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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糾纏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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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雨珠從屋檐滾落,滴打在小溝中。這雨一下就是三日,不停不歇,直到晚間才漸小了點。桌上送進來的折子已經有上百本了,慕容烈一直無暇去看,顏千夏這幾日就沒合眼,一直坐在搖籃邊上,小公主的病情絲毫不見好轉,氣弱游絲,好像一縷風吹過,就能把小生命給掐斷。

“慕容烈,晴晴怎麽還不醒?”顏千夏開了口,聲音跟鋸子鋸過一樣,啞得讓人不忍心聽。

慕容烈攬過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他真想一掌劈暈了她,讓她去睡一會兒。可是不行,顏千夏警告過他,絕對不能那樣做,不可以讓她睡著,她要守著她可憐的小寶貝,陪著她,保護她。

禦醫又捧著一碗藥進來了,顏千夏端過了碗,聞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和前一個方子幾乎沒什麽區別,根本沒有用。

“沒用的東西,再換方子。”慕容烈沈下臉色,低斥一聲。

“皇上,都換了六個方子了,小公主的病是要從裏面調養的,只能慢慢……”

“怎麽慢,你沒看到她不能呼吸嗎?”顏千夏抓緊了慕容烈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自己來,若錯了,我去下面陪她,我們母女不分開。”

“舒舒!”慕容烈大急,連忙摁住了她的肩,不許她站起。

“慕容烈,我的晴晴寶貝可以堅持下去的,拿金針來,得先讓她呼吸通暢,我們都怕這怕那,不敢放開醫治,她就得多許多痛苦。”顏千夏拉開他的大手,把小晴晴抱了起來,僅三天而已,小晴晴就瘦了一大圈,像只可憐的小貓兒躺在她的臂彎裏。

“讓徐禦醫來吧。”慕容烈扭頭看向徐禦醫,他是太醫院中的金針王。

顏千夏搖頭,把小公主小心地放到了榻上,手指撫過她的小臉,“我自己來,他們怕你殺頭,一直在心慌,所以到現在還遲遲不敢施針。”

“取金針。”慕容烈舉過夜明珠,為她照亮,寶珠迅速捧上了顏千夏的金針。

這套針,還是當初池映梓送給她的,解開小公主的衣裳,露出滿是水痘的小身子,顏千夏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寶珠在一邊給她擦著淚,哽咽著說道:“娘娘,您不能哭呢,眼淚糊住了眼睛,您要怎麽給小公主施針?”

“是,不能哭,晴晴寶貝,一點都不痛,媽媽親自來給你治病。”

顏千夏俯下身,親吻著小公主的小臉蛋,然後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解開了自己的衣裙,只留肚兜在身上,免得寬大的衣袖晃動著,帶動了燈影,讓她看不清晰。

禦醫們見她如此大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勾著頭,站在一邊,盯著腳尖看。顏千夏用烈酒泡過了針,消毒之後,舉到夜明珠前看著。

“徐禦醫,您是長者,我是晚輩,如今事態緊急,我褪衣救女,您大可當我是男子,不必多心,也不必拘禮。”

徐禦醫長揖過膝,連聲說道:“不敢,娘娘醫心醫德,微臣自不敢褻瀆。”

“那就好,你來,看著我下針,若有偏差,一定要制止我。”顏千夏這才彎下腰,手指在小公主軟軟的小腳上丈量著穴位之處。

“還要往左半厘。”徐禦醫看到她的手在抖,連忙托住了她的手腕。

若是放在以前,這是要剁爛他的手的,可此時慕容烈只當看不到,舉著拳頭大的夜明珠,屏聲靜氣,生怕吵到他們二人。

第一根針紮下去,小公主的雙手抖了抖,眼皮子也眨了眨,但是並未睜開。

“太沖穴。”徐禦醫輕聲說著,顏千夏又取了第二根金針,摸到太沖穴上。小公主的腳太小了,嫩得像豆腐一般,顏千夏都怕一針紮透了她的小腳。

足足一個時辰,小公主身上的穴位過了一遍,顏千夏才放下手裏最後一根針,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後栽去。

她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真的支撐不下去了。慕容烈連忙接住了她,把她抱到一邊的軟榻上。她此時面若金紙,呼吸急促,全身都是汗。

“快端補氣湯。”徐禦醫大喝一聲,醫女連忙端上了已備好的補氣湯。慕容烈一口口餵她喝下了,她的臉上才有了些顏色,繼續昏睡不醒。

“小公主她……”

“娘娘聖手,每一針都下得準確,微臣實在佩服。但還是要看小公主的求生意志,小公主確實是先天不足,若能熬過今夜,那才有勝算。”徐禦醫說完,寶珠先是抑制不住,掩嘴哭了起來。

慕容烈輕輕地揮了揮手,扭頭看向顏千夏。他知道,若這孩子沒了,顏千夏的半條命也沒了。

“皇上,折子您不看不行了。”順福快步過來,又抱著一大撂折子,苦著臉說道:“大臣們都跪在禦書房之外,請你以天下蒼生、江山社稷為重。”

“趕出去。”慕容烈惱火地低斥了一聲。

“皇上,趕不得。”順福把折子放下,小聲說道:“大臣們的腦門都磕出血來了,惹您不去,怕會磕死在那裏。”

“這幫老頑固,朕的小公主病重如此,他們怎麽這般沒心?”

順福囁嚅著,沒說出個安慰的字眼來。他是皇帝沒錯,可是誰說皇帝一定是做事沒顧忌的呢?在那些人心中,來歷可疑的藍眼小公主的命,從來都比不上吳國江山,慕容烈在這裏守了三天三夜不理朝政,已讓大臣們不滿。

“皇上就去看看吧,娘娘此時已經睡了。”順福又勸了一句。

“皇上去看看吧。”寶珠也勸,若真惹起眾怒,顏千夏又得擔些莫須有的罪名。

“朕去去就回。”慕容烈起了身,一臉怒色,大步往外走去。

璃鸞宮裏還是靜,顏千夏和小公主隔著燭光,都在沈睡著。遠遠的,有鳥兒在啾鳴,再過一個時辰,天又要亮了。

“娘娘,不好了,小公主不好了……”突然,顏千夏聽到寶珠尖叫了起來,她甚至看到小公主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青紫之色,呼吸也停了。

顏千夏一時間大汗淋漓,猛地睜開了眼睛,跳下榻就奔向了小公主。

她還在睡著,寶珠就趴在一邊,正在熬藥,這分明是她做的一個噩夢。

“娘娘再睡會兒吧。”寶珠瞪著兔子一般的雙眼,啞聲勸她。

“好點了嗎?”顏千夏彎腰看向小公主,她還是這樣睡著,而且情況更糟糕了,水痘已經開始潰爛,身上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小鼻子一動不動了,根本不吸氣。

顏千夏腦中嗡地一炸,幾乎栽倒下去。為什麽,連這點小病她都不好?畢老先生的藥書不是很神通的嗎?她就要眼睜睜看著女兒沒了?

“娘娘,月貴妃來了。”宮女進來傳話。

顏千夏搖搖頭,沒出聲,寶珠立刻喝斥道:“讓她回去,不見。”

“妹妹還是見我的好。”殊月慢慢地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個小碗,“只有我才能救小公主的命。”

“你如何救她?”顏千夏扭頭看向她,冷冷地問道。

殊月走到了榻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妹妹忘了前塵往事,我卻不能忘,那個人也不會忘,我們曾經一起立下誓言,要同生共死,妹妹拋棄了誓言,我卻不能拋棄,那個人也沒有拋棄。”

“哪個人?”顏千夏渾身都繃緊了,緊盯著她看著。可是這一句問出後,她才發現原來殊月剛剛的話,只有她一個人聽到,寶珠她們就跟聾了一樣,完全沒有察覺。

“都退下。”顏千夏喝退了眾人,只留殊月和她面對面站著。

她早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殊月是什麽人,池映梓又是什麽人?

“我習武,你弄藥,你我姐妹一起在凰門十載春秋,你說忘就忘。”殊月把藥碗遞到了顏千夏的面前,小聲說道:“凰門女子,若不服解藥就為男子生下孩兒,這孩子一定不長命。”

“你說,顏千夏和你都是凰門中人?”顏千夏大驚,這太怪異了,夏國的兩個公主怎麽可能都是凰門中人?

“我們本來就是凰門之女呀,你一向比我聰慧,加之才情容貌驚天下,他一心想讓你成為他的幫手,我為你掩護,可你最終卻選擇了背叛,要拉著我一起跳崖,若非他所救,我已經死了。”

“池映梓還活著對不對?”

“天下本無池映梓,他在等你回去,等你親自問他。”殊月微微笑著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顏千夏緊攥著藥碗,心如撞鐘,跳個不停。

“讓我取代你,成為慕容烈最愛的女人。”殊月的笑容更艷麗了,在燭光下,媚心奪魄。

“你作夢,我不是顏千夏……”

“你只是占據了她的身體的一縷魂,對不對?”殊月輕笑起來,搖了搖頭,伸手捏住了她腰上的小香袋,那裏裝了隕石珠,“若不是這珠子,你又怎會來到這裏?既然成了她,你就是她,這是你躲不開的命,永遠永遠都別想躲開!”

顏千夏打開了她的手,緊攥著小香袋,冷冷地盯著她,“那我們就試一試,看能不能躲開。”

“先給孩子喝藥吧,孩子無辜,我也是做娘的人,不會見死不救,你記得欠我這份情就行。”殊月淺淺一笑,轉身要走。

“我怎知這是救命的藥,還是這索命的毒藥?”顏千夏盯著她的背影問道。

“我怎麽會毒死她呢,凰門中人,母女同命,她死了,你也不得活,可你死了,那個人就會拿我開刀,我不怕慕容烈,可我怕他呢,他的手段才叫手段,他讓你哭你就得哭,他讓你笑你就得笑,他讓你生,你就死不成。三妹妹,你比我命好,這些我都嘗過了,你還在享受慕容烈的寵愛。”殊月頭也沒回,快步往外走去了。

顏千夏盯著藥碗,手開始不停地抖,她不敢冒險,無法冒險,可又想冒這個險。小公主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再多拖一秒,她就離死亡更近一步。

“娘娘,月貴妃給的藥只怕不能喝。”寶珠大步跑了進來,要把她手裏的碗奪過去。

“可以喝。”顏千夏轉身看向小公主,若不試,便一線生機都沒有。若小公主沒了,她會讓殊月陪葬,自己隨後就到。

“殊月也有女兒,她不會想看到她的女兒被人活活掐死。”顏千夏拿來了小銀勺,開始給小公主的嘴裏餵藥。

“誰知道是不是她生的……奴婢覺得她就是心存惡念……娘娘,您真給小公主餵了……”寶珠扭頭一瞧,止不住地尖叫起來,引得禦醫他們又跑了進來,緊張地看著顏千夏。

“這是月貴妃給的藥,本宮冒然給小公主喝了,她若生,便是好事,她若歿了,請諸位作證,讓月貴妃母女陪我們母女一起走。”

顏千夏的眼淚成串地落下來,她這險冒得太大了,可是怎麽辦呢?她手足無措毫無辦法,小公主也快沒了……

“娘娘。”寶珠撲嗵一聲跪了下去,身後的奴才們跪了一地。

“沒事的,會好的。”顏千夏是硬扳著小公主的小牙床,給她灌進去的,此時的小公主心臟跳得非常弱,呼吸也幾乎摸不出來。

“皇上來了。”

外面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慕容烈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他幾乎是狂奔而來,到了榻前,伸手就抓住了顏千夏的手腕,此時藥碗已空。

顏千夏看了一眼慕容烈,把小公主抱了起來。“我們去外面走走吧,帶她看看月亮,看看太陽,聞聞花香。”

晨曦和淡月在天際交錯著,在天氣好的時候,這兩種景象會短暫地碰一下面,然後各走各的軌道,各去各的世界。

慕容烈用手臂的力量支撐著顏千夏的身子,她已完全依靠在他的胸前。兩個人慢步穿過了芍藥花叢,花瓣紛飛落下,如雪一般鋪在腳下。

“慕容烈,我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吃了好多苦,不想我的女兒也這樣,我想她過得好好的,如果早知道她吃這樣的苦,我寧可不生她。”

顏千夏仰頭看向朝陽,暖融融的光照在臉上,一身無助和疲憊狂潮一般卷來。

慕容烈不知說什麽好,只有看向她懷裏的小東西,這一瞧,他的呼吸驟然緊促起來,小公主正緩緩睜開眼睛,藍眼眸靜靜地看著他。

“她醒了。”慕容烈驚喜地叫了一聲,顏千夏低頭看小公主,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寶石似的,很光亮。

“小寶貝醒了。”顏千夏低頭一看,驚呼了一聲,連忙把她托高。

滿臉的水痘正在奇跡般地消退,那潰爛的地方也正在慢慢愈合,看上去有精神多了,顏千夏的一滴淚正好滴落在她的小嘴巴上,她眨巴了幾下大眼睛,伸了粉|嫩的小舌頭來舔。

“他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這話又在顏千夏的腦中盤桓起來,她朝辰棲宮的方向看去,顏殊月的藥能起死回生,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恭喜娘娘,小公主已經大好了。”徐禦醫給小晴晴仔細看過之後,欣喜地過來向他二人報喜。

“真的?”顏千夏追問一句。

“真的,娘娘,小公主吉人天相,又有皇上和娘娘庇護,必有大福。”徐禦醫又給顏千夏抱拳作揖,不管外人怎麽傳顏千夏,作為娘親來說,她很稱職!

顏千夏看向搖籃裏,洗過了澡的小公主,臉上的水痘在短短一個時辰裏,消退得一幹二凈,僅留一些痘印而已。

“娘娘,您也歇會兒吧。”寶珠勸顏千夏,四天了,她也應該好好睡一覺去。

顏千夏卻睡不著,她擔心殊月救小公主是另有目的。

“睡一會兒。”慕容烈不由分說地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榻上,親手給她脫了鞋,解下羅裙,用錦被蓋好她,要哄她入睡。

她幾日未眠,他又何嘗不是呢,此時慕容烈的下巴上都密密鉆著一層胡須,疲憊之態盡顯。

“你也躺著。”顏千夏拉住他的袖子,拍著身邊的位置。

“是啊,皇上也歇會兒,奴婢照看小公主就行。”寶珠過來,跪下去給他脫靴,給他們放下簾子。

“寶珠,把小公主抱來,我和皇上帶著她睡。”顏千夏連忙說道,寶珠立刻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小公主放到了他們二人之間。

“慕容烈,我快嚇死了,你摸我的心。”顏千夏拖住慕容烈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豐|聳的胸脯下,那心跳得可急了,撲嗵撲嗵的,像好幾頭小鹿在胸腔裏亂竄。

“睡吧。”慕容烈笑了笑,輕輕合上了眼睛,他也挺累的,真的。

顏千夏卻睡不著,逗弄著小公主,想和他說話,可是他很快就睡著了,氣息綿長沈深,顏千夏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大一小就全在她的世界裏了。

只要他們二人安好,她便安好。

****分界線****

顏千夏對救了小公主的藥渣研究了好幾天,一點頭緒都沒有,明明是普通的藥材,甚至和徐禦醫開的都差不多,也不知裏面到底加了什麽東西,可以讓小公主起死回生,擺脫厄運。

“不用想了,裏面是我的血。”殊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顏千夏擡眼,平靜地看向她。

是她請殊月來的。

“救小公主,是讓你知道,那個人才是握著你生死的人,你得回他身邊去,而且是主動回去,他在等你。”殊月坐下來,長指輕拈起掉在桌面上的一片花瓣,溫婉地笑著。

“瘋子。”顏千夏擰了眉,冷冷地說道,“當初我求他帶我走,他為何不帶,如今要我跟他走,作夢。”

“主子的心思,你我怎麽會懂,你忘了他不要緊,忘了他給你的任務就不行,他沒殺你,已經很寬容了,過兩天我給你安排。”殊月揉碎了花瓣,扭頭看向她。

“我不會走的,除非你讓他親自來見我。”顏千夏盯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還有,當初給你我的任務到底又是什麽?”

殊月笑了笑,看向了林子外面,慕容烈正大步走來。

“他來了。”

“殊月也在。”慕容烈看到顏殊月,放柔了聲音,“朕已讓人把賞賜送進了辰棲宮,殊月你這次救了小公主有功,朕會記在心裏。”

“那就謝皇上了,臣妾先行告退。”殊月站了起來,向慕容烈福了福身子,慢步往花林外走去。

“這下不懷疑她了吧?她心並不壞。”慕容烈坐下來,把顏千夏拉進懷裏。

“不壞?不壞……”顏千夏低低說了句,殊月救了小公主,慕容烈是怎麽都不會再信她的話了。

況且,殊月的話,連她不想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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