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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誰傻誰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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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王楊林在山東失了費盡心思才湊齊的皇綱和龍衣貢,勃然大怒,叫來地方官員罵得狗血噴頭。

他是先皇楊堅的親兄弟,當今天子楊廣的親叔叔,武藝高強忠心耿耿,擅使囚龍棒,文韜武略用兵如神,楊家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從其封號就可看出楊家父子對他的器重。

楊堅封他“靠山王”,楊廣登基後加封“太歲靠山王”,可謂當朝第一人,宇文化及那等權勢,在他面前也乖得如哈兒狗。

山東九州十府一百零八縣此時由他代管,便仿如在自家被搶,十分怒氣中三分是因丟了皇綱,另外七分卻是因為丟了面子。因是在濟南丟的,嚴令濟南鎮臺將軍唐璧兩月內拿下響馬找回皇綱,過期破不了此案,自鎮臺將軍以下全都斬首!

唐璧不意有此橫禍,不敢怠慢,立刻著手此案。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也給治下官員下了通牒,可一無所獲。正在焦頭爛額之時,可喜秦瓊回來了。

趕緊將人找了去,也不責他離任多日,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叔寶,此事若有差遲,你我人頭落地!”

然後才述說原委。

秦瓊對於個中內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打了包票。

聽得唐璧心中大定,慶幸恩師薦了此人來己麾下,前番他說能將壽禮安全送到越王府,果然就真的送到了,那這次說能找回皇綱,肯定也能!

心知這一去又要好多時日才能回來,秦瓊領了文書徑直回家,陪母親和大哥秦安說了半日的話,將家中都安頓好,當晚收拾好行裝,第二日天剛亮就出發了,直奔尤俊達的武南莊。

別人不知,他還能不知道這是程咬金和尤俊達做下的麽?

程咬金就不必說了,祖上本是世交。父輩同為南陳重將,程咬金的父親程澤臣是長春關總鎮,秦瓊的父親秦彜是馬鳴關總鎮,兩人幼時相識,兩關被破後父親都殉了國,母親帶著各自逃亡。雖說一個姓程一個姓秦,性格又不同,但和親兄弟也沒兩樣。前世自己重病,他幾乎日日守在榻前,同父同母的兄弟也不過如此了。

尤俊達這小子則不怎麽厚道。一則,單二弟明令手下好漢們不許在山東做出大事,以免自己為難,別人都聽了,唯有他陽奉陰違明知故犯;二則,前年生病在二賢莊長住,正好遇到各路頭領來給單二弟拜年,當時尤俊達在所有人面前說從此要做良民,金盆洗手除名綠林,單二弟也同意了,另派了人來管這一路,他卻又連哄帶騙的把個程咬金籠絡了來,合夥做了這勾當,往嚴重裏說,這叫背信棄義。

何況一劫下皇綱,他就花言巧語將程咬金困在了地窖中!自己認識的響馬多了去了,但會這樣對待兄弟的,他是唯一的一個。

他和自己本不算很熟悉,不顧自己也無妨,可他的行事總讓人瞧不上,是個無大過錯但不想深交的人。

秦瓊也不費什麽心思,就比照著上一世的情形。

不顧莊客們明裏暗裏的阻攔,躍馬進了武南莊,識破了尤俊達的計謀。二十四日丟的皇綱,他二十三日喪母,哪有那麽巧的事?他老娘和程大娘早被他接到隱蔽地方去了。

而且他這謊說得有意思,說老母過世,就代表不會讓老母出現在他們面前,免得假話被拆穿,那也就是說從今往後與自己和單二弟等人只做泛泛之交,不做通家之好。

可惜他沒料到程咬金與自己是總角兄弟。

武南莊正堂裏,秦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道:“尤賢弟,我不但知道皇綱是你劫的,還知道你有同夥。”

尤俊達死不承認,笑道:“二哥冤枉我了!當日在二賢莊我已洗手上岸,只想做個逍遙快活的富家翁,怎麽敢做下這等事體?”

秦瓊沈聲道:“我既敢來,自然是有證據的。尤賢弟,皇綱有六十四萬兩,龍衣貢有百萬兩,我也不叫你全拿出來,只要拿出三、四分,我就有把握替你銷案。”

有證據你現在才來?尤俊達笑道:“二哥詐我呢!你既然認定了是我做的,那也沒什麽好說,調集兵馬圍了我武南莊唄!莊裏也略有些家財,拿去交給靠山王,定能保得二哥性命無憂!”

看在單二弟面子上,自己一心一意為他打算,擔了多大的幹系,卻被他如此擠兌!前世秦瓊因這幾句話而氣得要命,此時卻沒那麽深的感觸。

也不和他多說,出了正堂高聲喝道:“阿醜!程阿醜!”

他仔細思量過了,武南莊之行不過是小事,稍有改變也無關大局,便不耐煩照搬原樣。前世第一次探武南莊,被尤俊達氣得快吐血,賭氣離開;第二次他設下重重埋伏要活埋自己,只是顧及無法善後而沒有真的下手,正僵持間程咬金從地窖裏跑了出來,兩人才能相認。

此時聽秦瓊喊程阿醜,尤俊達心中一緊,那傻大哥的小名好像就叫阿醜,聽他娘叫過。他們難道也認識?秦瓊啊秦瓊,你人面兒也太廣了!怎麽到處都是你的相識?大哥,認識歸認識,你可好好呆著千萬別出來啊!出來就露餡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正慌張著,就見黑大個兒從門外奔進來,聲如洪雷:“誰叫我吶?”

秦瓊站到他面前,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微笑道:“阿醜,不記得太平郎了麽?”

程咬金翻著牛眼看了半天,忽然跪了下去抱著他的腿大哭:“太平郎哪!二哥,我不是在做夢罷!大娘在哪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尤俊達一聽,暗想休矣休矣!這不但是舊識,只怕還是交情極深的舊識!好不容易搶來的皇綱和龍衣貢大約保不住了!

世間各種行當,有越做越嫌惡的,也有越做越上道的。尤俊達屬於後一種,他在二賢莊當著昔日同道的面金盆洗手不是真的不想做響馬,而是對單雄信有了不滿。以他想來,都吃上綠林飯了那就放開手幹罷,還講什麽江湖道義仁義良心?他們是劫道的又不是俠客!

可是單雄信下令所有屬下遵守什麽三劫三不劫,七殺七不殺,弄得他束手束腳大感不快。再一年,單雄信又下了一道嚴令,山東歷城縣捕頭秦瓊是好兄弟,為避免給他帶來麻煩,山東境內不許做出大案!

這下徹底惹怒了尤俊達。為了一個秦瓊就不許做大案?這是要斷兄弟們的活路啊!何況身為江湖中小有名聲的鐵面判官,放任白花花的銀子從眼皮底下溜走,那不是自砸招牌麽?思量一番,索性離了單雄信單幹罷!

悄悄的做了幾樁,發現了單幹的壞處。可用的人手實在太少了!於是四處明查暗訪,最後找到了傻不楞登的程咬金,用盡心機收服,準備將他當成手中最鋒利的兵刃。程咬金也沒負他所望,一出手就將楊林的幹兒子們嚇得連滾帶爬,輕松拿下皇綱和龍衣貢。

只是來得容易,去得想必更容易。秦瓊主辦此案,看這哭做一團的情形,他要開了口程咬金必定會要自己全部交出來,自己敢不交麽?不敢!不怕重情重義的秦叔寶,就怕一根直腸的傻大哥!

誰想那兄弟倆旁若無人的抱頭痛哭了半個時辰,該說的事都說清楚了,傻大哥幹脆利落的承認了皇綱和龍衣貢都是他們劫的,秦瓊卻不忙著拿人,而是擦幹眼淚道:“阿醜,我知道你劫皇綱為的是什麽,無須擔心。此事我必能圓過去,這段時日你就好生在武南莊呆著,無事不要出去,有事多與尤賢弟商議。我這就去設法!”

他會這麽說,是因為尤俊達雖不厚道,但實質上並沒有做出過傷害程咬金的事,將其騙入地窖也至少有三分保護之意。而程咬金劫皇綱,為的根本不是錢財,是為了殺楊林替父報仇,尤俊達還以為他手段高超呢,其實阿醜不過是將計就計。

傻人用起計謀來,再聰明的人也得中計。

程咬金點頭道:“我聽二哥的!”他也不問秦瓊要如何設法,在他心目中太平郎是最為可靠的,事情一交給他就妥當了。

眼見秦瓊要走,尤俊達忙問道:“二哥,你是怎麽知道程咬金在這裏的?”莫非是哪裏漏出了馬腳?得想辦法彌補!

秦瓊淡淡道:“你們做事不嚴,當時小孤山還有別人在場,全都看在眼裏,他跟我一提樣貌名字,我就知道必是你們!”

尤俊達大驚:“還有誰在?”為了保秘,事前事後他都派人清過場,確保沒有閑雜人等出現,怎麽還有遺漏?那人能避開眾多耳目,定是武藝高強之輩!只不知為何要與自己做對!

臨時杜撰出來的,哪知道是誰?秦瓊道:“此人來無影去無蹤,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誰。賢弟不必過憂,此事到我這裏就算是結案了。你們且等著好消息罷!”

尤俊達根本不信。雖然江湖上人人都說秦叔寶守信仁義,但自己身為響馬,怎能聽信公門中人的話?還有個神秘人物知道自己的所做所為,想來不寒而栗!

是以秦瓊一出門他就派了得力手下朱能跟著,秦瓊若是去府衙調兵就速速回報,他們好搬家逃亡。這當然是瞞著程咬金的,他若知道自己派人跟蹤他的好二哥,只怕掄起斧子就要散夥。

朱能之前就認識秦瓊,對他了解要更深一些,不以為然地道:“老大,你想多了!別人或許會口蜜腹劍說一套做一套,唯獨秦叔寶,他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絕不會騙我們的!”

尤俊達冷笑道:“人心隔肚皮,不到見真章的時候,誰知道誰是什麽樣的!他若真的做的和說的一樣,我尤俊達給他賠禮道歉!現在還是防著點兒好!”

這麽多年來他結交的兄弟很多,但唯獨對程咬金有八分真心。一是因為程咬金講義氣重交情,二是因為傻,比聰明人要讓他放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當一切塵埃落定後,程咬金是瓦崗眾將中公認最為大智最有福氣的。

朱能無奈,只得聽從命令暗暗跟著秦瓊。這一跟就跟到了登州,親眼看到秦瓊易容成程咬金的樣子,大鬧望海樓,打了楊林手下的中軍官高談聖高魁父子,以一敵百與楊林的幹兒子們大戰數場,最終被楊林親自出馬捉了回去。

心說老大啊老大,秦二哥這是要替你和程咬金頂案啊!你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你這次服不服!趕緊回去報信。

劫獄也好造反也好,萬不能看著二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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