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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表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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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會從早上開到了晚上, 到了晚上時,便只剩下了一些富家小姐們了。

裴玉本欲回去的, 可是那名葡萄的婢女卻喊住了他,並且笑著說:“裴郎君,我家小姐已經命人服侍著裴夫人睡下了。小姐還說,白天時,裴郎君不願意出來,那晚上總要和大家見見面的。”

什麽叫不願意出來。這話講得他像是縮在背後,其實, 白天時,她那麽厲害, 已經解決了所有的事情, 他出不出來,都沒什麽幹系呢。

只是沒想到,她還記著這件事,小心眼呢。

葡萄見到這位年輕的書生臉上出現了一些笑意時,心裏一寒, 這笑怪怪的, 叫她打了一個冷顫。

也是怪了, 這裴郎君明明穿著一身布衣, 竟然比她見多的許多所謂世家公子更有氣度,長得也好, 連她也狐疑, 之之小姐是不是真的看上了他。

“還請姑娘帶路。”

葡萄回過神來, 兢兢業業地帶路了。

待走到小姐們待著的廳堂外時, 遠遠地, 一股子靡麗香艷的氣味就透過那門庭傳了出來, 燈籠高掛,徹夜不靡一樣響起了旖麗嬌軟的絲竹之音,女孩子們彼此吵鬧玩樂的聲音更是甜蜜蜜,仿佛把人間都渲染成了天堂。

一身青衣,一看就是窮酸書生的裴玉這才走到了門檻,那一雙雙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對,準確來說,第一眼落在了他的面龐上,是有驚艷的,不過隨即看到他身上的行頭時,就敗壞了性子,當然有些性子開放、不缺銀錢,又頗為大膽的富小姐仍然是興趣很濃地沒有從他的身上移開的。

畢竟,當今之地,經濟繁榮,老皇帝貪圖享樂,求仙訪道,正是個禮崩樂壞的時代。這些富家小姐有些雖雲英未嫁,可掌握幾家店鋪嫁妝,供自己吃穿不愁,沒什麽樂子,偏愛保養些小白臉的也不少。

只不過讀書人清傲,更何況是這樣容貌不凡氣度軒然的年輕男人。

坐在一邊的米店糧鋪梁小姐雙目灼灼的望著裴玉,還忍不住笑著對身邊的少女道:“之之,這便是你要引進的那位裴郎君,真是好眼光,可惜我啊,就碰不上這麽好的人兒。”這梁小姐是寡居的,不過承接了寡夫的遺產,過得很是滋潤,在場人中,也以她最有資本。

之之聽到她的話,挑挑眉,“姐姐這樣誇我,我可是會翹了尾巴的。”

旁邊的一串姑娘們被她這句俏皮話逗得發出笑聲。

裴玉走了進來,照眼一看周圍,都是姑娘家的,一個個還是那樣奇怪又火熱的目光時,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他忍不住,抑制不住地在心間發了一聲冷笑。

不過他被葡萄喊下的時候,已經猜到了幾分,這閑著沒事做的慕姑娘興頭上就是想要壓他一頭。所以說,這時候把他當做了可供觀賞的稀奇動物了。

裴玉眉眼籠罩著燈火,柳葉眼細長,眼下的痣顯得特別有味道,特別是他一身獨有的書生意氣,不至於那種窮酸書生的不平,中和了些市井的人煙氣,氣質十分的溫和舒服,就像一本讀起來很有趣的書,隨著他走進廳堂,那些原本態度不屑,早早收回了目光的富小姐們又紛紛難以克制地被他身上這種氣質吸引住。

“慕小姐。”他走到中間時,就停住了腳步,眸光克制有禮貌地微微下垂,朝坐在上首位置的緋裙少女作揖著。

燈火下,緋裙少女的眉目婉轉如畫,清麗無雙,比起白日,她的妝容更淡,姿態也更放縱,眸光似有若無地飛過他的身上,細長白膩的手指從果盤裏捏了一顆橙黃黃的枇杷,她剝了點皮,吸吮了一口,隨後仿佛才真的看到了他。

“裴郎君,這邊坐啊。”

她的態度放得很輕,一下就被這些鬼機靈的小姐們看懂了,一時之間,連看裴玉的態度都變得低了。

裴玉不怎麽在意地在她指定的地方坐了下來。

女孩子們的宴會本是肆無忌憚的,這會兒多了一個男人,終於有些吸引工蜂的態度了,雖然心裏沒把書生當成一回事,不過由於裴玉過於出色優越的外表,一個個的,招蜂引蝶般的端莊了些。

梁小姐的女伴忽而讓婢女端了一杯春琳瑯佳釀送了過去,說:“裴郎君,聽說你們書生都愛風雅,這春琳瑯據說是江陵大儒謝公最愛的酒,借花獻佛,還望珍重。”

大家都好奇地、津津有味地看向那坐在一邊上的書生。

書生文質彬彬地接過了婢女的春琳瑯,溫聲道:“多謝小姐美意。”

卻沒有多餘的漂亮話,讓那女伴都皺了下眉,還真是個書呆子,給根桿子也不知道順著往上爬。

持著美人扇的梁小姐更是目光灼灼地望著他,顯然是想籠絡住他,做一個入幕之賓。

穿著清貧的裴玉始終沒有沒有回遞一個目光,顯然根本就沒有看上梁小姐。

席上這梁小姐也是三番兩次地把話題往他身上招,未曾想到,偏拋媚眼給瞎子看一樣,這裴玉雖身處這脂粉叢中,卻有禮有貌的,不曾失儀。

梁小姐氣得幾近將手上那柄美人扇的生絹撕成碎片。

“裴郎君,你啊,未免也太冷淡了。”有女孩子忍不住感慨著,為那坐在旁邊生悶氣的梁小姐不平。

“文小姐,梁小姐溫和大度,又怎會和我這樣的人生氣?謠言止於智者。況且,男女有別,若是平白汙蔑了梁小姐的清白,裴玉便是萬死也難辭。”裴玉從容不迫地回答。把那文小姐堵得說不出話來,臉上都氣惱出了羞臊的紅意。

“你、你可真是好正派啊。”文小姐說不過他,就諷刺道。

裴玉淡定:“比不得文小姐。”

“你——”文小姐氣成河豚了。

而這個時候,始終像個看客的東道主終於開口了:“好了,文小姐、裴郎君,你們倆啊,都少說兩句,這才見上一面就變成冤家了。”

文小姐哼了一聲,偷眼去瞥那年輕的書生,誰知他目光過來,嚇得她一個心跳,原本氣紅的臉,這會兒終於是羞紅了。

裴玉是無意的目光,他的目光是穿過左右的人,看向坐在梨花翹木案邊的緋裙少女的。

她手裏端著琉璃般透明的酒盞,裏面紅如血液般的美酒襯得那細白的手指像是新發的嫩筍。“梁小姐,文小姐,慕箏敬你們一杯,今晚要盡興,可不許生悶氣,不快樂,不然我這春日宴可不是白擺了。”

諸女聽著她的話,吃吃地笑,那倒是,這席上的美酒佳肴都是造價不菲的,心裏也不免感慨,這慕箏還真是財大氣粗,又沒人管,日子過得可真順心。

當夜晚漸漸深時,陸續不斷地有小姐告辭,到了最後,只剩下文小姐和梁小姐還沒走,兩女的目光都停留在裴玉身上,欲言又止的。裴玉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她們的目光他很不喜歡,於是他暗暗地瞥了一眼走過來的之之,她今晚是盡興地多喝了一些,白皙的皮膚都被美酒在臉頰上潤出了兩抹緋色。

之之朝他眨眨眼,裝作不懂他的意思。

從來都是自己陰人,遇見她後,被陰了無數次的裴玉,向來如平波的心緒終於出現了一抹裂縫。當然,他面皮上還是維持著很好,看不出有一絲的不對勁。

文小姐扭扭捏捏的,讓梁小姐看不慣了,開口便冷嘲道:“文小姐,天都黑了,你還不走嘛,你爹爹怕是這會兒要守在門口了。”

文小姐扯了一下嘴皮子,冷笑著說:“是啊,比不得梁小姐,做什麽都好,這會兒就算下榻留下,也尋常呢。”

“你——”梁小姐說。

眼看著她們都快打起來了,之之頭疼地走了過來,“兩位姐姐,別吵了。”

文小姐和梁小姐相視一眼,到底還維持著臉皮,然後各走各的,直接就往外邊走了。

落在原地的之之看了一眼罪魁禍首,唇邊泛著一絲涼薄的笑。“看來,裴郎君的魅力不淺啊,這才一個照面,便引著兩位小姐折腰了。”

她靠得有些近了,呼吸仿佛都籠上人面來,帶著美酒的醇香和甜滋滋的體香絲絲地入了心弦。裴玉冷聲道:“慕箏,你喝醉了。”

之之手指撩撥了一下發絲,回歸正常距離,含著一絲醉意不滿地道:“這個時候,終於不喊慕小姐了。”

裴玉不欲和這醉鬼糾纏,“慕小姐,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天色晚了,我該回去……”可是他的話只說到了一半,就被一只細嫩如春筍的手捂住了嘴唇,少女惆悵地說:“裴玉,你就不能讓我一次嘛,每一次一定要這樣針鋒相對嗎?”

裴玉拿起她的手,面上波瀾不驚。“慕小姐,我不賣身。”

之之:“……”

隨即她扶著腰,大笑起來,笑得連嘴裏話都飛揚起來。“裴玉,你……你真的是個有趣的人。”

“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今天可多虧你了,一切都很順利,你欠我的算是清了。你放心,伯母的病再調理一段時間,往後你按照我的法子,定然是好轉起來的。”她站起身來,緋裙在燈火下,有種溫潤華麗的質感,她本人是懶洋洋地說著,那雙春水般的杏眼裏的神情卻是認真的。

她這一正經起來,裴玉一下都沒有從剛才的笑語裏扭轉過來,在剛才之前,他甚至以為,她絕不會這樣輕輕放下,可是她驀然的話語,那樣真摯的樣子,反而讓習慣了算計別人,不相信任何人的裴玉有過一瞬間的楞神。

就像那抹餘溫仿佛還留在唇上,無法消散地入了腦海之中。

“那鄙人還要多謝慕姑娘寬宏大量了。”無論心裏是怎樣的,可他還是習慣了掛上了一張笑面。

之之腳步微些顛簸,她站住了,抱胸說:“裴玉,你啊,真是表裏不一、口蜜腹劍。”

裴玉收回了下意識伸出去要扶她的手,反掩在身後,他躲過她微笑的眼眸,回敬道:“慕小姐有何嘗不是玩世不恭、淡漠冷酷。”

“哦。”之之漫不經心地。

便聽見他說:“慕小姐,裴玉便先走了。”

“好啊。”少女臉頰上猶有薄紅,帶些微醉的樣子,櫻唇紅得彎彎的一撇。

印在了他的腦海裏,雖然他們之間始終懷著芥蒂,互相不信任,可是驀然地,在回家的路上,裴玉想起書中何謂顏如玉。

他唇瓣扯出點笑意。很快,又察覺似的,將那笑意給抹平去。

文小姐和梁小姐都對裴玉挺有興趣的,也沒花多少時間就打聽到了有關他的事情,一連幾日都讓婢女登門送禮,兩人針鋒相對,把破落的裴宅搞得人盡皆知,就是街上的街坊都知道了裴郎君被城中的富家小姐看中了,要招婿。

連著幾日,裴玉渾身的氣壓都有些低,被那些不相幹的人影響了生活,當然會覺得不快。

冷言再次婉拒了兩家的婢女後,對著自家娘親看他都相當懷疑的目光時,裴玉解釋了一番:“娘,都是誤會。”

裴母擔憂現於言表,“玉兒,不管這兩位小姐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思,你都不可忘了,男兒大丈夫的,要行得端正坐得穩當。”

裴玉答是。

可裴母見他態度輕視,根本沒有放心上,嘆了一口氣,倒也沒繼續說,反而想起了誰,然後試探地開口說:“玉兒,近來怎麽不見之之來我們這,可是你氣著了她,你啊,就是性子倔強如驢,人家於我們有恩……”

裴玉的思緒一轉,安撫裴母:“娘,我怎麽會氣著了她,慕姑娘近來應該是在忙別的事。”

裴母皺眉:“你沒騙我。”

裴玉想了一下,認真地說:“沒有。”

之之不忙,只不過若是天天都見得到,太容易見到的,總不會被人認真相待,她想著,然後就冷了裴玉一段時間。

對方也是端得住,半個月了,就隔著幾丈的距離,硬是像是隔了一條銀河。

裴玉的確很忙,除了家裏的日常家務,菜畦田地,照顧裴母,閑時讀書,為入秋後的府試做準備,隨著裴母的身體好轉,花銷也變小了,比起往年,他終於能夠松口氣了。

裴母看得出來,她現在也是松了口氣,看著讀書的兒子,眼睛有些濕潤,她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不過,府試難度不小,她想著還是應該請一個老師,可惜她是婦人,不通這些事,有些郁悶,只能朝附近的人打聽。

裴玉每次都會把剩下的銀錢給她,所以她也攢了一些,就是備著給他考試用的。之所以,這幾年裴玉一直落舉,乃是每一次臨時裴母病重,不得不令他都主動放棄了。

之之從下人嘴裏聽到這段閑話的時候,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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