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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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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謹無事可做,在京城裏轉悠了幾天,竟真的決定開個酒樓,便向蕭遠討要那三百兩銀子。

“我何時欠你三百兩了?可有字據?”蕭遠放下書,挑眉道。

“你,你想賴賬!”瘦子頓時蹦起來,如今已經到了京城地界,蕭遠又與定遠侯是親戚,他們還真不能把他怎麽樣。

周謹攔住就要沖上去揍蕭遠的小弟,笑了笑道:“蕭公子,如今我二人還沒有戶籍,卻是隨同你進京的,不知包庇草寇的舉人,還能不能參加會試?”

蕭遠瞪大了眼睛,一時忙於讀書,倒是忘了給這兩人辦戶籍,若他們狗急跳墻去衙門投案,那他定然會受到牽連,頓時氣炸了:“你,你,卑鄙小人!”

瘦子目瞪口呆,到底是誰先賴賬的?

“既然要算賬,咱就好好算算!”蕭遠氣哼哼地掏出個小賬本,從他們一路上的開銷算起。

馬匹、被褥、衣裳,處處都要花錢,尤其兩個山賊特別能吃,一個頂三個,花費巨大。自打入了北方地界,天氣寒冷,他們用的炭火、手爐,進京之後住的客棧,林林總總加起來,足以抵過那三百兩了,仔細算下來,他倆還倒欠了蕭遠十吊錢。

瘦子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

蕭遠得意洋洋地抱著賬本,忽而話鋒一轉:“不過,我是個宅心仁厚的,看在你們一路盡心的份上,吃穿用度就當我請了,這三百兩還會給你們,不過要算作我入股的錢,日後這酒樓,有我一半。”

瘦子撓了撓頭,覺得蕭遠還是挺大方的,但似乎又有那裏不太對。

周謹笑笑:“好。”

蕭遠托人給兩人弄了新戶籍,因著農戶管制嚴苛,只能弄個商戶,不過兩個黑戶山賊已經很滿意了。

周謹買了個臨街的鋪面,瘦子跟著忙前忙後,不到一個月時間,這酒樓還真就開起來了。蕭遠又出了些錢,將酒樓後面的民宅買下來,三人就有了安身之所。

酒館生意日漸紅火,瘦子雖然瘦,卻很是能幹,一人兼任了小二和打手。鮮少有人在酒館鬧事,因為小二面目猙獰,一看就不好惹。

蕭家的回信直到過了年才寄過來,蕭遠看了,不禁冷冷一笑。大伯明知雇兇害他的人就是大伯母,卻要他息事寧人,當做什麽也不知道,一家人還是一家人。一個想要毀他前程,還要他鞠躬盡瘁為家族管理庶務,以供她兩個兒子讀書的……家人?何其可笑!

轉眼到了三月,會試開始。

周謹用大食盒盛了滿滿一盒的吃食,親自送蕭遠進考場。

九天會試,對應試的舉人們很是煎熬,多數人帶的都是冷硬的饅頭,啃兩口喝點水,又開始奮筆疾書。蕭遠的食盒裏,有滿滿一層的鹵雞腿,一層不容易壞的酸菜包子,還有許多好吃的糕點。他便啃一只雞腿,破一道題,過得甚是滋潤。

會試蕭遠只得了第五,殿試卻出人意料地拿了第一。

皇帝在大殿上巡視,在一群頭花發白的老舉人堆裏,小小年紀的蕭遠顯得那般突兀,便首先點了他的卷子來看。出乎意料的是,這小少年雖然年幼,寫出的文章卻很有見地,特別對於戶部賬目及國庫的管理,看得皇帝眼前一亮。一拍腦門,狀元就是他了!

其實前三甲的確定全憑皇上的喜好,不得不說,蕭遠占了年輕英俊的光。這樣的狀元郎,拉出去多有面子。

蕭遠中了狀元,周謹比他還高興,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即免了酒樓裏所有客人的酒錢。春風滿面的蕭狀元頓時黑了臉,這可是他的錢!

狀元要游街赴瓊林宴,蕭遠早早地囑咐周謹,把酒樓靠窗位置的價錢提高三倍。

“這是為何?”周謹哭笑不得。

“我這麽風流倜儻,定然有很多人要來看。”蕭遠驕傲地挺胸。

果不其然,聽聞狀元郎是未及弱冠的英俊少年,前來看狀元游街的人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就連那些個養在深閨的小姐,也有隨著長輩在酒樓的雅座觀看的。周謹的酒館,恰就在街中央,二樓的雅座位置極好,縱然價錢提了三倍,還是供不應求。

少年鮮衣怒馬,簪花游街,尤帶著幾分稚嫩的俊顏,在臉生褶子的榜眼和探花的陪襯下,越發的引人註目。

周謹端著一杯酒,倚在二樓的廊柱上。

“狀元看著還沒及冠吧!”酒樓中有人驚呼。

“此等驚才絕艷的人物,百年難遇啊!”有長者感嘆。

沒人知道,這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險些就折在了一個目光短淺的婦人之手。周謹靜靜地看著下面路過的少年郎,一時間百感交集。

蕭遠似有所感,猛然擡頭,正對上了周謹那一雙銳利的鷹目。

周謹彎了彎眼睛,朝他舉杯。

蕭遠沖他呲了呲牙,有酒喝了不起啊?本狀元一會兒可以喝禦酒,才不稀罕你這一杯!

一甲進士三名,狀元、榜眼、探花,可直接入翰林苑,不必下放為官。尋常人在翰林,少說也要熬上三年五載,可蕭遠算賬實在厲害,戶部尚書忍了半年,終究還是沒忍住,直接把人拉到了戶部當差。

天生喜歡斤斤計較的蕭遠,到了戶部簡直如魚得水,憑著過人的算賬、摳門本事,五年就混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

蕭家起初每旬都會來信,蕭遠都按時回信,卻只字不提回鄉探親,過年都是跟周謹在京城過的。慢慢的,蕭家的來信便不那麽頻繁了。

直到又一年春闈將至,蕭遠在下值的路上遇到了多年未見的堂兄。

“恒之!”堂兄蕭平快步迎了上來。

蕭遠一楞,旋即想起來,這位落榜三次的堂兄,終於在第四次秋闈的時候中舉,算算時間,恰好到京城。

“父親和母親俱都來了,現下住在定遠侯府。”堂兄拉著他便朝侯府走去,顯然是專程在此等候的。

蕭遠無法,縱使心中已經淡了,禮節卻不可廢,只得讓書童回去知會周謹一聲,說自己晚間不回去吃飯了。

見蕭遠這般吩咐,堂兄不由得一楞:“恒之,可是成親了?”

“哪能啊!”蕭遠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縱使自己已經涼了心,成親這種大事還是會告知大伯的,怎麽可能不聲不響地就娶妻了。何況,被懷疑的對象,還是那樣一個高壯的山賊。

蕭家舉家搬到京城來,一則為了長子春闈,再則為了給屢考不中的次子謀前程,自然與定遠侯一家走得近。定遠侯看中蕭遠的人才,也有意與蕭家拉近關系。

蕭遠卻是心中膩歪,文臣武將不宜深交,所以他打從一開始就遠著定遠侯一家。

“恒之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不娶妻呢?”定遠侯夫人問大伯母。

大伯母聞音知雅,笑道:“都怪我,這些年離得遠沒法替遠兒相看,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還得多仰仗夫人了。”

定遠侯夫人笑得很是滿意。

沒過幾日,因為蕭遠總不到定遠侯府,大伯母身邊的管事媽媽便領著媒人去尋蕭遠,一尋便尋到了周謹的酒館。

“少爺真是,叫奴婢一頓好找。”管事媽媽堆笑道。

蕭遠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菜肴,漫不經心道:“何事?”

“是好事,”管事媽媽拉著媒人,“奴婢是奉太太之命……”話沒說完,突然一頓,原本滿臉的笑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濃重的驚恐之色,仿佛活見了鬼!

蕭遠微微蹙眉,回頭,就見周謹正端著一盤剛出鍋的雞腿,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來。

“這是我在趕考路上認識的兄弟,怎麽,媽媽也識得?”蕭遠接過雞腿,咬了一口,滿臉好奇地問道。

“不,不識得……”管事媽媽面如土色,未說兩句,便拉著媒人匆匆地走了,連要給哪家小姐說親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都說過你長得這麽醜別隨便出來走,瞧瞧把人嚇得。”蕭遠嘲笑他。

周謹無奈地笑了笑,他就不信蕭遠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卻也配合地只當不知:“蕭大人已經官至侍郎,該從我這酒館後院搬走了吧?”朝廷三品大員,住在一個只有兩進的小院裏,也難怪到現在還娶不到媳婦。

“我就那三百兩家當,都給你開酒樓了,哪有錢置宅子娶媳婦?”蕭遠表示,作為一個兩袖清風的戶部侍郎,他可是窮得叮當響。

周謹忍笑,一本正經道:“沒事,我有錢,已經在東城置了個三進的宅子……”

“那好,明日我就搬去。”不等周謹說完,蕭遠就拍板決定了。

“侍郎大人,你入股的是酒樓,宅子可沒你的份。”周謹咬牙。

“怎麽沒有,你這買宅子的錢是不是用我的買手錢賺來的?”蕭遠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因為常年握筆,從未幹過重活,這手依然同五年前那般細嫩,“看到沒有,這可是戶部侍郎的手,管著半個國庫。半個國庫就是百十萬兩銀子,還抵不得你那三進的小宅子?”

上來送酒水的瘦子聞言,頓覺很有道理,跟著點頭。

“富貴榮華,不忘本心,這麽多年咱們也算過命的兄弟,我那宅子依舊允你同住。”蕭遠接過酒杯,沖周謹大方地揮了揮手。

周謹楞楞地看了蕭侍郎半晌,終究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此,便多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連更三章,完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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