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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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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晴天霹靂,周慎一句“阿野喜歡男人”將容嬌嬌震驚得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審訊室裏異常安靜,隱隱傳來陣陣抽泣聲,容嬌嬌把頭垂得很低,秀發遮擋了她的臉,悲傷不顯山露水,然而在這一刻似乎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悲傷。

容嬌嬌的肩膀顫抖不止,以手掩面無聲訴說著痛苦。

“我……我……阿野他……”

周慎抿了嘴唇,他清冷的一雙眼透著平靜,如碧波蕩漾般默默無言。

歷思凱的探究全部放在周慎身上,他默默觀察著周慎的面部表情,只想現在立刻就把周慎帶去無人的角落說出心中疑惑。

十分鐘過去了,容嬌嬌逐漸平靜下來,她擡了頭撥開了臉上的碎發,眾人才看到她臉上數不盡的淚痕。

此刻的她前所未有般平靜,似乎是看透了,表情也是釋然。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低低沈沈道:“我是在雅山上大學時候認識的阿野,那時候他還在警校讀書,我們是在夜店認識的,我一直覺得自己不是看顏值的那種人,學校裏有的是帥氣英朗的少年,他們被少女們默默喜歡,我卻嗤之以鼻,只覺得她們花癡無腦。”

“可是直到遇到阿野的那天……他就坐在那裏,夜店五光十色的燈光下他像是一副畫,那幅畫與神明畫押,飄渺似雲煙。那刻我看得入了迷,鬼使神差般便上前和他打了招呼。”

“他很陽光,待人也友善,我們很快成為朋友,相處下來更親密了些。那時他在警校讀書,能出來的時間少之又少,我總是想盡辦法偷偷去找他,有一次他等在後門的一顆香樟樹下,那時我遠遠看到他撐著少年高挑的身段站在那裏,手裏夾著一支快燃盡的香煙。夕陽似火燒,那刻我想這就是我的少年。”

“轉眼到了他要畢業的日子,他說他不願意進市局,我問他不做警察還能做什麽,他沈默了。那時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後來他就消失了,我聯系不到他只覺得天塌了,仿佛置身於夢中,夢醒了那個屬於我的少年結束了與神明的畫押,不倦留戀就離開了……”

容嬌嬌投入到回憶的世界裏越陷越深,歷思凱卻不由繃著表情。

他總覺得容嬌嬌這人太文藝反而不好,她沈浸在自己的想法和世界裏,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置於懸崖之上,明明一腳踏出去就是深淵,然而她卻以為那深淵是救贖,是希望。

歷思凱無奈搖了頭,人啊,還是活得現實點,生活不是小說情節也不是拍電視劇,哪有那麽多陳竽亂詞浮想聯翩。

誰也沒有阻止容嬌嬌,她目光渙散無光,盯著審訊室角落的攝像機紅圈發起了呆。

又喃喃細語:“他消失了兩年,我將自己封閉在獨自的世界裏不讓任何人靠近,我封鎖了自己的心,因為我知道拿著那把心門鑰匙的人只有阿野一人。”

“我畢業的那年,突然接到了一個跨洋電話。是阿野打來的,他說因為某些事情他不能回國,所以就在國外藏身了兩年。我很高興他能給我打電話,於是我們說了很多話,他對我也很關心。我的生活好像一下子有了色彩,緊閉的心房打開一束光照了進來,我的心熱血沸騰了。”

“我們時不時的聯系,我每天都會等他打電話過來,雖然他說過有很多不方便,每天打電話根本不現實。我還是一意孤行地等著他,有時候一周,有時候一個月,最久兩個月,他才會主動聯系我。”

“我能察覺到他遇到了麻煩,可是他不說給我聽,我沒了辦法。突然有一天他聯系到我,他說自己遇到了危險,他說有人要殺他滅口……也就是那時我才知道他在國外的幾年都做了什麽,他跟在毒梟手下出生入死,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回不了國,便拜托我幫他去找一個叫做秦勉的人,他說那個人能幫到他……”

鄭尋低著頭奮筆疾書在做筆錄,歷思凱認真聽著容嬌嬌的口述,只有周慎,他的臉上投著幻燈片的光影,聽到“秦勉”這個名字時,他臉上有了不耐煩的表情。

誰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沈沈。

容嬌嬌繼續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人,我當時很害怕,那個人跟我說只要我替他做一件事他就可以幫阿野,我答應了。”

歷思凱迫不及待追問:“他讓你想盡辦法讓萬亮暴露在警察面前?”

容嬌嬌點了頭。

“後來呢?”歷思凱又問。

“我和阿野斷了聯系,我害怕阿野真的出事,才根據那個人提供的信息設了一場針對萬亮的局,再之後的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

歷思凱怒其不爭嘆氣問:“只為了一個阿野,你不惜毀了自己清譽?這麽做值得嗎?”

容嬌嬌保持著沈默。

周慎板直了腰背問:“你確定真的見到了秦勉這個人?你是在哪裏見到他的?又是怎麽找到他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容嬌嬌一個激靈,臉色煞白,怯弱回:“阿野給了我那個人在雅山市的地址,我去了也真的見到了那個人。”

周慎一雙利眼盯著容嬌嬌,察覺到她的異常瞇著眼發問:“你在害怕什麽?”

“我……”容嬌嬌顫著聲回:“那個人太可怕了,他身邊有很多打手,每個人的手裏都有槍,他穿著西服看起來彬彬有禮,眼神卻像是能吃人,我只要想起他身體就忍不住發抖……”

周慎細密的唇線繃得很直,他保持著沈默,卻像是陷入容嬌嬌的話裏,幻想著那個人的樣子。

歷思凱伸手看了眼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這糟心的一天工作總算要結束了。

他回頭看向鄭尋:“筆錄做好了吧?她所說的秦勉我知道,秦勉是個厲害角色,明天我們再繼續討論他,今天先到這裏。”

鄭尋比了個OK的手勢。

歷思凱起身推開了座椅,看向周慎:“周隊,一起走吧。”

說罷,歷思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周慎擡眼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松了肩膀,才起身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往停車場去的路上,歷思凱接到了賀嘉的電話,賀嘉匯報說衛紫妍的傷勢不重,已經安排她住院休養了,歷思凱回了句好,又說回頭去醫院探望衛紫妍,才掛了電話。

歷思凱的車鑰匙在周慎手裏,周慎拿出車鑰匙按了鍵,林肯超跑前後燈閃爍兩下,歷思凱自顧自坐到了副駕駛位置。

周慎無奈一笑,才開了駕駛室的門上了車。

回棕柑園小區的路上,歷思凱閉著眼靠著椅背,眉毛都快擰成結了。

周慎餘光看到他的手放在腹部傷口處,想起白天的那幕似乎牽動了歷思凱的傷口。

他專心開車,目不斜視問:“你的傷怎麽樣?”

歷思凱依舊閉著眼睛,淡回:“不礙事,我們先回家,我有話要問你。”

周慎挑了挑眉,沒搭話。

車廂裏異常安靜,兩人誰也沒再說話,歷思凱閉著眼偶爾聽到打轉向燈的聲音,不由覺得煩躁。

等回到家,兩人坐到沙發上,歷思凱的情緒才得到緩解,他坐在周慎對面,顧不得處理腹部的傷口,就忍不住問:“周牧野是什麽人?你為什麽會認識他?”

周慎迎上歷思凱的註視,他毫不驚訝,似乎早就猜到歷思凱會這樣問。

他起身倒了兩杯水,往歷思凱面前推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口水才從容回:“周牧野是我在雅山警校的同學,我們不僅同級同班,還住在同一個宿舍。”

歷思凱握著水杯的手一下子縛緊了:“是嗎,那你們的關系一定很好了。”

“不”,周慎搖頭:“誰說同一宿舍的人就一定玩得好?周牧野性子冷,和誰都玩不到一起去。更何況當時在警校我和他之間有點競爭關系,我們兩個的關系自然屬於最糟的那種。”

歷思凱喝了水,喉結上下滾動,目光卻始終不離周慎的那張臉。

周慎繼續道:“容嬌嬌的話十分可信,只是她不了解周牧野,所以有一點她不知道。”

“什麽?”

“周牧野不想進雅山市局的原因”,周慎解釋說:“四年前我們面臨畢業,我和周牧野同時被雅山市局選中,做過一段實習警察。我們實習期間只接觸過一個涉毒案件,就是那起案件,周牧野被毒販策反,洩漏了情報,直接造成行動的失敗,而後周牧野潛逃,被市局通緝才輾轉藏身於境外。”

歷思凱折著手指,陷入沈思:“我怎麽覺得這案子有點熟悉?”

周慎望著歷思凱,會心一笑,翹起了腿:“你當然熟悉,因為當時你作為臨江市局派遣的援助也參與過那起案子。”

歷思凱一怔,頓時想起了那起案子。

那是四年前,雅山市局獲得線人情報,特級通緝犯吳海生潛逃境外,為了一起毒品走私案冒險偷渡入境雅山市。

提前獲得情報,雅山市局迅速布局抓捕行動,同時向兩個鄰市,青州市和臨江市申請支援行動。當時歷思凱作為新上任的刑偵支隊正支隊長首當其沖,被段局指派入雅山市支援。

那次行動計劃萬無一失,但最後還是沒抓住吳海生這個奸詐狡猾的大毒梟。

行動失敗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實習生的叛變,他洩漏了情報給毒販,吳海生有所防備,當即轉頭連夜撤離,那個實習生也在一夜之間下落不明……

想到這裏,歷思凱有些疑惑,因為他記得當時的實習生名叫周治,並不叫周牧野。

於是他問了周慎,周慎輕笑回:“他確實叫周治,牧野是他的小名,只有我們同宿舍的人才知道這一點。”

歷思凱冷笑一聲:“難怪,容嬌嬌只提了“阿野”,你就猜到了周牧野這人身上。”

“其實也不是這樣”,周慎喝了水回:“我之所以猜到周牧野身上,是因為我一早就懷疑萬亮的暴露有疑點,萬亮的案子進展得太順利,就像是有人故意將他推到警方面前。至於將萬亮推到警方面前的原因,一定不是萬亮本人,而是他的制毒點試圖仿制新型毒品這一點。容嬌嬌暴露後,提了一句阿野,我當即就聯想到了毒品,而我認識的周牧野正跟毒品有關,所以我才冒險一搏,沒想到還真讓我猜對了。”

歷思凱一笑,放松了肩膀,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周慎問。

歷思凱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所以周牧野是真的喜歡男人?”

周慎盯著歷思凱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不為所動。

歷思凱又咳了一聲,捂著腹部開始裝:“我的傷口好痛,一定是今天拉了容嬌嬌一把才牽扯了傷口……太疼了……”

周慎毫不承情,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歷思凱臉皮再厚也裝不下去了。

他嘆了口氣,起身來到周慎面前蹲了下去。

他牽起周慎的手,握在手掌裏細細摩挲著,周慎竟沒掙紮。

歷思凱擡眼迎上周慎的註視,緩緩開口:“阿慎,可能我太在乎你,所以才會在你說周牧野喜歡男人的時候那麽害怕,我害怕你和他之間有什麽親密關系……”

周慎手上用了力,抽回了被歷思凱緊握的手。

歷思凱又強硬攥緊了周慎的手:“生氣了?我錯了,怪我想得太多。”

“你確實想得太多了”,周慎冷冷回。

他剛準備抽手起身,歷思凱卻探了身,迅速落了個吻在周慎的嘴唇上。

周慎怔住了。

歷思凱卻露了笑:“阿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周慎沒搭話,歷思凱腆著笑臉,十分厚臉皮地問:“我自己都不太記得四年前支援雅山市局的事情,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周慎僵著脖子,動了動唇似乎想解釋,卻仍保持著沈默。

歷思凱不放棄又說:“當時你和周牧野都是實習警察,我不記得我見過你,你記得倒挺清楚。”

周慎苦笑著,望著歷思凱那雙明眸陷入了沈思。

四年前,他作為實習警察沒有存在感,策劃行動的會議室裏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從歷思凱穿著黑色風衣入場的那刻,目光不曾離開過他身上一寸。

那時候的歷思凱意氣風發,和各級領導圍坐在會議桌上討論著行動方案,他的側臉冷削,鼻尖生得翹美,低眉順眼間濃密纖長的睫毛細微顫動著,偶爾笑起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是藏著星光……

可能歷思凱本人都不知道,那時候的他一舉一動熠熠發光,入在周慎眼裏讓他不敢眨眼。

周慎試圖掙脫歷思凱的手,歷思凱卻握得更緊。

周慎心跳頓了個節拍,不由嘆了氣,他該怎麽跟歷思凱解釋?

僅僅是因為四年前的那一面就難以忘記?不甘躲在角落裏默默註視,所以才想靠近?又在雅山市局的職位調整時,主動辭職轉而來了臨江市局?

……

見周慎發楞,歷思凱握著他的手關切詢問:“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視線對焦,周慎回了神,目光與半空中和歷思凱的目光交匯,他喉結一動,忽然覺得口幹舌燥,心尖處更像是被人撓了癢般。

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麽近,近到周慎能清楚看到歷思凱亮黑的瞳孔裏映著自己的身影,身影似乎在叫囂,逐漸搖曳……

周慎眉間一緊,伸出空著的左手勾上了歷思凱的脖頸,然後在歷思凱詫異的眼神中,貼近了,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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