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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凡間滋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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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鎮漢服節選在冬天很是有道理,交衽深衣穿在最裏頭,外面還要套上上襦,之後再來一層飄逸的廣袖,最最後再套上一個質地頗厚,繡了仙鶴紋飾的圓領袍,這裏裏外外一層又一層穿起來,年思賢覺得真暖和過羽絨服了。他是被高安和硬來過來的,因為高安和說,一定要證明自己確實是在這邊工作的,並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眼下,葉氏娛樂的小團隊正聚在古鎮一處荒敗的古宅裏造景。

只見攝影師吳三叔將自己的相機鏡頭前的蓋子扣好,小心翼翼的把相機掛在脖子上,繞到後背上放著。拿著一個肥壯過他的竹筐,將地上散落的銀杏葉都裝進框裏,一邊裝一邊說:“趕緊的,趕緊的,一會太陽升高了可就沒法拍了。”

一直負責給高安和化妝的小米這回也來了,她放下手裏正在梳理的假發,搶過吳三叔手裏的竹筐,“您保護好相機就行,我來,我來。”

吳三叔一笑:“這小姑娘真有眼力見兒啊,前途無量。”

小米:“我們Tracy姐有事沒來,千叮嚀萬囑咐的,吳三叔是古風攝影頂配的老師,讓我們好生學習著。”

吳三叔顯得很是受用,可仍是憨厚的笑了笑,“崔西讓我來我就來了,先前我沒啥名氣的時候,崔西幫我不少。”他見地上的葉子都收好了,就沖著年思賢招手,“俏書生快過來!”

年思賢一楞,他穿這身是被高安和逼的,非說不穿漢服進不來,還說這古鎮裏冬桂花如何如何好看,夜月照拂十裏,桂香也飄十裏,估計高安和是將自己拍過的古裝劇裏浪蕩公子的臺詞都編出來了,他只好穿了小米給高安和備的漢服。

小米是個對妝造極執著的人,穿了她的衣服,必須配她妝造,不然她不繞過人去,還嚷嚷著一直想做白鶴公子的造型,白鶴發簪早就做好了,沒找到合適的人,拉著年思賢弄那白鶴公子的妝發整了足足一小時。

可入了古鎮看了滿街貼的漢服節海報,他才明白,穿漢服免票,不穿的話,買票就好了。可已經被高安和騙的上了賊船,只好先上船看看風景了。他規規矩矩的人生裏,還從未嘗試過這樣與他而言大膽又放肆的事情,不過好在古鎮裏滿大街都是穿漢服的,仿佛是在古代一般,他也就沒什麽拘束。

這樣被吳三叔當做是要拍的對象,他有些受寵若驚,忙擺擺手,“不不不。我是陪他來的,狼少是他。”

高安和對著吳三叔眨了眨眼,“三叔識貨啊!我哥哥這身白衫是不是賊有公子氣!”

吳三叔笑了笑,又招手高安和,“你這青衫也不錯,江湖意氣很足。”

小米這日充當場務的時間竟然比妝發還多,她一直按照吳三叔的指示,一會站在高凳子上扔銀杏葉,一會將落地的銀杏葉撿起來,如此反反覆覆了N次,著實累的不輕。

直到吳三叔斜叼著煙,撥弄著相機裏的照片,喊了一聲:“換衣服!”高安和這套青衫才總算是拍完了。

已近中午,室外陽光太強,光線條件不好,拍不出好看的片子,其他跟隨的工作人員就分兩組忙了起來,一組在這古宅的屋裏布置起了場景,另一組去買盒飯。小米手沒有停,幫高安和換衣服和對應的發型、發飾和妝造。小米問:“吳三叔,我這備了白色、黑色、紅色,室內布景穿哪套?”

吳三叔看了看工作人員準備的小桌案、酒壺、古代花菱窗格、白紗,就說:“黑色吧,就那種江湖浪子受情傷的故事,安和你自己找找感覺。”

高安和點頭,側瞄了一眼,沒見年思賢,問:“我哥呢?”

小米回頭看了一眼門外,“許是出去透氣了。這個頭發簡單,五分鐘,我換個發帶就行,你等會就可以去找他。”

高安和看了看布景估計還得一會,加上大家都要吃個飯,他就出去找年思賢。

眾人都在屋裏,荒敗的院子忽然安靜下來。

正午的陽光的照射在樹下荒草間,雜亂草木中還扔著一扇破舊的木門,兩個本來的石獅小門墩兒橫七豎八的癱在地上,頗有“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的破敗感。[1]

荒涼破敗如框中之景,而那框就是回廊上的欄桿和雕花廊柱上的鏤空裝飾。高安和跑出屋去沒看見年思想,回首時,就見雕梁畫柱圍成的畫框裏面,靠著一個玉面公子,穿著一襲仙鶴白衣,閉眼悠閑之姿晃若仙人入凡間,不由得看呆了。

年思賢這日五點就和高安和開車到了古鎮,這一通折騰後,他困得不行,見眾人都在屋裏忙乎,就走了出來,靠在走廊紅柱子上想小憩一會,沒想到竟然睡著了。

高安和走了過來,見回廊的欄桿足夠寬,就輕手將人放平躺著,他覺得今日讓哥哥辛苦了,頗為心疼,就想讓他躺的舒服一點。可將人平放躺在欄座上後,他發現日光剛好照在年思賢臉上,他應是在睡夢中感覺到了強光的照射,微微蹙了眉頭。

玄衣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嗔怒自己的表情,他忙伸出雙手罩在年思賢臉上,遮住了陽光。他擡頭看著太陽的方向和落下的影子,又往陽光那邊靠了靠,剛好在年思賢頭頂那側站住了,用自己的身影,擋住了光。

吳三叔這人煙癮有點大,他叼著沒點著的煙走出房門時,就見白衣公子躺在紅漆欄桿座上,他頭頂處站著一個黑衣少年,伸手為他擋住了照在臉上的陽光。吳三叔忙解開相機蓋,對了焦,拍了一張。他拍照從來喜歡抓拍自然之美,很多時候並沒有提前做好構圖和過多的光影考量,只是任性而為,反倒排出的照片頗有靈性,在古風圈裏很有名氣。

就好比這張照,他不會在意那個白衣公子是不是他要拍的模特,只因這畫面他覺得好看,觸動了他,就拍了下來。

他看出來了高安和看年思賢眼神裏的多情,還有那舉著雙手為他遮光的心疼,忽覺得年少極好,腦中盡是一句“浮生豈得長年少”的感慨。[2]

高安和望著睡著的年思賢,細細打量著,越看越喜歡。眼神就從他的臉往下看,就連那交織在身前的雙手都好看的緊,還有那腰帶下的一段,瞧著細長,只瞥一眼,就明白古人的斷袖分桃之癖不是無稽之談,若能同他風流快活一回,確實也敢許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諾言。

他為自己有這樣下流的想法而覺得慚愧,見年思賢腰上別著一把扇子,就傾身去拿。

他為他擋著陽光,就不舍挪動半步,因此需先彎下腰,再去夠那折扇。可彎腰時,他起了一抹旖旎的心思,想去嗅一嗅哥哥身上的香氣,就慢慢的,慢慢的低了頭,兩個反方向的頭,合在一處,近到不過咫尺,可沒親上就是相隔天涯。

他們的唇離碰上只有一掌距離時,高安和壓了呼吸,抽出了他腰上的折扇,站起身來,小聲展開折扇,繼續為他遮擋陽光。

剛好這一幕也被吳三叔拍了下來,他將相機拿的近些,波動著轉輪看向相機裏方才拍的照片,一共三張,狼少為白衣公子以手遮陽,狼少與白衣公子傾面相親,狼少以扇為他遮風擋雨。

吳三叔看著照片竟然楞了,他默默的將嘴裏叼著的煙攥到掌心,塞到褲子口袋裏,低嘆一句,“絕了,真好看。”

年思賢在荒宅裏待了一下午,因為室外還是太冷,他睡得並不踏實,等太陽有些西下的時候,就凍醒了。

醒來之後在在欄桿上發了一會兒呆,冷靜了不少,看見自己穿著一身漢服,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才發現,自己變了。

以前的他,很難被別人的想法所影響,可現在的自己,竟然好似心甘情願的被高安和影響著。

屋子裏放著古風的音樂,幫吳三叔找攝影感覺,那曲子將人帶回到盛唐年華:“看長安建安與潘安

都想沾一沾

神仙掐指算此去少圓滿

得來失聚了散千萬莫求全”[3]

年思賢咂摸著歌詞,“長安,建安,潘安,都想沾一沾。”

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1]“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出自清·曹雪芹《紅樓夢》。

[2]“浮生豈得常年少”出自宋·晏殊《漁家傲》。

[3]歌曲《人間不值得》黃詩扶,詞:遲意,曲:黃詩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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