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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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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棧吃過午飯後,顏婧兒照舊歇了個午覺,醒來香蓉便跟她說顧景塵喊她過去。

顏婧兒狐疑地來到隔壁屋子,叩了叩門,顧景塵略微困倦的聲音傳來。

她推門進去,就見顧景塵靠在椅子上闔眼揉捏眉心,他面前擺著許多卷宗和信箋。

“大人沒歇午覺麽?”顏婧兒問。

顧景塵掀眼,眼尾略帶一點紅,唇角弧度輕輕淺淺:“醒了?”

“嗯。”顏婧兒擡腳進門,問他:“大人喊我來有何事?”

顧景塵視線在屋內環顧一圈,說道:“你幫我收拾收拾,這些都要帶回京城。”

顏婧兒也跟著看了一圈,書架上有些書和卷宗,桌面上還有好幾摞信箋。這些東西平日都是小廝幫他收拾整理的,顏婧兒狐疑地走過去,嘀咕道:“大人為何總愛使喚我?”

聞言,顧景塵偏頭看過來,他依舊是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慵懶且疲憊,連唇角的笑都帶著點漫不經心。

然後,突然就說了句:“小廝礙眼。”

“?”

“……”

顏婧兒抿了抿唇,強行忍住臉不紅,覺得顧景塵這個男人如今是愈發的不矜持了。

她把架子上的卷宗和書卷抱下來,放在旁邊的小桌上,按著分類整理。其實這些小廝每日都有整理,收拾起來也不麻煩,顏婧兒沒事可做,索性當打發時間,動作慢吞吞的。

還邊好整以暇地欣賞顧景塵的字跡。

她見過顧景塵寫字,百輝堂也掛了一副“海納百川”,字跡游龍走鳳氣勢如虹,幾分內斂沈穩,又有幾分淩厲狂放。

但顧景塵在卷宗上寫的字跡卻又不一樣,筆勢雖霸道,但極其工整、清晰。顯然這人平日裏處理庶務都極其認真仔細。

顧景塵默默看了會她的側影,便重新坐直身子,提筆繼續回各處送來的信。

午後安安靜靜,只餘偶爾翻書和寫字的聲音。

這樣的溫馨,驀地令顏婧兒覺得美好,甚至令她產生一種老夫老妻相處的錯覺來。

這個想法很羞臊,她悄悄扭頭看了眼顧景塵。他坐得端正筆直,看卷宗的時候,眉頭不自覺地繃緊,眼瞼下壓,透著些嚴肅。

顏婧兒視線繼續往下挪,劃過他輪廓銳利的下顎,再到脖頸。他的脖頸顯得很結實,不是纖細的那種,喉結線條冷硬突出,偶爾還滑動一下。

中衣的領子永遠都是雪白的,襯著他略白皙的皮膚,顯得這人幹凈清爽。

他身材看似清瘦,實際上肩膀寬厚,許是因習慣使然,在任何時候都是挺直脊背,給人一種正氣浩然的感覺。

這個男人,即便是坐著,都令人賞心悅目。

顏婧兒想。

“好看嗎?”

忽然,他聲音清潤愉悅地傳來,在靜謐的屋子裏格外突兀,唬得顏婧兒大跳。

她像做賊似的心虛地收回視線,囫圇反駁:“我又不是在看你。”

“我也沒說你看我。”

“……”

明晃晃的此地無銀三百兩,顏婧兒暗暗唾棄自己笨死了。

顧景塵唇角微勾,放下筆,朝她伸手:“過來。”

“幹、幹什麽?”

顏婧兒狐疑地看他,經不住他的目光,還是遲疑地挪腳過去。

而後視線落在他張開的那只手上,有點局促。

兩人雖然早上牽過手,但那時情勢不比此時。這會兒,屋子裏孤男寡女的,她很不好意思。

顧景塵顯然沒這種覺悟,見她半天沒動作,直接握住她的手拉到近前,不過很快也就放開了,神態極其自然。

他指著桌面上右邊的一摞信箋,說道:“這些還未看,你先按輕重緩急整理出來。”

顏婧兒小聲道:“我如何分辨哪些是緊急的,哪些不是?”

“上頭火漆圖案不同,你自己瞧瞧。把緊急的整理出來,放馬車上,我等會就看。”

“哦。”

顏婧兒點頭,手掌悄悄地摩擦了下衣袖,上頭還有顧景塵的溫度,覺得癢癢的。

過了會兒,等收拾得差不多,小廝來稟報說秦夫人派人送了禮來。

顏婧兒動作停下,轉頭去看顧景塵,他依舊在寫著回信,頭也未擡。

片刻,他開口道:“我已跟秦夫人說明,今日就帶你回京。”

顏婧兒不知他為何解釋這麽句,她眨巴了下眼睛,問道:“那秦夫人送來的東西……”

他默了會,說:“收下便是。”

顏婧兒點頭,心裏悶悶的。雖然不知上午兩人在屋子裏談了什麽,但想來對於秦夫人所作所為,顧景塵應該是難過的吧?

秦夫人派人送來的東西,都是一些衣裳和吃食,顏婧兒翻了下衣裳,料子都極好,袖口和衣襟上還繡著繁雜的花紋,精致非常,就連衣裳顏色也鮮亮好看。

但是顏婧兒只瞧了兩眼,就將那些衣裳壓箱底了。

秦夫人恐怕不知道,顧景塵並不喜歡穿花樣繁雜且鮮亮的衣裳。

等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是申時,顏婧兒站在客棧門口等顧景塵,邊聽香蓉說話。

“奴婢準備了許多瓜果零嘴兒,姑娘在路上看書時就不無聊了。”

“嗯。”

“奴婢將軟榻也墊厚了些,聽說這趟回京要走七八日陸路,顛簸得很。”

“好。”顏婧兒可有可無點頭,擡頭瞥見客棧門口的匾額“東籬客棧”,隨口說道:“這客棧名字還挺有意思。”

小廝剛好搬東西出來,聽見了,就說道:“顏姑娘難道不知,這客棧名字是大人取的?”

“誒?”顏婧兒詫異。

隨即,小廝又說道:“這家客棧是顧家產業,這樣的東籬客棧在大塑朝好些地方都有。”

原來如此,顧景塵果真旺財。

顏婧兒心想。

很快,顧景塵迆迆然背著手出來,見顏婧兒擡眼看客棧門頭,他也隨意瞥了眼,隨後吩咐眾人上馬車。

隨著回京路途越來越近,他們隊伍的馬車數量也越來越多,主要都是顏婧兒的東西。

除了了從甫州買的特產,來了青州後,還有青州官員們送的禮,已經青州幹貨等等。這些東西滿滿當當裝了三輛馬車,再加上顧景塵一輛,顏婧兒自己一輛,婢女和其他人的,總共七輛馬車。

就這麽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青州城。

到了城門口,青州知府匆匆忙忙趕來,滿頭大汗,顯然也是突然得知顧景塵離開。顧景塵下馬車與他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又開始啟程。

原本想著,這一趟走,應當能順利回京。哪成想,出了青州城才不到一個時辰,後頭就有馬車追了上來。

是秦夫人來了,她追得急,下馬車時發髻歪斜。

酉時,顏婧兒又回到了客棧,只不過這次,是她一人回來的。

顧景塵帶著護衛與秦夫人離開了。

彼時秦夫人發髻歪斜,淚眼婆娑地下馬車來,顏婧兒還以為她是不舍顧景塵前來告別。

等她哭了半晌,才得知是秦昭玉出了事。

秦昭玉身子好了些後,紈絝性子又故態覆萌,昨日傍晚出門說約了好友吃酒,但進了煙花柳巷後就再沒出來過。

以前也常有這種事發生,隨從還以為是秦昭玉宿醉在哪個花娘屋裏,也沒怎麽在意,直到快午時了還沒看見人出來,這才開始著急起來。

秦家到處找人,從上午到現在也沒見人影,秦夫人急得最後只能追上來請顧景塵幫忙。

四十多歲的母親在跟前哭,任誰都於心不忍。

顧景塵最後下令讓所有人又返回客棧,囑咐顏婧兒先回來等他。然後,他帶著護衛跟著秦夫人走了。

這會兒已是傍晚,夕陽斜照在客棧小院中,透過花樹落下些婆娑的影子。

顏婧兒百無聊賴地坐在此前跟顧景塵喝酒的石桌旁,托著下巴等待。

廊下有兩個客棧的小廝在細聲討論。

“聽說秦家滿城找人,還去衙門報了案。”

“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連秦三公子都敢擄?”

“不知道,估計是什麽深仇大恨也說不定。啊,會不會跟前些日那樁……”

“這可不能亂說,死的是青州知府妾室的弟弟,這也算是青州知府的小舅子。若是真跟他們有關,嘖嘖,秦家和知府這裏頭恐怕就……”

顏婧兒淡淡聽著,心裏煩悶,覺得秦家這些破事還真多,顧景塵下午疲憊得都沒歇午覺呢,又得忙活著去幫她們尋人。

沒危險倒也罷了,若是遇到什麽,有個三長兩短的……

過了會兒,香蓉喊她去吃晚飯,顏婧兒懶懶地將手上的枝條丟桌上,這才起身。

當日夜裏,顧景塵沒回來,顏婧兒問護衛,護衛也不得知他的消息。

她只好繼續等待,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次日也昏昏沈沈地起床。右眼皮還一直跳,坐在梳妝臺前都有些心思不寧。

香蓉安撫道:“姑娘不必擔心,想來大人不久就會回,這世間還沒有大人做不到的事。”

在眾人眼裏,他就是這麽無所不能,有時候顏婧兒也覺得他無所不能。

可這次失算了。

才吃過早飯,護衛就匆匆來稟報,說顧景塵受傷了,這會兒在城外寺院裏頭養傷,一同養傷的還有秦家的那位三公子。

護衛知道的也不多,只說是在寺院後山找到了一夥匪徒,頑抗得很,顧景塵去救秦三公子時不小心被長刀所傷。

顏婧兒心急如焚,心裏還帶著氣。

就這麽飛快收拾了點行李,跟著侍衛直奔城外寺院。到了地方,心裏的那股火氣也一直散不下去。

秦夫人從廂房出來,見到顏婧兒稍楞了下,面色不大自然。

顏婧兒此時沒心情理她,只隨著小廝指引,徑直入了顧景塵的廂房。

一路上,她都已經想好了見到顧景塵要如何如何數落一通,可沒想到真見到人了,眼淚卻不爭氣的先掉下來。

她看著他一只胳膊綁著紗布垂在一旁,上頭還洇了許多血,氣沖腦頂。

斥道:“你是傻子麽?明明有護衛,怎麽還自己沖上前去?”

顧景塵倒不想她火氣這般大,楞了會,無奈求饒道:“婧兒莫氣,我知道錯了。”

顏婧兒消不下這口氣,尤其想到適才看見秦夫人走出來的另一間廂房,丫鬟小廝大夫進進出出圍繞,而顧景塵這裏卻冷冷清清沒人照看,她就覺得窩火。

越看顧景塵越像個傻子,於是,她就這麽站在他跟前,橫眉冷對。

“你錯哪了?”她沒好氣問。

端盆進來的小廝手一抖,差點就要把盆摔地上去。

顧景塵斂著眉目,也不敢吭聲,等小廝放下東西出門了,他才低聲哄道:“婧兒莫擔憂,我這是小傷不礙…嘶……婧兒輕點…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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