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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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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笑,擡頭——

卻不期然,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顏婧兒傻了,這一瞬間像被施了咒般,整個人僵住。

顧景塵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又或許他根本就沒睡著,只是闔眼假寐。因為,此刻,他的眸子看起來十分清醒,毫無半點睡意。

顏婧兒的心撲通撲通跳,她還能從他漆黑的眸子裏看見自己的倒影。她今天穿了件碎花短襖,梳著婦人發髻,看起來又醜又老氣。

這一刻,她真的要瘋了,整個人傻楞楞的。

好半晌,她才眨巴了下眼睛,心虛地說道:“我…我…我發現了個秘密。”

“什麽?”

許是生病,顧景塵的聲音有些慵懶的沙啞,卻莫名地勾人。

顏婧兒就被勾得心尖一顫。

“真真真的…”她結結巴巴,眼睛睜得又大又誠懇:“我發現大人很旺財。”

她話落,顧景塵楞了下,眼裏露出點疑惑。

“你耳珠上…”她繼續沒什麽底氣地說:“有顆痣,我看到了,是旺財之相。”

肉眼可見的,顧景塵的眸子從疑惑變成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漸而生出些笑來。

他不笑還好,一笑,顏婧兒強裝的鎮定就洩了氣。

“是真的!”她惱怒道:“奶娘說,耳珠上有痣的人旺財!”

顧景塵盯著她,眼裏的笑像泉水一樣溢出來,越來越多。許是怕她惱,又不得不憋著,但也沒怎麽憋得住,胸口發出悶悶的細碎的笑聲。

顏婧兒頓時血沖腦頂,她腦子一抽,就著姿勢便利,腦門就這麽撞過去。

只聽低低嘶地一聲,顧景塵捂住下巴。

顏婧兒也捂住額頭,暗道這男人的骨頭太硬,她都有些疼。

她漲紅著臉,完全一副惱羞成怒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迅速退開,坐回椅子上。

並無視顧景塵錯愕的眼神,強行理直氣壯地說道:“大人真是,分明沒睡著,為何要騙我?”

“我睡著了。”顧景塵說。

“你沒有!”

“好我沒有。”

“……”

一本正經地敷衍!

好氣!

也就這麽的,原本是好生來探望病患的,場面就莫名其妙地演變成了,顏婧兒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

可顧景塵卻看起來心情不錯,即便是蒼白的臉色,都沒能掩蓋住唇角那抹欲勾不勾的笑。

刺眼得很!

顏婧兒抿直唇,想起這人肯定故意在等抓她的把柄笑話她,而她卻傻乎乎地沒有察覺,還湊上去送把柄。

她就真的好氣!

兩年過去了,這個男人還是這麽惡趣味沒變!

她兀自氣了會兒,少頃,顧景塵低聲問:“消氣了嗎?”

顏婧兒不客氣地哼了聲。

“那要如何才能消氣?”顧景塵語氣跟哄小孩似的,完全沒誠意的樣子。

顏婧兒都想上去揍他。

如何才能消氣?

好像她說了他就能做到似的,要他站墻根面壁三天三夜,然後買一大包玫瑰酥餅哭著來求原諒,再寫三千字的懺悔書,少一個字都不行!

他能做到嗎!

消是不可能消的!

但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原諒這個男人!

誰叫他現在還病著?

顏婧兒等臉上的熱度緩了些後,問他:“大人,還難受嗎?”

“有一點。”他撐著身子打算坐起來。

“別動。”

顏婧兒想也沒想趕緊上前去摁住,手碰到他肩膀才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兩人都微微楞了下。

但顧景塵道行深,不動聲色地說道:“不礙事,躺得久了想坐會。”

顏婧兒也強自鎮定地收回手,嗯了聲。

但她此時腦袋裏一片混亂,全部註意力都集中在手掌上,仿佛燙得不行。連顧景塵接下來說了什麽她都沒聽清。

她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這種窘迫的狀態實在是太熬人。於是也沒等顧景塵說完,她立即起身。

顧景塵動作頓了下,擡眼問:“怎麽了?”赫拉

“我我我…想起來水涼了,”她端起旁邊的銅盆,道:“我再去打一些進來。”

然後,飛快地離開了屋子。

顧景塵看著她逃似的跑出門,不禁莞爾。

出了門,顏婧兒拐過回廊,就將臉抵在根柱子上,羞憤欲死。

她今天怎麽昏頭昏腦的?

奇了怪了,好似只要在顧景塵面前,她就會不由自主犯蠢。

她摸了摸掌心,那裏癢癢的。

隨即又想起來,自己還狗膽包天地撞了顧景塵下巴,還把他撞疼了。

顏婧兒更哀怨了。

過了許久,她重拾心情,打定主意,自己是來照看病患的,就老老實實地照看。顧景塵狡猾得像狐貍,她再也不要上當了去。

顧景塵平日習慣小廝伺候,但來了外邊帶的小廝就兩個,這會兒遇上生病節骨眼,根本就忙不過來,於是顏婧兒也不得不幫把手。

她端了熱水進屋後,見顧景塵已經坐起靠在床頭了,手上還拿著本書卷。

顏婧兒蹙眉:“大人不歇息嗎?生病就得好生歇息的。”

“睡不著,”顧景塵道:“不若坐起看書,我看書也算是歇息。”

顏婧兒狐疑,覺得顧景塵這人真是非常人,哪有看書也算歇息,看書不是很費腦子嗎?

但他既然這麽說了,顏婧兒也不好去反對。

她把銅盆放在原先的地方,重新擰了濕帕子,有點猶豫。此時顧景塵是坐著的,帕子沒法貼額頭,想了想,她道:“大人能否把額頭擡起來些?”

顧景塵眼皮未掀,緩緩將額頭揚起了些許:“這樣?”

“嗯。”顏婧兒把帕子疊好搭上去,然後囑咐道:“大人註意些,莫要讓帕子落了。”

“好。”顧景塵視線依舊在書卷上,淡淡且沙啞地應了聲。

顏婧兒將床邊的椅子重新搬了出去,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快要到掌燈時分。隨即又出門去吩咐飯菜,又讓人煎藥。

這般忙一通後,再進門,發現屋子裏有些亂。

今日匆匆住進這個宅子,好些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顧景塵的兩個箱子都被放在地上。

顏婧兒想了想,又去將櫃子打開透氣,用雞毛撣子掃了一遍,而後彎腰去整理箱子裏的東西。

都是顧景塵的,一箱子是衣裳,一箱子是卷宗和筆墨,還有許多信箋和折子。想來他出門在外也依舊要處理京城裏的事。

整天這麽忙,難怪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她蹲在箱子旁,先是將衣裳疊好,然後放入櫃中。但忙著忙著,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看她。

可屋子裏,就她和顧景塵兩人,那視線除了顧景塵就別無他人。

她轉身看去,卻見顧景塵安安靜靜地靠在榻上看書,還一只手抵著帕子,莫名地透出那麽點乖巧。

雖然乖巧這個詞很不適合顧景塵,但這會兒顏婧兒真覺得他現在就是這樣。他生病後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氣勢也沒了,老實得近乎乖巧的模樣。

顏婧兒疑惑地轉回頭,心想許是她弄錯了。但過了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感覺那道視線又落在她身上,溫和且平靜。

為了印證猜測,顏婧兒拿著件東西,倏地轉頭,果真就對上了顧景塵的眼睛。

她像抓到他什麽把柄似的,故意大聲地問:“大人,這個放哪裏?”

可顧景塵這人臉皮厚,居然一點也不慌亂,反而極其從容地回道:“放桌面就是,晚些要用。”

“……哦。”

果然是老謀深算的男人!

被抓包也一點都不臉紅心跳!

顏婧兒無趣地轉回去,繼續忙活,但忙著忙著,又想到個問題。

顧景塵為何要偷偷看她?

她視線狐疑地往自己身上瞧了眼,此時她還穿著那身短襖,也沒來得及換下,頭發也還是婦人的發髻。

分明還是未出閣的女子,卻打扮成婦人模樣。

彼時不覺得,可這會兒這麽看來,確實有些奇奇怪怪。

興許,顧景塵也覺得奇怪吧?

是了,他這人這麽愛笑話她,見了她這身不倫不類打扮還如此醜的模樣,定然心裏也在笑呢。

如此一想,顏婧兒有些懊惱,想著快些收拾完,就回去沐浴換身衣裳。

顏婧兒忙完後,回到自己的屋子,匆匆吃過晚飯,就喊香蓉打水來沐浴。

沐浴完,她坐在窗邊晾頭發。

安靜下來後,白日裏的那些事就漸漸浮上腦海來。

興許從她進門的時候,顧景塵就發覺了,但他沒有說,而是閉著眼假裝睡覺。由著她對他做各種事,哪怕是湊近了去看他耳珠上的痣,他都沒有開口阻止。

難道只是為了抓她的把柄笑話她嗎?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都有點迷惑了。

算了,想了會兒,顏婧兒放下擦頭發的長巾。興許他真的只是單純拿她逗趣罷了,畢竟以前也不是沒這麽幹過。

她之所以胡思亂想,肯定是因為今天跟他待得太久,不小心又被他勾了去。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顏婧兒使勁搖了搖頭,決定以後還是離他遠些才好。

但天不如人願,次日,顏婧兒才起床,就聽說顧景塵的病情加重了。

顏婧兒都顧不得吃早飯,拾掇齊整就跑了過去。

到了正屋,裏頭一股藥味,還聽見內室裏顧景塵不停咳嗽的聲音,以及大夫苦口婆心勸他好生歇息的聲音。

“大人這身子不能再熬夜,大人怎麽偏不聽?吃了藥就得休息才好,大人也略懂醫術,這些事想來也不必草民提醒。可大人若是再這樣不肯聽勸,吃再多藥也無濟於事。”

顏婧兒走進去,先掃了眼靠在床頭面色蒼白的顧景塵,就轉頭問大夫:“大夫,大人這是怎麽了?為何又病重了?”

老大夫是一路跟著她們過來的,聞言重重地嘆氣,忍不住帶著斥責的口吻道:“大人昨日熬到半夜也未歇息,風寒本就沒好,又添了涼,今早整個人燙得跟火爐似的。”

顏婧兒也有點氣,面色就不大好,她轉頭去看顧景塵,問:“大人為何要熬夜?”

顧景塵閉著眼,長長的睫毛無精打采地搭在眼瞼處,也沒說話。

倒是那老大夫繼續道:“看卷宗處理庶務,熬到了半夜才睡。”

顏婧兒斜眼涼涼地睨顧景塵,這會兒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也不好怎麽說他。她兀自氣了會兒,問道:“藥煎好了嗎?”

“煎好了的,大夫又加了一味藥材,”小廝端藥過來,遲疑道:“有些苦。”

老大夫邊收拾東西邊嘀咕:“苦口良藥。”

顏婧兒點頭,從小廝手上接過藥碗,沒好氣道:“大人快趁熱喝了吧。”

那廂一直閉著眼睛的顧景塵,聽了這話,立即有了動作。

睜開眼,接過藥碗,喝盡,一氣呵成。

小廝在一旁看得都楞了下,摸不著頭腦。

心想,這顏姑娘兇起來還挺厲害的,連大人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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