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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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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季憶混沌地走在大街上,並不知道另一撥人正在受命四處找她,在這個年代,沒有手機要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張峰的小弟芮東興帶著幾波兄弟滿大街轉悠,尋找著季憶的身影,終於在一家超市門口看見她走了進去,他立刻派人跟好,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心急如焚的張峰。

張峰得到消息,大大地松了口氣,回頭對坐在車後面的聶明宇匯報,聶明宇聞言,發著發著短信忽然低頭一笑。

張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神色不動,心中卻已經有了數。

季憶到超市來是打算買點吃的回家,家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可是她已經一天都沒吃飯了,再餓下去第二天上班都要沒力氣了,雖然心裏很苦,但日子還是要過啊,她還是得活著啊。

拿著購物籃,季憶麻木地穿梭在貨架之中,無意間瞥到日用品的架子,衛生紙旁邊的一整排衛生巾讓她忽然怔住了。

季憶細長的眉毛緩緩皺在一起,捏著購物籃的手力氣越來越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呢。

她好像……早就該來例假了,卻到現在都還沒來,算起來晚了有十來天。

季憶緊抿著唇,將來這的目的全都拋到了腦後,把購物籃一扔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超市。

芮東興見此,連忙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他看著她進了一間藥店,盡職盡責地將最新消息匯報給張峰,那也就等於聶明宇知道了。

“藥店?”聶明宇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道,“繼續跟著,有什麽消息再報上來。”

“是。”張峰應聲,將命令吩咐給芮東興,芮東興便繼續跟著從藥店急匆匆走出來的季憶,一路到了附近一間大酒店門外。

“不會吧,她到酒店幹嘛?”芮東興摸摸頭,“該不會是和誰開房吧?”

“哥,怎麽辦?”芮東興的小弟問他。

芮東興抿抿唇:“能咋辦,槍帶著沒?”

“帶著呢,要殺了那妞?”小弟又問。

“殺你個頭!”芮東興使勁拍了一下小弟的腦袋,“那沒準就是未來的聶夫人,想死你就盡管去!”

“那你問我拿槍沒幹嘛啊。”小弟委屈地揉著頭。

“我那不是讓你準備著,看看待會用不用殺奸/夫嘛!”芮東興斜了小弟一眼,將這件事發短信告訴了張峰。

張峰如實轉告給聶明宇,聶明宇直接道:“停車。”

張峰麻利地停車,聶明宇二話不說推門下去,張峰立刻了然地也下了車。

聶明宇裹緊黑色風衣,繞到奧迪車的駕駛座這邊跨上去,推了推眼鏡,對張峰道:“你打個車回去,我自己開車過去,讓咱們的人撤了吧。”

“好的。”張峰彎腰,目送黑色的奧迪車消失在夜幕中,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表情。

季憶此刻的心情說是百爪撓心也不為過。

她當然不知道聶明宇就快來了,她之所以如此糾結是因為……

低頭看著測孕紙上兩道紅線,季憶只覺她的整個世界仿佛都坍塌了。

一路走一路錯,這次她終於錯到無極限了,她……她居然懷孕了。

她居然懷了聶明宇的孩子。

季憶不安地推開廁所門,一手攥緊試紙一手緊握著背包的帶子,六神無主地走出洗手間。

她神情慌張地快步朝外走著,心裏很亂,很掙紮,她得馬上回家,那裏至少可以讓她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稍稍安定一些,那裏……至少安靜,黑暗,讓她不用再為是否選擇光明而苦惱為難。

聶明宇單手抄兜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正看見季憶行/色匆匆地迎面走來,他左手夾著煙,她左手緊緊握著背包的肩帶,一路都低著頭,根本就不看路,愁眉不展的樣子讓他稍稍瞇眼。

他在他們之間距離不到半米的時候將左手夾著的煙換到了右手,面無表情地抓住她的左手,任她怎麽掙紮都不放也不放,香煙裊裊升起的煙霧帶著嗆人的味道飄入季憶鼻息間,她只覺嗓子一熱,一股想要嘔吐的欲望翻湧而上,她停止掙紮,捂住嘴緊閉著眼擡起頭使勁吸氣呼氣。

聶明宇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害怕她再掙紮的話右手的煙會燙到她,於是便拉著她走出酒店,將煙丟到了一旁垃圾桶的水槽裏。

季憶在被人拉住的一瞬間幾乎沒多想就劇烈地掙紮起來,所有的恐懼似乎找到了出口一樣不要命地往外發洩,也算聶明宇力氣大,不然估計還拉不住她。

在她看到拉住她的人居然是聶明宇的時候,他已經把她拉出來了。

“你別動。”聶明宇只說了這麽三個字,她便再也沒有恐懼閃躲和退縮。他將她帶到車邊塞進副駕駛,跨上車迅速調頭,隨便找了個胡同鉆了進去,在安靜黑暗的盡頭停了下來。

聶明宇打開車窗,又點了一根煙,沈默地抽著,偶爾側頭看看她,她也看著他,兩人就那麽互相看著,誰也不說話。

良久,聶明宇似乎嘆了口氣,他將讓她蹙眉的煙丟到車窗外,緩聲道:“我不知道你怎麽想。”他垂下眼皮,面目清雅如秋月,“我不知道你會選擇在等待中老去,還是不顧一切向前。”他說到這略頓,忽然傾身奪過她右手緊緊攥著的東西。

“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掩飾它。”聶明宇勾起嘴角,風度翩翩地微笑,“我第三件不知道的事,就是你到底有什麽瞞著我。”他感興趣地看向手中的東西,待看清是什麽後不禁神色一凝。

季憶緊緊皺眉盯著他,眼看著他俊雅的臉龐從玩世不恭到面無表情,最後漂亮的鳳眸眼尾輕輕扯動,眼角細微的紋絡一點點凝起,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卻為他平添一份魅力。

他笑了?

季憶有些詫異地看著聶明宇眉梢眼角都挑起,直接將她拉進懷裏摟著她的肩與她十指緊扣,那從來都神聖不可侵犯的禁欲臉龐頭一回帶著徹徹底底的縱容與滿足。

他那故作鎮定的內斂的喜悅背後,直白的肯定與信任讓她徹底亂了方寸。

越不堪就越需要,越需要就越不堪,她喜歡看著他笑,喜歡看著他一直笑,喜歡一直看著他笑。他親吻她臉頰的時候,那熟悉的歸屬感讓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都不敢睜開眼了。

季憶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而毀了未來,她使勁推開聶明宇,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去看他,客氣得就跟沒睡過一樣。

聶明宇修長的手指摩挲過薄薄的唇瓣,沈默半晌,輕聲問:“還跟我生氣呀?”

季憶睜大眼睛,鄭重地說:“是你犯了錯而不是我,是你瞞著我而不是我瞞著你,我不理你是應該的,你不理我是不對的。”她說完這句話楞住了,嘴裏不由自主吐出來的話怎麽聽都覺得是在埋怨他上次在醫院的無視?

季憶羞愧地頭埋進了雙臂裏,趴在車窗邊糾結地懊悔著,聶明宇那邊卻從善如流地說:“是,你是對的,我錯了。”他放柔聲音,“可年長要無悔,我也只能繼續錯下去了。”

季憶沒想到他會如此簡單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有些詫異地看向了他。

聶明宇推了推眼鏡,關了車燈,在黑暗中低沈地訴說道:“可我覺得啊,時間是有誠意的,年長要無悔,而你年輕,便該無懼。”他嘴角上揚,語氣卻陰森下來,有些恩威並施的味道,“所以如果你決定了不做,那你就要學著面對現實,因為我會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季憶愕然地望著他,他的話好像一把刀,插在她心尖上,她面對他,就像面對漆黑一片的海,什麽聲音都聽不見,沒有鳥鳴,沒有海浪聲。

聶明宇似乎覺得還不夠,他輕身靠近她,金絲鏡片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清楚地明白,沒有了我的人生,你根本無法停止痛苦,你只會更痛。”

季憶呆呆地看著他,腦海裏只剩下五個字:完了,她完了。

狠得下夠了本,自然便得來點軟的,這種軟硬兼施的招數聶明宇可謂使得手到擒來,他順勢抹掉季憶眼角無意識滑落的淚珠,話鋒一轉,放柔聲音說:“其實這段日子我們沒見面,我挺想你的。”

“想我?”季憶唏噓不已,完全不敢相信這種幾乎等於是情話的甜言蜜語會出自聶明宇口中,但聶明宇偏偏就那麽淡定地說著違背他性格原則的情話,“能不想嗎?”他自問自答,“不能。”他溫柔又低沈的聲音帶著蠱惑的味道,循循善誘,“可是想起來的時候,這心裏頭就不踏實,吃什麽藥都不管用。”他看著她,“能踏實嗎?不能。因為你還在外邊兒。”

……

季憶膛目結舌,聶明宇滔滔不絕地訴說,她置若罔聞地發呆,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一時沒辦法接受他直白地勾引,而他則借著說話的間隙悄無聲息地多看她幾眼,她一點都沒發現。

最後,聶明宇放緩音調,神情似在回味:“如果讓我遇見你,而我正當年輕,那結果也許全都不一樣。”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凝望著他的眼睛,強硬中帶著不易察覺地渴求,沈聲道,“季憶,與其什麽都不做就後悔,不如做了再後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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