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生日以後，我就沒有好好和龍語林講過話。開始我還覺得挺好，可是時間拖越久我就越心虛。雖然知道她是最近手工活太多在忙，可我還是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在躲我。。終於有一天等在門口，等到了她從張嬸家出來。

“林林姐，是我錯了，你打我吧。”我把手伸到龍語林面前，低聲討饒，挨打也比這鈍刀淩遲的好。

龍語林滿臉的莫名其妙：“我打你做什麽？”

“就是去盛嘉念工作這個事。”

“我知道，一定是你去找盛嘉念，讓他不讓我去你的。”

“你不會覺得是我搶了你的工作計劃？”怎麽可以語氣平淡成這樣。

“搶？我去了也不會是做文職工作，我自己還是明白。”

“那你就不怪我？或者說以我和盛嘉念現在的熟識程度，我已經幫你提醒下他。”

“要這樣說，我是不是該先怪大哥？畢竟他和盛嘉念更熟。”龍語林伸手摸摸我的頭，嘲笑我的傻氣，“剛知道的那瞬間，是有亂想。可是我仔細想想，你不是那樣的人。以前我在工廠做錯事，你為了不讓我丟工作做了多少事，我都是記得的。”

“就因為我以前幫過你，所以你才不怪我？”我很不希望是這樣，那只是在消耗我們的情誼。

龍語林咬了咬唇，臉微微發紅，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還有，還有就是你生日那天，顧小姐有和我大概透露她的工作性質，我知道了就不羨慕了。我本來還想說她做經理，我做她手下的職員也挺好，萬沒想到公關經理是做那樣的。”

顧小姐？那天見面分明是叫人家楚紅姐的。這突如其來的劃清關系，讓我有些心冷，卻又不知道怎麽說。

“燕子，你早就知道了對不？所以你才會阻止我去。”

“嗯，我在外面聽人說過的。但是你看，紅姐人其實很好，這跟人做什麽工作沒關系，而且要不是生活上有苦衷，好人家的女孩子誰會去做這個。”

看著龍語林似懂非懂乖巧點頭，腦子突然響起起盛嘉念的聲音：“你真像我姐。”

我也不想剛20歲，就每天這樣老氣橫秋的教育人啊！可我也卻是裝不來無知的樣子。

“林林姐，你有想好要做什麽嗎？”從工廠離開已經兩三個月了，我們自家人不說好壞，院裏的其他人已經說得有些不好聽了。我無所謂，我就怕她聽到難過。

“不知道。”龍語林一攤手，目光茫然：“你知道我說過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可是我發現我並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又狠不下心就這樣算了。所以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現在。”

話題太沈重，龍語林不想聊，很快轉移了話題。又聊起了顧楚紅的耳環，說原來耳環不是金銀的，也可以賣這麽貴，也可以這麽好看。

第二天是我的休息日，我習慣性的要去盛嘉念公司幫忙。現在事情已經說開了，也不用偷偷摸摸找借口了。我給姑媽打了個招呼就要出門，結果本來在廚房忙碌的姑媽，一下子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從院門口一直拉進了房間。

姑媽從來都是笑呵呵的，從來沒看過她面色這麽凝重：“姑媽，你怎麽了？”

“燕子，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姑媽，你就不要再去盛嘉念那裏了。”

“為什麽？”

家裏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都摸不著頭腦。

“媽，你這是做什麽，人家燕子休息日去幫幫忙而已。”大哥想要解圍，卻不知道哪句話不對，徹底激怒了姑媽。

姑媽對我說話時候只能算嚴肅，對大哥就算的上是暴怒了，擡手直指大哥的鼻子：“還有你，以後也不許去。我不歡迎他到家裏來，你們最好斷了聯系，你如果背著我偷偷和他見面，這個家你也不要回了。我們家砸鍋賣鐵把你供出來，你五妹把上學的機會讓給你，是希望你能光宗耀祖。你看看你現在，把老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大哥被罵得連氣都生不起來，因為根本不知道姑媽在說什麽。

五妹不怕死，擡手去摸姑媽額頭：“媽，你中邪了？”

姑媽重重一巴掌把五妹的手打下去，五妹這才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被打得眼淚汪汪，卻再不敢說話。

“嬸嬸，你慢慢說。”龍語林連忙拉了凳子讓姑媽坐下，又連連撫摸他後背順氣。

“林林，你也一樣，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你也想要往他們身邊湊。”

真是無差別掃射，龍語林偷偷在姑媽身後朝我們癟嘴。

“媽，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大哥比較寵我們三個，看姑媽說我們三個，就有點忍不住了。

“直說？我怕說清楚了大家都不好看。大龍，你最近這幾天下班不回家，你說是去找盛嘉念。你自己心裏知道，你想見的究竟是盛嘉念還是顧楚紅？”

從看電影那次開始，我就已經察覺不對勁，所以比起五妹和龍語林的驚駭，我顯得十分淡然。

“我本來想著你和駱夢蝶不合適，換一個人也不錯。可是，昨天晚上我聽到了燕子和林林說的話，我今天又去找人問了下，我才明白公關經理是什麽。我說她怎麽打扮得那麽時髦，說話那麽會哄人，原來是做這個的。”姑媽，你確定不是在誇顧楚紅？

“那盛嘉念……”

“別提他，他公司裏養著這樣的人，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你們要是還聽我的話，以後就不要見他們了。”

說完也不聽我們任何解釋，氣沖沖的進了裏屋，留下我們四個面面相覷。

姑媽這麽生氣，我當然不敢頂風作案，只能留在家裏。

中午我和龍語林合作，精心做了一頓姑媽喜歡的菜，最後慫恿五妹去敲門叫姑媽吃飯。

“大哥，快進來，我叫不醒媽了。”五妹的尖聲痛哭從房間裏傳了出來，我手裏抱著的飯碗垮擦摔碎一地。

姑媽年齡也就五十出頭，放到後世算不得什麽，可在這個年代，出門已經有人喊奶奶了。這個年代老太太長得富態一點，人家只會說這個老太太福氣真好，根本沒有養生的概念。再加上姑父去得早，這大半年家裏生活又過得好，我們就都想要把好的給她，沒想到倒是養出了一身老人病。

我重生的時候姑媽雖然還健在，但是身體一直都好，經常進醫院，遭了不少罪。最嚴重的一次是突發腦溢血，差點沒搶救過來。姑媽為了不拖累家人，還悄悄自殺過，還好被救了回來。她平時就經常說，如果要像廢人一樣拖累後人，還不如早點死了。

我十分理解這種想法，久病床前無孝子，塗毓淮的姥姥就是這樣。我當時為了討好塗毓淮的爸媽，主動提出去照顧偏癱的姥姥。想必姥姥癱瘓多年，塗家人也是煩了。一直不給我好臉色的塗家父母，因為這個第一次讓我進了門。

雖說是為了掙好感，我也一照顧姥姥到她去世。姥姥算是塗家唯一真心喜歡我的人，她雖然一直躺在病床上，甚至話都說不清。可是，每次我受了委屈，都忍不住到她病床邊訴苦，她就會掙紮著伸手給我擦眼淚。

姑媽只是情緒激動而突發高血壓，還不算嚴重，只需要靜養和按時服藥。

盛嘉念和顧楚紅，提了大包小包來探病，被我和大哥擋在門外。

“狐貍，你們怎麽來了？”

“昨天去學校找你，聽你學生說阿姨病了，你請假在家照顧，我這不就來了。”說著繞過大哥就要進屋，我趕緊拉了他胳膊往旁邊走，又示意大哥安撫楚紅。這種事情，各自私底下解釋倒沒事，攤開了討論，就有點奇怪。

我把大概的情況告訴了盛嘉念，只忽略大姑說他不是正經人這段。

“你看，這種情況你還是不要進門的好，我怕她看到你，又想起大哥和楚紅的事。”

“以我看阿姨根本沒必要擔心，楚紅是不可能和大龍在一起的。”

“為什麽？大哥那麽好。”

“就是太好了才不可能在一起，楚紅是一個勢利的姑娘。當然，我說的勢利不是貶義。她經歷了太多的人情世故，感情方面看得比誰都透徹。大龍有多好，我們都知道，可就是太好了楚紅才不會和他在一起。”

“太好了才不在一起，這算什麽邏輯？”我真的想不通。

話題這麽嚴肅，狐貍卻突然笑開了，伸手在我頭頂揉了揉：“我還以為你身體裏真住了個小老太太，看到你現在這個茫然的樣子我就放心了，安安還是個單純的小孩子，挺好。”

聽到小孩子三個字，禁不住老臉陣陣發燙。

“兩個人在一起的前提是喜歡，長久在一起的前提卻是精神層面的交流。楚紅在你心目中應該算是很會體貼人，和人聊天的人吧？可她和大龍必然聊不到一起。大龍是墨大高材生，知識的積累就不是一個層面。知識積累的高度代表著思想的高度，你覺得楚紅爬得上去？大龍現在覺得新奇，可以陪她聊鐘楚紅和周潤發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可是楚紅能陪大龍聊基站信號塔嗎？大龍不可能永遠遷就楚紅聊八卦，時間久了，兩個人必然缺乏交流。這樣下去，連一開始的喜歡，也會被抹殺。哎哎哎，你怎麽突然哭了？”狐貍慌慌張張，扔了手裏提的東西，手忙腳亂的給我擦臉。

我哭了？我擡手摸臉，濕漉漉一片。我在哭什麽？我就是突然覺得，老塗其實也挺辛苦的。

我擡手攬住狐貍的腰，用力把自己紮進他的懷裏，臉貼在他胸口甕聲甕氣說話：“謝謝你。”

謝謝狐貍的提醒，我不怨了，不恨了。以前說的看清楚想明白，不過一直都是對自己的精神喊話。

這一刻，這才是真正的重生。

壯壯的二哥哥 說：

狐貍同學，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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