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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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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顏婧兒小心翼翼問:“我們去吃餛飩如何?”

顧景塵一點也沒猶豫,點頭道:“好。”

他走到馬車旁,將畫卷交給護衛,而後又交代道:“你們先回去,戌時過來接。”

侍衛們領命架馬車走了。

這條街道安靜,顏婧兒向四周望了會兒,想著若是要逛應該得去熱鬧的地方。

這時,顧景塵轉頭喊她:“跟上。”

“哦。”顏婧兒心裏雀躍,卻盡量壓住興奮之色不顯露出來。

她跟了一會兒才矜持地問道:“大人打算帶我去何處?”

“暫時不知。”

“唉?”顏婧兒見他走進個狹小的巷子,有些搞不懂了。

“從這穿過去,可進入對面街道。”顧景塵背後像是長了眼睛,連顏婧兒臉上的疑惑都能知曉。

“大人認得路?”顏婧兒問。

“不認得。”

“那大人怎麽知道穿過去是對面街道?”

“我記得京城輿圖。”

“……”

顏婧兒徹底不說話了,老老實實跟著他走,有這個活地圖在,估計走到城北犄角旮旯都不會迷路。

兩人約莫走了半刻鐘,果真來到一處開闊且熱鬧的大街。比起之前那條街,這裏茶樓酒肆邸店林立,這會兒才是夕陽西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也頗多。

街道寬闊,幾乎走上三五步便會遇到有人在路邊擺小攤,都是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顏婧兒不自覺地受吸引,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差點都要忘記顧景塵還跟在後頭。

很快,她蹲在個巨大的雞籠面前,裏頭裝滿了上百只嘰嘰喳喳的小雞崽。小雞崽們跟她之前見過的不一樣,它們身上五顏六色,毛茸茸的可愛極了。

顏婧兒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再摸了摸。

攤主是個年紀三十左右的男人,留著兩撇胡子,濃眉大眼四方臉,看著就很精神。他見顏婧兒愛不釋手的模樣,也蹲下來說道:“小姑娘喜歡?”

“嗯。”顏婧兒點頭,好奇問道:“這些小雞崽為何是這般顏色?”

“欸,這可不是小雞崽。”

“那是什麽?”

“姑娘問得好。”攤主左右看了下,而後稍稍壓低聲音道:“這個啊,是我意外得來的寶貝。”

見他神神秘秘的,顏婧兒也有點緊張,聲音下意識小了些:“什麽寶貝?”

“這還得從半年前說起。”

攤主道:“半年前我上山去砍柴,突遇一場大雨,雨後見天邊七道顏色明晃晃地直沖入山澗。然後我就朝山澗摸了過去,姑娘猜我看到了什麽?”

“什麽?”

“一只非常漂亮的神鳥,身披七彩霓裳衣,還在跳舞。”

顏婧兒聽得一楞一楞的。

“跳完舞之後,神鳥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後來我在旁邊草叢中發現數百只彩蛋,然後帶回家中,家中母雞幫著孵了大半年,於是……”

攤主伸手往後頭瀟灑一揮:“你看到的這些就是從彩蛋中孵出來的。”

“所以…”顏婧兒遲疑:“這些其實不是小雞崽,而是……”

“姑娘真聰明,”攤主道:“這些其實是神鳥的後代,買回家中養,不僅好看,還能轉運亨通。”

顏婧兒狐疑。

“呔,我騙你作甚?”攤主說:“我在這賣了好些天了,許多人都買過,幾百只神鳥,現在也只剩這麽些了。”

顏婧兒仍是不太相信。

“姑娘見過小雞崽是五顏六色的嗎?”

顏婧兒搖頭。

“這就對了。”攤主從籠子裏捉了一只粉色的出來,撫了撫呆頭呆腦的“神鳥”,到處比劃:“你看它的腳,修長纖細。你再看它的喙,還有這柔軟粉色的毛,這就是神鳥。”

“哦。”

顏婧兒半信半疑,主要是真沒見過五顏六色的小雞崽啊,太好奇了。

攤主道:“小姑娘,說了這麽多你買不買?不買我可收攤回去吃飯了。”

“多、多少銀錢一個?”

攤販比了一只手:“姑娘是今天最後一個客人,算你便宜點,五兩銀子。”

“有點貴了呢,”顏婧兒小聲質疑:“一個小雞崽才二十文銅錢。”

“不是小雞崽!是神鳥!”攤主看起來有點生氣。

顏婧兒覺得好像有點冒犯了對方,心想,那就買吧,是不是神鳥不知道,但這東西五顏六色的確實很好看。

興許,就值這個價?

她想了想,從袖中掏出錢袋,取了五兩銀子遞過去。

“姑娘要什麽顏色的?”

“就這只粉色的。”



雖然花了不少錢,但毛茸茸粉色小團子,誰不愛?

顏婧兒真是喜歡得不行,小心翼翼提著籠子——攤主贈送的。

她這時想起了顧景塵,轉身去尋,卻見他負手站在幾步之外,正靜靜地看著她這邊。

顏婧兒走過去,將籠子提到他面前,高興道:“大人,我買了只……”

說神鳥有點不大合適,但攤主說這不是小雞崽,反正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了。

顧景塵淡淡問:“多少錢?”

“五兩銀子。”

顏婧兒覺得顧景塵這會兒眼神似笑非笑的,有些怪異,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怪異。

她補充道:“攤主說這是彩蛋,孵了大半年才孵出來的。”

顧景塵視線落在她手裏的那只籠子上,裏頭的“神鳥”興許是離開了同伴感到恐慌,不停細聲叫。

他默了片刻,而後走到旁邊向其他攤主借了點水,用手指沾濕,然後在“神鳥”羽毛上摸了會。

很快,他指腹上就沾了點顏色。

“?”

“……”

顏婧兒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那攤主蒙騙了,根本不是什麽神鳥,而是染了色的小雞崽。

她趕緊轉頭去看適才攤主的地方,但那裏早就沒了人。

顏婧兒臉色漲紅,再去看顧景塵時,見他面上忍著點笑。

也沒笑得多明顯,乍一看面上沒有情緒,但那狹長的眼角有流光溢出,像是蒼穹中掛著一顆顫顫巍巍的星星。

這會兒,怎麽看都怎麽讓人覺得——很討厭。

“你被騙了。”他說。

“我…”顏婧兒有點羞赧,覺得挺丟臉的,她囁嚅道:“大人早就知道是假的?”

“嗯。”顧景塵點頭。

“……”

知道怎麽不阻止她!

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這人……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顏婧兒羞赧之餘,還有點生氣。覺得顧景塵這人看著清風朗月,其實挺愛捉弄人的。

害她白白在他面前丟臉。

他肯定覺得她很笨吧?

顏婧兒懊惱得很,連帶看籠子裏那粉色的小雞崽都沒多喜歡了。可好歹是她花五兩銀子買來的,扔是不可能扔了,只能拿著,頂著頭頂那人惡劣的目光,裝死!

顏婧兒轉身,一點也不想理顧景塵。

這回,她逛街的興致缺缺,再看見有趣的小攤,也只是簡單掃幾眼。

她走在前頭,顧景塵不緊不慢跟在後頭,兩人就這麽走了大半條街後。顏婧兒忽地轉身看顧景塵。

顧景塵倒像是興致極好,許是鮮少有這樣的機會出來走,他閑庭信步般。

他問:“還氣?”

“沒有。”

顏婧兒覺得因為那種事情生氣也挺丟臉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氣啊。

顧景塵勾唇笑了下,而後視線淺淺地落在旁邊一個小攤上。

顏婧兒順著瞧過去,那是個賣粉彩魁儡子①的小攤,攤主面前鋪了張嶄新的幡,他手裏捏著筆,似乎想寫什麽東西卻又不敢寫,模樣很糾結。

他寫了個字,眉頭高高皺起,額頭都有些冒汗了。

顧景塵走過去,說道:“我來。”

那攤主擡頭見他一身石青色長袍,斯文儒雅,看著就是個學識豐富的。然後憨笑了下,將毛筆遞給他,邊道:“多謝貴人,我沒學過寫字,原想照著筆畫試試。”

顏婧兒跟著走近看,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這攤主之前的幡破舊了,想換一塊新的,但是又不舍得花銀子請書生寫,只好從旁借了筆墨過來,打算照著之前的字跡試試。

她探頭瞧了他適才寫的那個“十”子,歪歪扭扭的,還頭重腳輕。

顧景塵接過筆,照著舊幡上的字跡,寫上“魁儡子,十文銅錢”,又稍微把攤主寫的“十”字修飾了一番。

看起來,瞬間變了個模樣。

那攤主瞧見了,感謝不已:“多謝貴人多謝貴人,您這字真好看,比我們村的秀才還寫得好。”

顧景塵淡淡頷首,將筆遞回去,而後看向顏婧兒,問:“還逛嗎?”

顏婧兒搖頭。

她不想逛了,一來沒多少興致,二來也是因為錢袋裏的銀子所剩不多,她還記得一會兒要帶顧景塵去吃晚飯呢。

但顧景塵伸手接過她手上的籠子,而後道:“那就回吧。”

顏婧兒詫異地問:“大人不是說吃過晚飯再回嗎?”

“我以為你還生氣,不打算管我的晚飯。”顧景塵不緊不慢道。

他這慢悠悠的語氣,平靜之餘,顏婧兒居然還聽出了幾分道歉之意。

想來他也覺得不該笑話她,畢竟她是個快及笄的姑娘了呢,也是要面子的。

不知怎麽的,顏婧兒心裏有點羞愧,這一羞愧就覺得自己欠了他許多似的。

有心補償,就立即說道:“我都想好帶你去哪吃了,大人可要去?”

“好。”顧景塵緩緩勾唇。

兩人擇了個方向而去,但沒走多久,後頭就有人追上來。

是之前那個攤主。

他手裏拿著個魁儡子,是只胖娃娃的模樣,面色誠懇道:“剛才多謝貴人幫我,讓我省了筆寫字錢,貴人若是不嫌棄,這個拿去。”

他看了看顧景塵,又看了看顏婧兒,琢磨不準兩人是何關系,但觀顧景塵的模樣,想必是有家室和孩子的人。於是說道:“貴人拿回去哄家裏的孩子也是好的。”

顧景塵瞥了眼東西,接過來,道:“多謝。”

攤主連連擺手,靦腆地走了。

顏婧兒見那攤主走遠,心想,這人還挺實誠。然而,下一刻,那魁儡子就遞到她面前。

顏婧兒擡眼。

“拿著。”他說。



顏婧兒不解,這東西一看就是三歲小孩們喜歡的,給她做什麽?

隨即又想起適才攤主說的那句話。

——哄家裏的小孩。

“……”

顏婧兒之前來時,就留意過路邊有家餛飩鋪子,只走半刻鐘就到了地方。

鋪子雖小,但店面還算幹凈。店家是一對約莫四十左右的夫妻,見兩人衣裳幹凈華麗地站在門口,猶豫地問:“客官想吃餛飩?”

顏婧兒點頭,問顧景塵:“在這裏吃如何?”

“好。”

顧景塵率先上前,尋了個位置坐下。

顏婧兒舒了口氣,一開始還擔心顧景塵不習慣在這種地方吃東西,但見他面無異色坐得極其自然,便也跟著坐到了他對面。

她對店家說道:“大娘,要兩碗餛飩。”

想了想,她指著顧景塵又補充道:“他那碗要多一些的。”

顧景塵睇了她一眼,也沒說話。

等餛飩的間隙,顏婧兒問:“大人以前在這樣的地方吃過東西?”

“吃過。”

“何時的事?”

“六年前在外任職,常與百姓同吃同住,有時在田埂間,有時也在茅屋裏。”

顏婧兒微微楞怔,倒不是因為顧景塵說的這番話,而是覺得他坐在這樣的地方,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不僅話說的多了,也斂了平日那股迫人的氣勢,添了些平易近人的溫和。

也不知是不是他沒穿官袍的緣故,他身上只是簡單的石青色直裰,上頭依舊沒有任何花紋,一如他這個冷清的人,什麽都很簡單,又什麽都很深沈。

就站在你面前,讓你看不透,卻又想不斷地靠近。

這種感覺很奇怪。

顏婧兒莫名地心跳有些快,她怎麽都控制不住,有些擔憂被他察覺出來。

她趕緊從旁倒了杯茶水,掩飾地喝了幾口。喝完之後,才發現這舉動十分無禮,應該先給他倒一杯的。

顏婧兒問:“大人喝茶嗎?”

不過這裏的茶沒那麽好喝,不是她慣常愛喝的花蜜茶,也不是什麽苦濃的普洱,說不上來這滋味,有點淡也有點澀。

但顧景塵那廂已經點頭,她只好倒了杯遞過去。

暗暗觀察他喝完後,又放心了幾分。

還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高興起來。她覺得自己應該在他眼裏算是特別的,因為她從未見過他對其他人這般耐心過。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顏婧兒愉悅地吃了大半碗餛飩。



回到常府街,夕陽已經落下去了,夜色彌漫,相府門口點了兩盞燈籠。

顧景塵站在燈籠下,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平添了幾分令人迷戀的俊朗。

顏婧兒乖乖站著聽他囑咐。

他說:“回去好生歇息,明日一早管家派人送你去國子監,這兩日好生讀書。”

顏婧兒聽出些不對勁來,問道:“大人這兩日不在府上?”

“嗯。”顧景塵道:“有事離京,三日後再回。”

“哦。”顏婧兒老實點頭。

“還有何事?”他問。

“沒了。”

“那就回吧。”



辭別顧景塵,顏婧兒回到洗秋院。她今天一大早出門去吃酒席,中午也沒歇午覺,下午走了這般久,按理說本該困了的。

但沐浴過後,她卻格外精神。

婢女香蓉和拂夏坐在外頭高高興興吃酥餅,是顏婧兒給她們買回來的。

她自己則穿著單薄的寢衣趴在床榻上,把臉埋在軟枕裏。

蓮花纏枝床簾映入稀稀疏疏的光,這樣封閉且安靜的空間裏,似乎連空氣都是甜的。

顏婧兒回想今日逛街的情形,一會兒笑出聲,一會兒又懊惱地捶床。

“嗚嗚嗚嗚丟臉死了……”

顏婧兒翻了個身,拿軟衾蒙住自己,過了許久,又拉下來。

她掀開床簾,看向放在桌上的魁儡子,想到什麽,她倏地起身趿拉鞋子下床。

“香蓉?”她喊:“快去幫我找個匣子來。”

“姑娘要多大的?”香蓉在外頭問。

“大概…”顏婧兒想了下:“十寸的就行。”

“好勒,奴婢這就去。”

很快,香蓉就找了個匣子過來,問她:“姑娘要做什麽?”

“沒什麽?我現在去書房一趟,你們莫要跟來。”

她將魁儡子放進匣子裏,披上外衫,抱著匣子來到書房。

書房裏點了兩盞燈,靜悄悄的。

顏婧兒跑到角落去扒拉雜物箱,從裏頭取出毛筆和硯臺,這些都是顧景塵送的,之前她賭氣丟在這裏。

硯臺被她整整齊齊放在桌面上,毛筆則是用張帕子包起來,和魁儡子放在一起。等一切妥當後,她將匣子放在墻邊的書架上。

就這麽的,站在那看著匣子又高興了會兒。



次日,再回到國子監,褚琬猶如話癆般在顏婧兒耳邊絮絮叨叨不停。

升堂典禮結束後,兩人挽著手往西三堂走。

“我爹爹昨日回去時還將我訓了一頓。”褚琬說。

“為何?”

“說我與你住在同個號舍這麽大的事都不跟他說,訓斥我待你不夠周到,沒體現褚家家風。”

顏婧兒好笑。

“所以吶,為了體現褚家以禮待人的家風,我父親一早就囑咐我帶了一籃果子過來。”

“那果子呢?”

“在號舍呢,我從集賢門搬回去的,累得胳膊都擡不起來了。”褚琬誇張地擡了下手臂。

“不過我爹爹雖訓斥我,但轉頭又跟我娘誇我呢。說我學識好又聰明,褚家三代就我這麽個讀書厲害的女兒,給褚家長臉得很。為此,還讓我娘把我的月例漲了。”

顏婧兒道:“那你算是因禍得福?”

“對啊,”褚琬高興:“早知道顧丞相的名號這麽好使,那我就早說了。”

兩人本該是走上回廊的,也不知褚琬看到了什麽,倏地停下來,而後將顏婧兒也拉了回去。

顏婧兒視線順著看過去,就見對面正義堂門口走出來一人,是段瀟暮。

他也瞧見了她們這邊,深深地看了兩眼。就在顏婧兒以為他要走過來時,他又突然收回視線轉身離開了。

段瀟暮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顏婧兒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陣子她刻意躲著他的緣故。

起初段瀟暮讓人來喊她,說有話要與她說,顏婧兒沒去。後來見到段瀟暮時,顏婧兒要麽繞道走,要麽就幹脆裝看不見。

有一次段瀟暮徑直追了幾步喊她,顏婧兒沒怎麽理。再後來,就鮮少見到段瀟暮了。

這還是過了好幾天後,才再見到他。

褚琬小聲在一旁說道:“信國公府近日不得安寧,估計段世子沒心情來擾你,你可以安心讀書。”

顏婧兒不大明白這句話,她問:“為何不得安寧。”

“你不知道?”

“什麽?”

“信國公揚言要削了他的世子之位呢。”

“這是為何?”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段世子性子向來都是桀驁不馴的,興許又做了什麽惹他父親生氣的事吧。”

“不說他了,”褚琬道:“過兩日就是乞巧節啦,嘿嘿,你想不想去河邊放花燈?”

“誒?”

顏婧兒一楞,她怎麽沒想到今日是七月初四,再過兩天便是七月初七了。

褚琬繼續問她:“顏婧兒,屆時你去不去?我們下學吃過飯後就可以去,聽說那天還有說書呢,說牛郎織女的故事。”

“我們聽完說書,然後再去買花燈。顏婧兒…”褚琬問:“你有什麽願望?”

顏婧兒搖頭:“我還沒想好。”

“我的願望早就想好了,”褚琬湊近她,低聲道:“我之前聽到我爹和娘說悄悄話,大概是想在明年盡快為我尋一門親事。過了年我就十四,之後就是及笄,等我從國子監結業,興許就會嫁人。”

“這麽快?”顏婧兒的心突地一跳。

“所以啊,”褚琬說:“我得趁早許個願才行,可別到時候爹娘給我尋個歪瓜劣棗的人定親。”

“顏婧兒,你也要趁早許願吶。”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顏婧兒咽了咽口水,吶吶地點頭:“我知道了。”



許是藏著心事,顏婧兒在國子監這兩日過得有些心不在焉,又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恨不得快點就到七月初七這日。

因為,顧景塵說過,離京三天後會回來的。

若是不出意外,興許正好趕上七月初七。

她等得焦急、難熬,還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到了初七這日,下學後,褚琬邀她一起去吃飯,又跟她說起了晚上去放河燈的事。

顏婧兒猶豫了下,說道:“我還沒想好願望,今日就不去了,你跟宋盈她們去吧。”

宋盈是隔壁號舍的同窗,偶爾也跟褚琬和顏婧兒玩在一起。

“哦,”褚琬看起來有點遺憾,又問:“那你現在要不要一起去飯堂吃飯?”

顏婧兒搖頭:“我今日想回府。”

“回府做什麽?”

“回去取件東西。”

像是怕被別人瞧見心底的秘密似的,她盡量鎮定地辭別了褚琬,而後飛快回到號舍收拾東西,才出門。

從號舍到集賢門,要走上一刻鐘。她一路上邊走邊心砰砰地跳個不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緊張什麽。

到了門口,她照舊雇了頂轎子回常府街。

興許這會兒顧景塵回京了,她想。

說不定都已經在府上了。

那該以什麽理由見他呢?

會不會被他發現?

顏婧兒緊張又忐忑地想了一路,打了無數遍腹稿,勉強算是準備妥當。

可當她下轎子,看到站在門口那個著緋紅官袍的清瘦身影時,她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

緊張得,都忘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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