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攝政王從永康宮出來後,小皇帝面上雖然未表現出來,但內心對母親著實失望,一次又一次,母親到底還是忌憚舅父,哪怕舅父為了他這個外甥,二十五歲高齡都還沒成婚,在母後心裏也是應該的，甚至還巴望舅父一輩子不娶妻生子。

“至少她真心為你考慮。”邢晟嗤笑，這種真心,讓人不敢恭維。要是換一個人，只怕就跟外甥有了嫌隙，又怎麽可能繼續輔佐外甥。

皇帝明白攝政王話裏的意思,他也覺得自己的母親思維太狹隘,還多疑。母後是太後，什麽都不缺,皇帝就不明白她到底在瞎操心什麽,不懂得政事就別插手。這種真心考慮,皇帝有些承受不來。

“舅父。”皇帝無奈,“母後一個人只怕改不過來的。”

“她這樣也挺好,只要不愚蠢地被其他人利用威脅到你的帝位,那就沒有問題。”邢晟想到即將到來的選秀，“後宮雖然是平衡前朝的一種方式，但確實要防著外戚,我不喜歡那個位置,不代表別人不喜歡，就算他們不要那個位置，可能想著有他們血脈的人登上那個位置。”

“嗯。”皇帝點頭，這將近十年以來，舅父經常跟他分析朝堂的事情，“舅父，您今天可不可以待在宮中，那些奏折”

邢晟伸手摸摸皇帝的頭，正色，“你是皇上，那是你的職責。”

“現在不是還沒親政嗎？”皇帝道。

“先習慣。”邢晟笑笑，“以後會有更多的糟心事，你不會閑下來的。就算閑下來，還得去後宮播種。”

皇帝一點都不開心，每次聽到舅父這話，他就覺得自己成了播種的種、馬，而不是去享受的。明明很多人都想當皇帝，當初他的皇兄們也是為了爭奪帝位死的死，傷的傷，可到舅父嘴裏，也變成憂國憂民掉頭發的位子，“要是我也能當一代權臣就好了。”

“被忌憚的權臣嗎？”邢晟挑眉，不是任何人都能當好權臣，“等著屍骨無存？”

“舅父。”皇帝停頓，格外認真，“我一定不會疑心你的。”

“得了吧，你不疑心，你的兒子呢？”邢晟道，“身在帝王家，做好孤家寡人的準備吧。”

皇帝嘴角微扯，看著邢晟離開。為什麽他覺得自己特別可憐呢，什麽帝位，要做那麽多事情，人家還說伴君如伴虎，兒子？難道跟父皇一樣，看著兒子爭鬥，吐血而亡？或者中毒而亡？

皇帝身體微顫，還是別繼續想下去，孩子還是別有太多的好，多了也沒用，到最後也不知道能剩下幾個。

選秀的布告早已經貼出來，在林明軒跟長寧侯說了攝政王說的話，林婉清又被封為郡主之後，長寧侯就沒想著把林婉清送進宮，就只能看其他的女孩。他打算等昭華長公主生辰後再上報參選的姑娘名字，先讓侯夫人帶著府上的姑娘去參加宴會。

侯夫人怎麽可能不知道丈夫心裏在想什麽，就是想先看看有沒有名門世家看上府上姑娘的，再送姑娘進宮。後宮佳麗三千，長寧侯府只是落魄的侯府，就怕送姑娘進宮，也難以跟其他秀女競爭，這才想等等看。

昭華長公主生辰的前一天特意補給林婉清一張請柬，林婉清不再是侯府的姑娘，而是郡主，自然得有單獨的請柬。

“可是看準了？”昭華長公主是先帝的嫡親姐姐，四十多歲。她雖是女子，卻也懂得一些朝堂的事情。她跟太後不一樣，沒有忌憚過邢晟，她懂得邢晟對皇帝的用心，要是換作其他的人，只怕皇帝侄子不能得到那麽好的教育。

要不是有雷厲風行的邢晟，皇帝侄子也坐不穩皇位。昭華長公主都看在眼裏，那些人以為侄子被攝政王控制，她卻看到侄子埋頭處理那些折子。侄子年紀還小，蔣首輔他們怎麽可能會聽侄子的話，只會扯皮。

“就是她。”邢晟點頭，昭華長公主前世就跟婉清的關系不錯，在婉清被太後害得流產時，她還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說他蠢，說他怎麽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婉清長得很漂亮，還是讓我收著，別迷了皇帝的眼。”

“看上就看上了，本宮可不會感謝你收了一個紅顏禍水。”昭華長公主開玩笑道，“長得漂亮有什麽不好，史書總喜歡說漂亮的女子是禍水，還冠上狐貍精的名號，實則是男人管不住自己。”

昭華長公主確實不喜歡男人後院的那些妾室，但這無關於那些女人漂亮與否。她也不厭惡漂亮的女人，只是小妾多嬌艷，外人自然也認為她厭惡漂亮的女子。

“遇上她，我便再也管不住自己。”邢晟道，“只想守著她，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說得你好像要顛覆帝位似的。”昭華長公主翻白眼，男人要是真愛一個女人，就想保護她跟她在一起，而不是見一個上一個，而且皇帝不是那麽好當的，“放心，我不會讓她在我的地盤受傷，會顧著她。”

難得邢晟看上一個女子，昭華長公主又怎麽可能為難那個女子，邢晟比她小將近二十歲，雖算是同一個輩分，但他就跟她的兒子差不多。

“多謝。”邢晟想為林婉清鋪平一切道路，現在又不能讓她察覺，得慢慢來。

昭華長公主也不多說，她先前就已經派人給林婉清送帖子，如今也省得再安排。她忽然想見見林婉清，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讓邢晟動的心。

在昭華長公主生辰這一天，林婉清跟老夫人一塊兒來的，侯府的幾個女孩則跟侯夫人一塊兒去的，分成兩批，前後到達。

外面的這些人早已經聽說長寧侯府的事情，得知林婉清被封為郡主，也知道長寧侯府的二老爺有了平妻。

“別怕。”老夫人輕拍林婉清的手，拉著她尋個地方先坐著，也不管府裏的那些姑娘去哪裏。

“嗯。”林婉清點頭，卻奇怪這邊的院子怎麽沒有多少花花草草，反而極其簡單。

別說林婉清納悶，就是來長公主府的其他貴夫人貴女也納悶，早就聽聞長公主府裏有很多珍奇異草，花團錦簇，怎麽院子裏就只有簡單的一兩種花草。有的早前來過的，也疑惑，在這生辰宴之際，不是更應該把那些花草搬出來嗎？

昭華長公主可不管她們心裏有多大的疑惑，昨天跟邢晟聊過後，她才知道他有多麽喜歡林婉清，只不過是一個宴會，邢晟就列了一張單子，生怕林婉清過敏。這也好，有在意的人才有人氣，至於林婉清回不會成為邢晟的弱點，昭華長公主可不在乎這一點，要是連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邢晟也就不用當什麽攝政王。

“她就是那個不祥之人？”跟林婉玥一塊兒玩耍的姑娘，隔著老遠，就手指著林婉清對林婉玥道。

“可不就是她。”林婉玥不屑地瞥一眼林婉清。

林婉萱聽到林婉玥的話忍不住皺眉，雖然林婉清跟侯府斷了親，但到底是一個府裏出來的，九妹妹這麽說，也不怕別人瞧不上他們侯府。

跟老夫人坐在一塊兒的林婉清看了看路邊的石子，聽力太好就容易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壞話，那些人還越說越大聲，也不怕自己聽見。果然一個無權無勢的郡主，無法讓她們忌憚，她們壓根就不怕自己。

“她們的聲音很動聽。”林婉清看到身邊的初夏面露不忿，就知道那些女孩的聲音已經傳過來。

老夫人也聽到了，她直接就站起身來，也不管這是不是長公主，反正侯府已經那麽落魄，不怕再落魄一點。

“祖母。”林婉清以為老夫人會忍著，畢竟這裏是長公主府，萬萬沒想到老夫人腳步穩健，直接跑到那些女孩面前。

老夫人上前，一巴掌就打到林婉玥的臉上，表情鐵青，“誰是不祥之人，我看你才是！嘴巴漏風是不是，在府裏說的不夠是不是？還跑到外面瞎說，你這樣糟心的玩意兒，才真真是不祥，讓你抄女戒，你就跟你娘到你爹面前鬧，鬧得你爹有了平妻，鬧得你弟弟從假山上摔下來。”

這些人不是想看侯府的熱鬧，那就看吧。

林婉清真想為老夫人鼓掌，這話說得好，就該這麽黑林婉玥，他們以前就是這樣黑自己的。

“是她！”林婉玥面容扭曲，這裏可是長公主府，老夫人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

“在呢。”林婉清輕笑，“九姑娘，哦，不，八姑娘。”

自己不再是侯府的人，也就不算在排行內，林婉玥的排行就該往前進一位。林婉清含笑看著林婉玥，“婉清對你來說，確實是一個不祥之人，若你介意，那我們少見面可好？”

林婉玥最討厭林婉清這一點，不是柔弱無力地說話，就是雲淡風輕，再來就是帶著笑容，“你是想讓我滾出長公主府吧？”

是了，這個賤、人一定是這樣想的，她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前世沒有她，今生更應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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