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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圓月恐懼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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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恐懼癥?

這什麽病?

他只知道月夜人狼、吸血鬼和山中精怪拜月的民間傳說,不知道什麽圓月恐懼癥,不過初見霍小亭時,她就說過對一種‘月亮恐懼癥’的病癥感興趣。

岑今手機查詢‘月亮恐懼癥’,還真有這種神奇而罕見的病癥,具體表現為恐懼、害怕月亮,不敢直視月亮,尤其月食、血月或圓月時,癥狀就會加重,至今找不出這種奇怪的恐懼癥產生的主要原因。

原因眾說紛紜,有說是因為心理陰影,譬如曾參與戰爭的士兵經常在月夜發動攻擊或被攻擊,戰爭結束後留下月亮恐懼癥,屬於戰後心理創傷。

有認為是巨物恐懼,特殊日期裏,夜空會出現血色圓月,距離地球非常近,肉眼看去無比巨大,仿佛一顆巨大的血色眼球監視著地球上渺小的人類,壓迫感十足,從而產生恐懼。

還有一種說法,月亮恐懼癥源於遠古基因。

人類身體裏攜帶數不清的遠古基因,一部分遠古基因經過漫長歲月的侵蝕逐漸與人類融合並表現出顯性特征,譬如從已滅絕人種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那裏獲取的免疫系統基因,表現出顯性特征,幫助現代人免疫病原體的侵襲。

另一部分遠古基因仍潛伏在人體內,並未表現出顯性特征,如同幽靈一樣隱藏起來,只偶爾在極少數個體身上表現出來,如果對某些普通事物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恐懼,而又無心理創傷等病理因素,則稱為遠古恐懼基因。

其實自然界中的遠古恐懼基因很常見,被捕食者哪怕首次看見天敵也會產生恐懼感,從而死裏逃生,這是因為基因裏刻錄了它們對天敵的恐懼。

但人類很少表現出遠古恐懼基因,主要還是因為遠古時代對人類造成巨大威脅的物種基本滅絕,恐懼的基因沒有觸發的機會。

岑今突然想到遠古時代,人類最大的威脅是各種強大恐怖的高危詭異,雖然歷史長河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詭異在某個時刻同時間消失,但現在它們將攜帶巨大恐怖卷土重來。

屆時,人類世界是否會大規模爆發遠古恐懼基因病癥?

岑今搖頭,收回發散的思緒,剛才話題跑遠,拉回霍小亭說的圓月恐懼癥,假設病因是遠古恐懼基因,那就需要查清病因觸發機制。

霍小亭說‘李振中一家得了怪病,這些年死了不少人’,說明某個時間點之前,李振中一家沒有怪病,而某個時間點之後,他們表現出恐懼月亮的明顯病癥並開始出現死亡。

說明李振中一家的圓月恐懼癥在某個時刻被什麽機制觸發,找出該機制並解決掉就行。

不過眼下都是他個人猜測,具體還得親自去李家查一查。

推開門,岑今後腳剛邁進去,耳邊響起一句話:“這就是你家?”

“!!”

“砰!”

岑今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得老高,猛地甩上鐵門拔刀擺出殺氣外洩的姿勢,戒備地瞪著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丁燳青,冷漠詢問:“你跟蹤我?”

丁燳青今天沒有穿那身華麗的玄色織金暗紋長袍,但穿了剪裁貼身的西裝,搭配擦得鋥亮的小皮鞋,單邊眼鏡,一條金鏈子綁著眼鏡腳垂在臉側,讓人產生一種想抓住那鏈子,摸摸臉頰的沖動,看看是不是軟白玉的絕妙觸感。一頭可以去拍洗發水廣告的長發束起,綁了一個高馬尾,用一條金流蘇當發飾,金流蘇兩端綴著一個有點重量的鏤空小球,其中一顆垂在胸前。

身姿挺拔,長身玉立,站在玄關陰暗處,白膚黑發仿佛開了柔光特效,像上世紀的黑白默片裏走出來的男主角。

岑今:“你……穿西裝?”

丁燳青:“不好看?”

岑今:“……好看。”尤其騷包,像只開屏的孔雀,但的確好看得目眩神迷,而且經典西裝永不過時。“為什麽突然穿西裝?”

丁燳青:“找老朋友談事情穿正裝是基本的社交禮儀,現在的正裝是西裝。我總得入鄉隨俗,不是嗎?”

岑今:“老朋友?”

丁燳青淡笑著乜他一眼,說道:“我們詭異也喜歡交朋友。有一些老朋友,情誼深厚,多年未見,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他們,便借聚會聯絡感情,望能恢覆昔日的鞠躬盡瘁。”

憑他說得出鞠躬盡瘁四個字,岑今就知道這份感情充滿爾虞我詐,就像欠錢不還的舊日朋友,他也百年難忘。

“所以你騙了我。”岑今手臂繃直,瞳孔擴大,眼睛一眨不眨牢牢鎖定丁燳青說:“地下水庫和四海窟的通道是林中小屋,而林中小屋與外界接觸不被發現的通道是作為人類房客的我。你借由我這個媒介才能自由出入,但我不知道你的西裝從哪裏來,什麽時候出去采買的,不知道你如何找到你的老朋友,什麽時候去找的——你讓我以為你的行動受我限制,必須在我的周圍出沒,實際情況是你完全可以脫離我自由行動。”

“我什麽時候騙你?”丁燳青問。

“你——”岑今本想指控,可是回想之前的對話,丁燳青說他是小屋和外界的唯一媒介,所以只能找他,而行動受限、力量受限,都是他自己的理解。

嚴格來說,丁燳青確實沒騙他,是他過度解讀,沒想過丁燳青的話當真只是表面意思,可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面對滅世級神明必定會提高警惕,他說過的每句話、做過的每個行為都會被拿出來反覆解讀、揣測,直到確定其雖有叵測居心但沒有大威脅才能放心。

然而丁燳青當時不知道他的過度解讀嗎?

恐怕知道,他從警惕戒備、如臨大敵到放松神經、麻痹大意的全過程都被看在眼裏,滅世級的詭異俯瞰著他、觀察著他,更不懼怕他知道真相。

因為不管他是否清楚真相,都對神明產生不了威脅。

岑今對上丁燳青的視線,清晰地看見他目光裏含著熟悉的輕飄飄的笑意,頓時如墜冰窟,因他發覺無論何時,丁燳青眼裏的笑、唇角彎起的弧度竟都一模一樣。

標準的弧度和輕淡的笑意同時出現在那張華麗俊美的面孔上,說話時永遠笑著,用詞文雅、語氣溫柔,但有時會出現愉悅、冷臉等情緒波動,仔細回想,或多或少有些表演的痕跡。

但他表演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久而久之,如同溫水煮青蛙,叫人明知這是校訓裏強調不可信的神明,也會不自覺產生他為人不錯、值得信賴的錯覺。

尤其丁燳青在他面前表現出仇恨神明、親近人類的態度,營造他們同一陣營的歸屬感,盡管岑今從未完全信任丁燳青,但潛意識裏還是將他放在同一戰線。

事實是丁燳青仇恨神明沒錯,關於這點,確實與人類站在同一陣線,但他永遠不屬於人類陣營。

岑今原本毛發悚然,頭皮發麻,脊背繃直,全身僵硬,與丁燳青對峙良久,腦袋運轉飛快,越思考越通透,緊張的心情反而放松下來。

反正他現在搞不了丁燳青,彼此目前陣線一致,早點認清神明本質有利無害。

岑今輕輕眨了下眼睛,緩和語氣說道:“是我誤會,抱歉。對了,你從哪裏學到現代正裝禮儀?”

丁燳青眼瞳裏的笑意出現微不可察的停頓,像面具出現細得忽略不計的縫隙,很快又被修覆得完美無缺。

“電影。一種老式膠片電影,在我的記憶深處裏,我曾經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裏獨自看完很多電影。”

所謂的‘記憶深處’只是屬於機構傳奇大佬名單裏的‘丁燳青’,可惜被神明挪為己用。

岑今淡聲說:“電影確實很有趣,我童年裏唯一的樂趣就是看電影。”

“你知道丁燳青為什麽喜歡一個人看電影嗎?”連名字都據為己有的丁燳青此刻毫無愧疚心理地提起另一個‘丁燳青’,大方分享‘丁燳青’的心靈世界。

“不知道,沒興趣。”

岑今拒絕八卦,本性惡劣的神明卻主動揭開謎題:“因為他陪一個不存在的人看電影,那個人很喜歡看電影。”

岑今表情露出一絲怪異,自言自語:“按照套路,巧合太多就有問題。”他雙手環肩,脆弱地抱住自己:“你說的不存在的人,不會是我吧。”

丁燳青靜靜地看他。

半晌,他笑了笑,轉身進屋。

“……”

岑今感慨丁燳青演技太好,讓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的意思。

“這是我家,不是你的小屋。未經允許,算你私闖民宅,我可以報警抓你。”岑今提醒一句,聽不聽就隨便丁燳青了,他要用武力值說話的話,自己也沒辦法。

丁燳青聞言沈吟一會兒,在岑今詫異的目光中退出房屋,關上門,下一刻叩叩敲響門詢問:“有客到訪,請問歡迎嗎?”

岑今打開門,看見丁燳青垂眸溫柔地看過來,突然間覺得‘蓬蓽生輝’這詞原來不是彩虹屁。

“你開門迎客,我不算私闖民宅吧。”

“……不算。”

岑今迎丁燳青進屋,屋裏挺久沒住人,潮濕味有點重。

之前退學倉促,大包小包行李不好帶回來,怕左鄰右舍擔憂便就近找個小旅館住下來,想著等解決學籍的事情再回來,沒想到耽擱了一個多月,墻角處都長黴斑了。

下午還要體檢,岑今便決定下次回來一並大掃除。

客廳擺著盲婆的牌位和相片,牌位前一個香爐插滿竹簽子,岑今認真清理完畢,再上一炷香,回頭便見丁燳青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正看著墻上另一張照片。

“這是你什麽年紀拍的?”

“三四歲左右。”

岑今三四歲的時候被盲婆撿回家養,剛巧碰到一個走街串巷替人拍照的,便給錢請人拍了照。

照片裏,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孩面無表情,目光像頭野地裏流躥爭食的野獸。

“真可愛。”

岑今瞥了眼丁燳青,不敢茍同他的審美。

丁燳青繞著面積六十平方的屋子繞了一圈,指著一些舊時光裏的痕跡詢問其來源,竟都與岑今相關,毫無偏差。

岑今每次都會回答,但是會趁機在幾個答案裏混入問題,旁敲側擊出答案。

比如回答丁燳青關於滿櫃子影碟是誰收集、哪部更好看的時候,岑今一一作答,趁機提問何謂觀音肉棺,何謂大型祭祀裏的一環。

丁燳青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單手支著臉頰,目光一錯不錯落在岑今身上,隨後娓娓道來:“古有肉棺,置人於妖腹中,或置妖於人腹中,浸沒血池,建在滿月月光照耀得到的四陰之地,塑血肉,造骨脈,妖為人,人作妖,脫胎換骨,顛倒陰陽。”

話有點文縐縐但是挺好懂,簡單點來說,將人塞進妖腹裏重新孕育,條件是血池、能夠照耀到滿月月光的四陰之地,時機一到就能脫胎換骨,由人變成妖。

反過來將妖塞進人腹裏,也能達到脫胎換骨,改變物種的效果。

“不如再說得詳細點,比如為什麽必須在滿月月光照耀得到的四陰之地?你說過銅像女屍是觀音肉棺,就字面來說,我能猜到意思,銅棺裏那具四十二手觀音銅像就在銅像女屍的腹部。

銅像女屍當初懷上鎮墓者,後來被生剖,又經挖眼斷臂剝皮等酷刑慘死,腹中重新塞入一尊四十二手觀音銅像……觀音埋在它的腹部裏,它是埋觀音的棺材,人肉棺,也是你說的觀音肉棺。

所謂血池,應該就是銅棺。

銅棺埋入四陰之地時,裏頭灌滿鮮血,天長日久後形成一灘腥臭的黑水,所以當初被挖掘出來倒灌的黑水就是血池。至於埋在地底還能照到月光,估計跟墳墓設計有關。

置妖於腹中……為什麽四十二手觀音是妖?妖這種生物是什麽?是詭異新物種還是民間傳說裏精怪修煉而成的物種?這種妖,想變成人?”

“你們學校論壇有寫妖本質的文章。”

岑今將信將疑,點進學校論壇搜索關鍵詞,果然找到那篇‘妖的本質’的文章,看作者署名居然是‘丁燳青’!

“‘凡附身活物而活者,皆為妖’,妖是一個大類,所有附身活物才能活的異物統稱為妖。妖喜食生血肉,喜月光,喜作人,所以凡附身非人活物如狐貍、黃鼠狼等牲畜,通常會利用秘法修煉成人。常用秘法之一,造肉棺,鉆入人腹,經十月懷胎,破腹而出。”

流傳於民俗文學中的山精野怪有了全新的解釋,統統被歸於大類‘妖’,一種只能附身活物才能生存的詭異。因此弱點,所以名為‘妖’的異物尤為渴盼成人。

高靈性活物是它們附身的目標,人類比較警惕,難以被附身,而且‘妖’在未出生前,實力普遍很弱,所以首次附身目標通常選擇靈性高、親近人類的動物,如狐貍、黃鼠狼等。

加之它們喜食血肉,喜歡月光,大概因此有拜月習慣,古時過路人偷窺被附身的山精野怪偷拜月光,若僥幸未被發現,免於一死,便回鄉野裏說出所見奇聞,長此以往,誕生出精怪拜月修煉、開靈智為妖的民俗。

岑今新世界的大門又被撞開一扇,論壇裏還有這麽多有趣的文章嗎?

“四十二手觀音是什麽妖?它不是大型祭祀的主導者吧。誰弄的觀音肉棺?”

“我的仇家。”

“你仇家是誰?”

丁燳青但笑不語。

岑今訕訕,自討沒趣,但臉皮厚,安靜幾秒繼續問:“想必你也不會說大型祭祀是什麽,那問別的,妖是不是真能借月修煉?”

丁燳青看他的目光裏多了欣賞,他說:“不能。但是月光全盛時期,兇性大發,可離開母體半小時。”

岑今眼睛一亮,這是文章裏沒有的信息。

他無聲催促丁燳青多說點,但丁燳青賊,只透露幾句就不說了。

眼見再套不出話,岑今只好放棄,慢慢消化剛吸收的知識,而他轉個身的功夫,丁燳青就消失了,好像他只是路過,心血來潮才敲門做客。

在家裏午休一小段時間,岑今回密大附屬醫院做全套體檢,結束後已經是下午四點。

霍小亭發信息說她就在醫院門口,開車載他去李家。

岑今找到霍小亭的車,拉開車門進副駕駛位,說:“其實你說個地址,我自己打車去就行。”

霍小亭:“李振中砸重金聘請二十個雇傭兵,請世界前三的保全公司特別定制安保系統,毫不誇張的說,就是一只鳥飛過都會被打下來。尤其最近半年,死的人越多,還活著的人神經緊繃到極致,躲在老樓裏不敢出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鬼哭狼嚎,反應劇烈。我敢保證沒我帶路,你連門都摸不到。”

岑今:“第一例死亡是什麽時候?一共死了多少人?”

霍小亭:“三年前五月份的滿月,不是十五就是十六,死者是李振中的一個外甥。到現在一共死了二十一人,幾乎每個月死一個,我記錄過他們的死亡時間和當天天氣情況,無一例外是每月中旬的十五或十六。天氣晴朗,萬裏無雲,高空圓月朗照。”

岑今:“沒發生死亡的月份是不是天陰,雲層很厚?”

霍小亭:“對。你知道?”

岑今:“這天氣沒有月亮。”

霍小亭:“看來你已經提前做好功課,我記錄一年之久才知道的必死定律:滿月。昨晚之前,我以為這是一種罕見的月亮恐懼癥的升級版,圓月恐懼癥。見過人皮觀音和銅像女屍後,我才敢懷疑不是什麽遺傳性疾病,而可能是妖邪作祟。”

頓了頓,她糾正:“你們好像叫詭異?”

岑今:“稱呼妖邪也沒錯。”

如果作祟者是那尊四十二手觀音像的話。

話說回來,四十二手觀音像到底是什麽品種的‘妖’?

岑今應了聲,隨口問:“你上午發來的信息裏,提到你姨媽精神失常時經常念叨兩個詞,一個月亮、一個銅棺?”

霍小亭沈默片刻,深吸氣說道:“第一例死亡出現時,我姨媽是現場唯一目擊者,觀看死亡全過程,刺激過大而精神失常,被送去療養院住不到半個月就讓李振中接回老樓,理由是回家方便精心照顧。國內人對療養院觀感普遍很差,所以我相信李振中的安排,相信他真心愛我姨媽、真心想照顧好我姨媽,直到表妹跟我求救,我才知道姨媽被關在老樓,不僅沒有得到醫療救助,而且自由受限,病情加重。”

“她被李振中拘禁了。”霍小亭眸光變冷,說道:“因為我姨媽似乎知道什麽,李振中怕她亂說。我探望姨媽幾次,發現她傳遞給我的消息。一是血月,跟李家人怪異蹊蹺的圓月恐懼癥有關。

二是銅棺。當年挖掘出銅棺,白天砸死一名工人,半夜又死了兩個人,本身就是一樁重案,可是最後的處理方式居然是聽所謂高人指點,溶掉銅棺重塑一座莫名其妙的銅像,隨後人命重案定為意外事故,賠錢,工程繼續……你知道最奇怪的地方是什麽嗎?”

岑今:“什麽?”

霍小亭:“沒有警方介入。”

岑今回想報紙上的新聞文章,寫的是‘李振中準備報警,途中出事故’,只在這裏提了一句報警,之後的陳述裏也沒有見到警察出面處理命案。

當年挖出大量屍骨和銅棺,按理來說,該有考古專家和文物管理局到場,不可能同意李振中私自溶掉銅棺才對。

當年的高人是誰?李振中出事故轉道去醫院的過程中到底發生什麽?為什麽放棄報警,甚至之後帶走銅棺裏的觀音像?

李振中無論直系旁系親屬都患有圓月恐懼癥,可以知道這種病癥跟觀音像有關,但如何患上,為何死亡步步緊逼?

霍小亭:“事實上,除了你在圖書館地下室找到的那份報紙,沒有任何關於挖出銅棺的報道。那份報紙報道銅棺事件一年後倒閉,從總編到責編全部下落不明。圖書館銅棺事件,後來只在新海城十大都市怪談裏出現,沒多少人相信。對了,還有一個喜歡解密各種靈異傳奇事件的大型科普欄目專門做了一期圖書館銅棺節目,全集裝神弄鬼兩小時,解謎三分鐘。”

“謎題是什麽?”岑今有點好奇。

“貓狗後花園。”

“……?”

“挖出來的白骨都是貓狗們心愛的玩具,所謂銅棺是貓廁。”霍小亭解釋:“圖書館原址是一塊空地,到處是工地沙堆,附近貓狗都喜歡跑那兒去玩,確實挖出過貓廁和狗玩具。所以節目秉持一貫風格,在這方面大做文章,好處是節目播出後,少了很多夜探圖書館的人。”

岑今:“熟悉的套路,親切的招牌,破除迷信的小機靈。”

插科打諢幾句,沈重的氛圍緩和些許,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一路查下去,引起李振中的註意,不過他沒空管我,死的人越來越多,老樓裏的瘋病也越來越嚴重。”

“圓月恐懼癥的病癥表現是什麽?”

“畏懼月光,見月則瘋。”

“沒了?”

“老樓滿月不留客,我沒見過他們真正發病的樣子。我表妹見過,她就告訴我這一句。”

看來霍小亭知道的不多。

車程一個多小時終於到李氏老樓,拐上一條百米長的斜坡,汽車停在一扇黑色大鐵門前,霍小亭拿手機撥號給她表妹。

岑今觀察周圍環境,發現斜坡到大鐵門這一路沒有任何綠化,馬路地面、兩側澆築四五米的墻壁均塗滿白石灰,光禿禿一塊不毛之地。

無水無綠化無蚊蟲,死氣沈沈,陰氣森森。

白石灰又有反射70%陽光的功用,建築吸收不了熱量,天色一暗,濃重的陰涼感侵襲而來。

“新聞報道今晚也是血月,天氣狀況良好。李曼雲說昨晚風平浪靜,我估計今晚不會太平……我表妹叫李曼雲,剛才讓她幫我們開門。”

霍小亭說完,面前的鐵門便緩緩打開,她趕緊開進去。

“這是後門,平時不會開,看到那排監控沒?盯梢嚴密,連只鴿子都飛不進去。今天特殊,李曼雲說老樓裏有人偷偷報警,警察拿了齊全的證件上門調查三年裏發生的命案,看情況會留過夜。我們偷偷潛進去,李曼雲在老樓北門接應,只要進老樓就能躲藏起來,因為裏面沒有監控。”

鐵門裏是一個塗滿白石灰的大廣場,四面高墻,單調空曠毫無設計感,像監獄放風的操場。汽車開過大廣場,進入一片焦黑色枯木林,約莫五六分鐘後,穿過枯木林進入一個鋪滿尖銳碎石的日式枯山水,寥寥幾點綠意卻被塗上白石灰。

枯山水庭院約有十米寬,呈橢圓狀,中心處是兩棟通體塗白石灰的十層高樓。高樓樣式都是普通常見的住宅樓,兩棟樓連接在一起,東西南北前後一共六個入口。

由下往上看,密密的窗戶全部貼上黑膜,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不真實的紙紮房子,不及靠近就能感覺到令人喘不過氣的逼仄氣息。

“這就是李氏老樓?”岑今說:“光是看見這棟老樓就渾身不舒服,何況住在裏面。”

霍小亭將車停在枯山水庭院,聞言搓著胳膊說:“要不是姨媽和表妹住這裏,我絕對不會過來。每次來,心裏都毛毛的,完全不受控制,甚至來的次數越多,毛骨悚然的感覺越強烈。”

她忍不住吐槽:“我覺得這不是活人住的房子。”

岑今:“的確不是人住的房子。從斜坡到門內路面、廣場,從高墻到兩棟住宅樓,還有一路所見的植物統統塗上白石灰,白石灰地寸草不生,中間還有焦黑色枯木林,完全見不到一點綠色。我猜庭院裏那些塗了白石灰的綠植是假的。”

霍小亭不信,跑去薅綠植,頓時震驚:“是塑料!我來過這麽多次,居然一次也沒發現!”

“白石灰能消毒殺菌,那麽厚一層白石灰塗在真綠植上,葉子早泛黃枯萎了。綠色能活躍心情,改善環境,結果這麽大一塊地看不到一點綠,唯一的植物被燒焦,還是大片焦黑的枯木林,不是黑就是白,心理不出問題才怪。”

岑今指著高墻和白色大樓說:“四面高墻環繞,容易產生被囚禁的心理暗示。大面積鋪開的白石灰反射70%以上的陽光,即使烈日炎炎,樓裏也不會有炎熱感,身處其中,反而感到不舒適的陰涼。白天攢不了熱量,晚上降溫,地裏陰氣傾巢而出,遲早得類風濕。”

“……”

聽了半天,越想越覺可怕的霍小亭以為會有什麽恐怖的後果,結果只是類風濕。

岑今瞟她一眼,說道:“類風濕很難治的,不要小瞧它。但我以上這段話的重點是心理暗示,壓抑的環境裏滋生陰暗念頭,負面的心理更易受汙染,比如被鬼迷眼的王幼竹。尤其這裏面有一只真正人為飼養出來的怪物,你不知道它會附身在什麽人身上。”

霍小亭震驚:“還會附身?”

岑今:“有這能力。”

霍小亭臉頰抽搐,眼神猶疑:“問個小問題,如果老樓裏聚居李氏族人,不能隨意外出,之前二十一個死人的屍首還保存在樓裏,您說問題大不大?”

岑今扭頭看她:“問題不大,我想退款而已。”

霍小亭頓時苦著臉。

岑今無聲嘆氣,看向白色高樓喃喃說道:“這棟老樓,說不定已經成為怪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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