終於明朗了,“你不怕我又被人綁了。”

“沒人敢綁了,現在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什麽叫我是你的人!”這話怎麽說怎麽怪,“你老婆那頭呢?”

說到這個孟天禮,好不容易帶了點笑的臉,一下子垮了下去。往我身邊湊了湊,解開扣得齊齊整整的襯衣領扣,拉開領子讓我看。

脖子上,肩膀上,溝壑縱橫,滿是指甲撓出來的道道。

“啊哈哈哈哈,活該。”

嫂子還是個講究人,撓人不撓臉。我沒忍住一直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

孟天禮被我笑得發窘,一直用杯子敲桌子,幾乎抓狂。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我一擡頭,小兔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小院。

壯壯的二哥哥 說:

燕子的外貌梗,真是百玩不膩啊!我確定我是後媽。

話說,郭奶奶和郭爺爺的愛情套路,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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