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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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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靳舟環抱手臂,循著孟紓丞的目光看去,兩個青蔥少年迎著陽光闊步而來,他瞇了瞇眼睛,扯唇:“真年輕啊。”

孟紓丞不急不緩地說:“指揮使正當年,何以嘆歲月?”

“也是!畢竟孟閣老比我還要年長三歲,”秦靳舟姿態散滿地靠著身後的老樹,慢悠悠地說,“老人常言三歲差一輩,孟閣老風華正茂,我豈能言光陰遲暮。”

孟紓丞側目,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秦靳舟無趣的“嗤”了一聲:“孟晞你整日端著,累不累?”

他們同是世家子弟,也算是自小相識,打他有記憶,就發現孟紓丞和他們不一樣,同齡人招貓逗狗時,他已經熟讀詩書,同齡人鬥蛐蛐玩鷹鳥時,他考過童試,同齡人香衫踏馬偎紅倚翠時,他在國子監大放異彩,名揚天下,同齡人靠著家族蔭庇謀得一官半職時,他已入翰林,成為天子近臣。

若旁人是不學無人的紈絝子弟,那他就是大聖人。

京城哪個公伯侯府不拿他當例子,耳提面命教育子侄。

秦靳舟自然也不能幸免,想到這兒,他看孟紓丞的眼神越發不友好了。

而他無聊的問題註定得不到孟紓丞的回答,只見孟紓丞忽而朝前方微微頷首,原來那兩個仕子瞧見了他們,正朝他們拱手作禮。

秦靳舟站直了,還了一禮,提醒道:“你們別走深了,山裏不安全。”

他們兩人,一個清貴端方,一個桀驁慵懶,看起來並不像尋常人。

“更何況,其中一位穿著飛魚紋直身,怕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了,另一位雖只著湖色紗羅直身,但觀他氣度,想必也在朝為官且官階不低,你我日後會走科考之路,遇到這些人,總要謙虛一些。”走遠之後,陳寧柏才松開壓著梁實滿見禮的手,解釋道。

梁實滿理理衣襟:“沒想到大哥也會說這些話。”

陳寧柏只是不善言辭,性格木訥了一些,但他並不是傻,他無奈地說:“老師病入膏肓時仍費心找門路,將我們托付給他在書院做教諭的同年,就是希望我們繼續讀書參加科舉走仕途,你若抵觸,豈不是辜負了老師的一片苦心。”

在陳寧柏看來,他們三個師兄弟,數滿哥兒最有讀書的天賦,偏他一門心思地想要經商。

沒有人不喜歡金銀錢財,只是他和祎姐兒格外喜歡,記得幼時,有一回老師出遠門,將他們暫時送到一個私塾裏待了一個月。

當時正值炎炎夏日,私塾裏又悶又熱,他們兩個也不聽先生講課,合謀叫家裏廚娘煮了兩大缸綠豆湯,擡到私塾門口叫賣,兩文錢一碗,一天也能賣個三四百文錢。

一整個月,兩人半個字都沒有學會,反而曬成了黑乎乎的小猴子,最後還因為分贓不均,打了起來,一個揪頭發,一個啃胳膊,互毆得各自鼻青臉腫,誰知正巧老師那日回來,不僅沒收了他們賺的錢,還狠狠地罰了他們跪佛堂。

他偷偷給他們送吃食時,讓他們去找老師認個錯,再做下保證,求得老師原諒放他們出來。

結果他們兩個異口同聲地拒絕,還嚷嚷著下次要做個更大買賣,賺更多的錢。

那時他們不過五歲大。

後來又鬧出了不少故事,梁實滿是直到老師去世後,才聽話安分地待在書院裏,不過許是仍有些憤懣不平,時不時就要鬧變扭。

陳寧柏受他一聲大哥,自然要替老師好好教導他:“你便是日後想要為商,身上有了功名,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梁實滿哼哼一聲,顯然是聽進去了,解了系在腰間扇袋,拿出折扇,扇了扇風:“這天真是熱。”

“我們離家時還是冬日,現在已是盛夏。”陳寧柏看著滿山蔥郁說道。

梁實滿看了看四周,沒見到同窗:“他們跑那兒去了?”

“可能去了別的山頭,我們別走遠了,過會兒就回去。”陳寧柏看他這模樣,心中警鈴大作,他把那個錦衣衛大人的話記在心裏,心想這座山肯定有什麽問題,那人才會提醒他們。

“知道了。”外面曬,梁實滿也不高興走遠了,他瞧見前方有棵棗樹,撩了衣擺,就跑過去。

這棵棗樹不過成年男子高,枝幹上掛滿半截小拇指大小,青澀的棗子,陳寧柏說:“這個季節棗還未熟透,下個月就甜了。”

梁實滿不信邪,摘了一顆,先掏出手帕擦了擦,再丟進嘴裏:“挺甜的啊!”

說著他又動手,飛快地擼下一枝丫的青棗,對陳寧柏說:“你也摘個嘗嘗。”

棗樹前面有片延伸出去的斷崖,遮下了一片陰涼地,他捧著青棗,走過去,靠著山體,低頭專註地擦棗,直到聽到陳寧柏深吸涼氣的聲音,才哈哈大笑著擡頭。

陳寧柏酸紅了臉,抿著唇含著嚼碎了的青棗,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瞪眼看著梁實滿。

梁實滿漂亮俊俏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樂不可支,一邊支起手臂往後撐,一邊指著他嘲笑:“你怎麽還相……”

他話未說完,他身後的那塊山石突然開始震抖著往後移動,梁實滿沒有防備,猛地往後栽去,他的驚叫聲隨著那塊山石的合起消失不見。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陳寧柏跑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滿哥兒!滿哥兒!梁實滿!”

陳寧柏臉龐瞬間褪色,他慌張地伸手摩挲山墻,觸碰到一塊有些松動的山石,捏起拳頭用力敲打,卻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墻內也沒有傳來回音。

陳寧柏雙手撐墻,汗珠大顆大顆地從額頭滑落,心臟突突直跳,忽然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冷靜下來,倏地轉頭往回跑。

那邊孟紓丞招來景碩,低聲吩咐:“剛才走過兩個書生,你找人去打聽他們從……”

景碩抱拳領命:“是。”

“他們有什麽問題?”秦靳舟握住懸在腰側的繡春刀。

孟紓丞否認:“是我的一些私事。”

秦靳舟看了他兩眼:“孟閣老還有私事?”

孟紓丞微微一笑:“有啊。”

景碩走到一旁指了個護衛去找孟紓丞說的那兩個人,自己則是繼續和錦衣衛翻找山頭,走了一會兒,卻見方才指派出去的人,帶著個穿著襕衫的仕子朝他這個方向跑來。

許是直覺,他立刻招呼護衛們停下手裏的動作,找到孟紓丞。

一群人來到斷崖下,試圖打開那塊會動的巨大山石,但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效。

“你們去找火藥。”秦靳舟吩咐身旁的千戶。

那千戶還沒來得及應聲,山墻就陡然震動,眾人親眼看著山石往後移,忽然一顆腦袋伸出來,梁實滿灰頭土臉的從縫隙中鉆出來,但他臉色是興奮的:“大哥你猜裏面是什麽?”

不等陳寧柏回答,他就開口:“是數不盡的黃金珠寶,瓷器……”

梁實滿沒有想到出來見到的會是這副場景,烏泱泱的一大片人。

孟紓丞和秦靳舟對視一眼,猜到這個山洞裏面藏的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甭管金山還是銀山,所有的東西梁實滿是一塊都得不到,他幽怨地盯著孟紓丞和秦靳舟:“真是官署要的,別是你們故意貪汙掉吧!”

雖說這不可能,但梁實滿還是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會,”孟紓丞示意景碩給他們遞上自己的名帖。

梁實滿隨手打開,瞬間收起臉上的不悅的表情,震驚地擡頭:“你是孟紓丞!”

孟紓丞微微頷首。

這下連旁邊正緊張的陳寧柏都走過來,崇敬地看著孟紓丞:“學,學生,拜見孟,閣老。”

孟紓丞在江南仕子中的名望一向深厚。

“這處交給我,請你們放心,若不放心可多在濟寧停留幾日再離開,住宿事項由我們安排。”孟紓丞沈聲道。

“我們放心,不過家中有事,我們就不叨擾您了,先行告辭。”陳寧柏連忙說,也不敢耽誤他們做事。

梁實滿有些舍不得就這樣離開,碎碎念:“走得這麽快做什麽?我們可是幫了他們一個大的忙,你怎麽不多和他說幾句?讓他隨便給個字畫都成,你不知道他的字畫特別的值錢!”

“你想要字畫,等回去,我送你一幅。”陳寧柏珍惜地捧著孟紓丞的名帖,笑著說。

梁實滿腦中回想那滿山的寶物,心裏滿是遺憾和後悔,不過他也知道那些東西可能來路不明,不能染指,只能勸自己放下,說:“那我記下了,到時候你別忘了。”

從烈陽到寒月,山洞裏的財物還不曾全部登記造冊完畢。

景碩說:“東西太多了,再給兩天時間,恐怕也不夠。”

“讓他們停下,今晚你派人守著,明日再繼續。”孟紓丞淡聲說道。

“那霍大人那邊。”景碩遲疑地問道。

“那邊繼續盯著。”孟紓丞搖頭。

等景碩離開,秦靳舟說:“先去距烏鳴山不遠的岳縣休息一夜?”

孟紓丞看了眼夜空,孤月星稀已是深夜,但未入夢想的人還有很多,他說:“不用,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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