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硯山並非旅游景點,山路和山頂上都沒有安裝監控。

因此，江雪安本來對指證魏索一事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想著或許警方能通過審訊攻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自行認罪。

但聽小程的意思,這是找到了物證？

好奇心瞬間被勾起,江雪安坐起身,幹脆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奇怪的是,明明才剛發過信息，鈴聲卻響了許久才接通。

“咳,雪安姐？”小程的臉出現在屏幕中，帥氣依舊，但拍攝的角度極其死亡。

他對此渾然不覺,喉結滾了滾：“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

江雪安靜靜觀察了他半晌，問：“你緊張什麽？難道我打來的不是時候？你那邊……有人在？”

“不不不。”小程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一個人住，哪兒會有其他人。只是有些意外你會突然打電話罷了。”

江雪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沒別的事，我就想問問你，你說的‘警方掌握了證據’是什麽意思？”

“啊，我也是聽某個認識的人透露的。”談到正事,小程正襟危坐地直起腰背，“當天現場不是有好些無人機嗎？有位機主提前調試設備時，正好拍到了魏索和泊車小哥交頭接耳的畫面。據說警方打算把這個當做突破口,同時突擊審訊他們兩人。”

“這樣啊……不愧是警察叔叔,比我想象中還厲害。不過,這麽快就能精準定位到那段視頻，不會是通宵查的監控吧？”江雪安不由感慨。

“或許吧。”

小程像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了自己的直男自拍有些辣眼睛，稍稍把手機舉高了些,還特意打開了床頭櫃上的臺燈，手動給自己加了層暖黃色的濾鏡。

然而，江雪安卻沒如他預料的那樣給出稱讚，反倒眉頭輕蹙地問：“你今早回家後沒補眠嗎？怎麽黑眼圈像是更重了？眼睛裏還多了不少紅血絲？”

小程眼神閃了閃：“我……大概是年紀大了，恢覆能力變差了？咳，我保證從今天起跟雪安姐一樣早睡早起，周一上班時絕對恢覆正常！”

江雪安橫了他一眼：“你比我還小幾個月呢，說自己年紀大是在內涵誰？”

“我——”小程瞬間呆滯。

不等他找補回來，電話那頭的老板就淡淡地道了聲“晚安”，然後倏地切斷了通話。

“……”

小程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怎麽辦怎麽辦？

雪安姐不會生他的氣了吧？

可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話趕話，不知怎麽地就脫口而出了……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了震。

小程連忙解鎖查看，卻失望地發現信息來自他雇傭的那群小弟。

【轉賬收到啦，多謝老板慷慨解囊！】

【哇，居然比說好的多一倍，謝謝老板！下次有兼職再來找我鴨！】

【嗚嗚嗚終於有錢點外賣了……雖然熬夜看視頻差點把眼睛弄瞎，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下次有這種好事請老板第一個@我！】

小程撇撇嘴，把手機扔到一邊。

大概是被打了岔，他上頭的情緒逐漸平覆，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理智也總算回籠。

以他對江雪安的了解，她絕對不是那種因為小事就斤斤計較的性子，也根本不會如此在意年齡。剛才那副惱怒的模樣，大概只是她惡趣味的小玩笑，並不代表真的生氣。

他長舒一口氣，脫下剛才接電話前慌亂換上的襯衣，換回直男款格紋睡衣，又到浴室裏沖掉僅在頭上停留了幾分鐘的發膠。

時鐘指向十一點，小程準時上床閉眼。

只要是曾答應過雪安姐的事，他都絕對會做到。

不論她是否會檢查，不論她是不是在意。

周一早上。

江雪安出門後，便發現站在商務車旁的小程正忐忑地看著她。

她茫然了一秒才想起前天晚上的“不愉快”，不由失笑：“好啦，那天是跟你開玩笑的，這麽小心翼翼做什麽？”

“嘿嘿，雪安姐沒生我的氣就好。”小程給點陽光就燦爛，還獻寶似的揚了揚下巴，“你看，我黑眼圈已經沒了，這兩天都沒再修仙了。”

江雪安噗嗤一笑：“乖。”

商務車駛出別墅區沒多久，電話鈴聲忽然打斷了倆人的閑聊。

是個陌生的座機號。

從區號來看，對方也在江城。

江雪安接起後徑直對那頭說：“你好，我不需要貸款，沒錢買保險和商品房，也不想辦理移動公司的新套餐。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

那頭沈默兩秒，一個低沈的男聲響起：“江小姐您好，我是冬硯山派出所刑偵支隊的警員邢震。您的反詐騙意識很強，值得鼓勵，但今天特意聯系您，是為了魏索先生的案子。”

江雪安語氣自然地接話：“哦？他怎麽了嗎？”

邢震再次沈默兩秒，十分佩服對面小姑娘優秀的心理素質。

明明鬧了個烏龍，她卻沒有絲毫窘迫，這種冷靜理智的性格正是做刑偵的好苗子，他都想把人從江南集團挖到他們所裏了。

清清嗓子，他言歸正傳道：“在您朋友剎車上動手腳的那位嫌疑人已經招供，指認是魏先生賄賂並脅迫了他。魏先生目前雖然還沒開口，但已經有了認罪傾向，只不過，他提出想先和江小姐您見一面，似乎是想向您尋求和解。”

“那就不必了。”江雪安笑了笑，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不是我開車技術好，恐怕現在也沒機會跟邢警官說話了。魏索他殺人未遂，還指望用錢買到我的諒解書？我像是既缺錢又缺腦子還缺良心的人嗎？”

邢震：“……我明白了，江小姐，我會將你的決定轉告給魏先生和他的律師。”

“好的，辛苦啦。”

掛斷電話，江雪安忍不住冷哼一聲。

聽說魏家發家的過程並不光彩，不少產業都涉及黑色交易，還是後來才慢慢洗白的。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魏索威逼利誘和試圖脫罪的姿勢如此嫻熟，說不定不是第一次犯事了。

只可惜這回，他踢到了鐵板。

商務車緩緩開進公司停車場，江雪安正準備下車，手機卻再度響起。

這次倒不是陌生號碼。

“金阿姨？”江雪安坐在後座沒動，唇邊勾起淺笑，“我正準備這幾天跟您打個電話呢，沒想到一時忙忘了，真對不起。最近身體還好嗎？”

金姹柔和地說：“好，都好。你這孩子怎麽又這麽見外，阿姨還會因為工作忙責怪你不成？當年我也就只是拉了你一把，還是職責所在，你卻逢年過節總送東西來，我和你叔都不好意思了。”

江雪安輕應一聲：“那有什麽？都是些小東西，也不值什麽。不過，您怎麽突然一大早打電話來？沒出什麽事兒吧？”

“有事，不過是好事。”金姹聲音嚴肅起來，“我聽市裏的同事說，因為最近正好趕上國家掃黑除惡的風口浪尖，剛抓的那幾個人販子處理得特別快。那個把你賣去潮汐村的範某，她的判決就已經下來了。因為她算是拐賣兒童集團的首要分子，且這些年販賣的嬰兒高達22名，法院那邊直接判了死刑。”

“是麽？”江雪安挑眉，“倒是比我預料的要嚴重。”

“哼，也算她運氣不好，趕上了這個嚴打時期。放在以前，大概最多只能判個無期。”金姹義憤填膺地說，“對了，還有潮汐村姜氏夫婦的案子，這回也一並受理了。”

江雪安眸光微動：“結果如何？”

“因為他們只是買家，只能按最高標準判處了三年有期徒刑，而且由於家裏還有個弱智兒要照顧，法官出於人道主義給了緩刑。”

“……就這？”江雪安沈聲問，“那豈不是相當於什麽懲罰都沒有？”

金姹輕笑：“那倒不是。他們潮汐村因為姜家這事，目前成了警方的重點關照對象。原本村裏許多大齡男青年都是靠買媳婦才能成家，這下好了，這條路短時間內是沒辦法走了。現在啊，姜家成了村裏的眾矢之的，每天連門都不敢出，就怕會被村民們找茬，他們說不定還寧願蹲監獄呢。”

江雪安聞言也笑了：“這樣麽？那我就放心了。”

掛斷電話後，她心情很好地對小程吩咐道：“我上去拿份合同，可能還要和項目組的同事們開個小會，大概半小時到一小時左右下來，然後我們就去路漫旅行社。你要是嫌車裏悶的話，到銷售部那兒等著我也行。”

“知道了，雪安姐。”小程乖巧點頭，“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江雪安先到銷售部拿了上周準備好的合同，然後上樓去市場部那邊，想著最後敲定一些細節。

兩個部門就在樓上樓下，她也就不打算坐電梯，以免耽誤早高峰趕著上班的大部隊。

但剛走到樓梯間門口，就聽到門後傳來幾人津津有味的八卦聲。

“誒，你們剛才看到江喬了嗎？她居然這麽早就來了公司，這還是生平頭一遭吧？”

“可不是，以前她實習期都天天踩點，怎麽今兒突然奮起了？”

“……因為江雪安？”

“很有可能，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人江雪安可比江喬勤快多了，雖然也有踩點的時候，但大多數時間還是提早到的，而且人家上班還不摸魚，不像她那樣一味拼爹。”

“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難道你們沒發現江喬今天有點奇怪嗎？”

“呃，好像臉色不太好？病了？還是大姨媽？”

“不知道啊，但她以前每天都笑吟吟的，見人也都會打聲招呼。可今天我和她一起坐電梯上來，她居然全程都沒開口！她該不會是被江雪安打擊得太狠了，決定轉型成人狠話不多的女強人吧？”

“那個，我好像知道原因，我剛才在洗手間偶遇了她。”

“草，你不早說！”

“咳，你們發現江喬脖子上戴的choker了嗎？那好像不只是裝飾品，是為了掩飾她脖子上的傷痕！我不小心看到她取下那東西，對著鏡子查看傷勢了……你們說，她不會是被誰給家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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