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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一章 春日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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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春園位於皇城的東南方,是大齊的皇室禦園,依河而建,岸邊山勢起伏,延綿十裏有餘。

鏡春園雖然不像其他的宮苑一般雄偉壯闊,但卻是難得的端麗秀雅,與皇城其他各處相比,別有一番美景。

尤其是此時正值三月三上巳節,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候,鏡春園中的花卉原本就種類繁多,正是極盡妍態之時。

參加春日宴的權貴女眷們到得鏡春園入口處的時候,入眼的就是滿園的春色,再加上人聲笑語,環佩玎,衣香鬢影間,悶了兩年的人們,頓時找回了昔日聲色犬馬的暢意。

戶部給事中陳琪還有一個幼女剛剛及笄,他的夫人也接到了帖子,帶了幼女前來赴宴,下了馬車就遇見了帶著女兒朱真真前來赴宴的戶部尚書朱思明的夫人。

兩人向來交好,寒暄了幾句,陳夫人就暗暗地嘆道:

“兩年前這個時候,可真是天都要塌了,能有今日,實在是不容易!”

朱夫人與她對視一眼,也笑道:

“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咱們就整日裏活得提心吊膽,今日能重開春日宴,真是幸事!”

戶部尚書朱思明如今是皇上實打實的寵臣,對皇帝的心思與日後朝廷的動向,可謂是一清二楚。

所以朱夫人早早就歇了讓女兒入宮的心思,連帶著陳夫人也不費那個勁兒,兩人倒是都想趁著春日宴好好為自家的女兒挑一個好夫婿。

進了鏡春園,兩人先帶著各自的女兒前去芙蓉臺參見皇後,不過到了之後,看見皇帝居然陪在皇後身邊,兩人心中的驚訝非同小可

歷來春日宴都是後宮妃嬪主持,屬於女眷的主場,皇帝偶爾也會來,但這麽早就到場的,她們可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兩人都是見識過風浪的官家女眷,雖然驚訝,但還能掩飾得住,恭恭敬敬地向帝後行禮。

但是跟在她們身後的陳小姐和朱小姐,還都是閨閣少女的心性,面上的驚訝就沒按捺住,行了禮之後,還悄悄地偷眼去看坐在上首禦座上的帝後。

白成歡自然是很快就感覺到了兩人的眼光,也不揭破,免得兩位夫人責備她們,只笑盈盈地讓她們入座:

“這兩位,是陳五小姐和朱三小姐吧?果然是長得花骨朵一般的人呢!”

陳夫人與朱夫人連忙行禮應答,謙虛了幾句。

一邊蕭紹棠只是淡淡地瞥了幾人一眼,就只垂頭看著手中的茶杯,仿佛那茶杯比眼前這活色生香的兩個嬌美少女吸引人多了。

雖然被人這樣無視讓兩個向來心高氣傲的嬌小姐心裏很有些不悅,但從心底來講,陳小姐和朱真真很是欣羨。

做皇後已經讓人很是羨慕了,皇帝還能對別的女子不假辭色,這個對著她們和顏悅色的女子,該是有多大的福氣?

朱真真年紀稍微大一點點,心中的想法尚且能夠藏得住,但是陳小姐還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就仰頭看著帝後二人,聲音清脆地笑道:

“皇後娘娘,臣女長得很醜嗎?”

白成歡一時間不大明白她這話,但她還是徐成歡的時候,是認得這位陳五小姐陳辛月的,這個小姑娘,是個精靈古怪又沒有什麽壞心思的人。

她就笑道:

“怎麽會呢?陳小姐長得這麽漂亮,哪裏跟醜字沾邊了?”

“可為什麽皇上都不肯多看臣女一眼?”

陳辛月直白地問了出來,直聽得一邊陳夫人臉都白了,立即怒斥道:

“你胡說些什麽?!皇上面前不得無禮!”

想要皇帝多看幾眼的,那都是想要勾引皇上的狐媚子!

在皇後娘娘面前說這樣的話,是嫌命太長嗎?!

白成歡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失笑,這的確是這位陳小姐能說出來的話。

要是別人說這話,她必定是會懷疑那人會不會是別有用心,但是這位陳小姐,她卻是半分都不會懷疑的。

她不生氣,眼底的笑意也不曾散去,更加和藹地道:

“陳夫人不必生氣,陳小姐年紀還小,就當是童言無忌好了。那本宮倒是想聽聽陳小姐的想法,你說說看,皇上為什麽不肯多看你兩眼呢?”

陳辛月的大眼睛忽閃了幾下,又皺了皺眉頭,仿佛冥思苦想了一番,才又眼神亮晶晶地道:

“臣女知道了!皇上定然不是覺得臣女長得醜,是因為皇後娘娘實在長得太漂亮,皇上眼裏就看不到別的女子了!皇上對皇後娘娘如此情深意重,實在是讓人羨慕!”

一直在一邊神情冷淡的蕭紹棠這才擡頭看了陳辛月一眼,然後轉眼看著白成歡,雖然面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是眼底卻有著白成歡輕易就能看出來的得意洋洋

你看,不管是誰都能看得出來我對你情深意重!

白成歡聽了這話,也是很意外,但被蕭紹棠這麽看了一眼,原本在春光融融裏就百倍舒暢的心情,更是好了十分,笑意不減地揚聲道:

“陳小姐真是會說話,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心中喜悅。搖蕙,將本宮的那對羊脂玉鐲拿來,賜給陳小姐吧,願陳小姐也能覓得良緣,與未來的夫君和和美美!”

此話一出,陳辛月更是眉毛彎彎,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屈膝行禮謝恩:

“多謝皇後娘娘賞賜!臣女只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陳夫人頓時也跟著喜氣洋洋起來,朱夫人更是笑著誇讚了陳小姐好幾句,唯有跟在她們身後一直不做聲的朱真真在心裏暗嗤了一句,真會賣乖討巧!

幾人說笑了一番,陸續就有別家的夫人帶著家中女兒上前拜見,幾人這才入座,靜靜地打量前來的各家閨秀。

但是陳家五小姐拔了今日的頭籌,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這件事,已經不脛而走,等人到齊的時候,基本上來參加春日宴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有來為自己家兒子相看的貴婦人們也都紛紛開始留意從前在京城閨秀中並沒有什麽名氣的陳五小姐,畢竟這樣一個能在皇後娘娘面前討喜的女子,於家族來說,也算是十分合宜的良婦。

接下來就是隔著河岸進行的宴會。

男子都在左邊,女子都在右邊,說是隔著河,也不過是淺淺的一條溪流,兩邊只要稍微展眼,就能將對岸看個大概。

這樣的安排也是白成歡與安西郡王妃商議之後決定了,這樣既可以遵了男女大防,不至於招人非議,又能讓有心的人家仔細相看。

章氏滿心的不甘心不情願,在看到皇帝居然陪著皇後坐在一起的時候,全都煙消雲散了。

她只當皇帝不會來呢,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大好機會!

這可比什麽進宮覲見都來得更加自然與水到渠成!

還有那些與章氏一個心思的夫人,也頓時開始摩拳擦掌,仔細叮囑交待自家的女兒在之後的才藝比賽中必定要用盡全力,讓皇上看看,這天底下除了皇後娘娘,還有更好的女子!

白成歡與蕭紹棠兩人高高在上,只略略掃一眼,就能將底下人的神情看出個大概。

章氏那焦急中帶著忐忑的神情尤為明顯。

白成歡就附在蕭紹棠耳邊抱怨:

“還說什麽對我情深意重,看看,都是哄人的,你只要一出現,這得有多少人的眼神黏在你身上呢!”

“這,歡歡,我已經盡力了……”

蕭紹棠也覺得無奈。

因為白成歡腹中的胎兒日漸增長,又正值當春,日漸困倦疲累,讓她一個人來應付朝臣與女眷,蕭紹棠是打死也不能放心的。

他跟著來的時候已經有這層顧慮了,所以無論哪家女子上前參拜,他都不擡眼,唯恐多看了誰一眼,讓別人胡思亂想,最後惹出麻煩。

可他卻忘了,人心怎能由他把控?

他幹脆悄悄從背後摟住了白成歡的腰,小心地賠不是:

“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可這也不能怨我不是,誰讓這個皇位吸引人呢?”

白成歡沒好氣地嗔道:

“可不是,你簡直就是一大塊香噴噴的肥肉,誰都想撲上來咬兩口!”

“那歡歡舍不舍得讓人咬我兩口?”蕭紹棠嬉皮笑臉。

白成歡眼眸一沈,故作惡狠狠:

“休想!誰敢打你的主意,我絕不放過!”

“那就好,那就好,那皇後娘娘今日可仔細看看,看看都有誰對著你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夫君流口水,幹脆都給她們指婚好了,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哼!那你就給我坐好,少在這裏膩膩歪歪招蜂引蝶!”

白成歡冷哼一聲,眸光又從章氏臉上掃了一遍。

陳辛月是個天真有餘的女子,白成歡並不懷疑陳辛月說那樣的話別有用意。

但要是別人心中也這麽想,那就顯而易見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要知道,羨慕這兩個字後面,緊跟著的就是嫉妒,若是再嫉妒而不可得,那可就是十足的恨了。

這世上無緣無故的恨也不少,她可不願意閑著沒事給自己招恨。

蕭紹棠只得戀戀不舍地放開了白成歡軟綿綿的小蠻腰,規規矩矩地坐好,然後臉色一沈,直直對著女眷席。

得讓那些人好好看看,對著你們,朕就是這樣的神情,不怕死的就來!

酒過三巡,帝後又說了幾句場面話,白成歡就提出要看看各家公子閨秀們的才藝。

名為春日宴,實際上就是相親宴,就算是走走過場,這些才藝展示,比拼之類的環節都不會少。

女子這邊比的自然是琴棋書畫,女工詩詞之類的才藝,男子那邊,則是以“禮、樂、射、禦、書、數”的六藝為主。

河岸左邊早就備好了筆墨,樂器,馬匹,箭靶等等比拼所用的東西,而女子這邊,則是設有高臺,願意參賽者可登上高臺一展身手。

是比賽就有彩頭,蕭紹棠直接在男子那邊放了一把孝宗皇帝時候,番邦進貢的的“穿雲玉弓”,女子這邊,白成歡也命搖蕙拿了一支由南海鮫珠鑲嵌而成的百花大簪出來。

兩樣彩頭放在鋪了錦墊的托盤中,熠熠生輝,一邊代表男子的英勇,一邊代表女子的容德,分左右而放。

各家權貴也紛紛拿出稀罕的東西湊趣兒,這些東西按等級由最終的前五名獲勝者贏得。

等安西郡王與安西郡王妃各就各位,兩邊同時宣布正式開始。

河岸左邊頓時馬匹嘶鳴,羽箭飛射,已經有男子開始下場比試,但也有不少世家子,只在放置筆墨的亭中高聲吟誦詩詞,眼睛卻是往河對岸亂瞟。

而河岸右邊,情形大體相同。

很多女子既惦記著上臺去一展身手,又惦記著觀看左岸那些英姿勃勃的男子間令人熱血沸騰的比試,又擔心自己即使上去了,那邊忙著比賽也沒人發現自己的過人之處。

一時之間兩邊都有些亂紛紛的,甚至有人忍不住抱怨:

“皇後娘娘也真是的,做什麽要同時進行呢?就不能那邊比完了再讓這邊比嗎?真是讓人為難!”

有心思通透的人聽見了這話,但笑不語。

尤其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那些夫人們,對皇後娘娘這樣的安排非但沒有異議,反而十分讚賞。

她們就算是被迫來挑兒媳,挑女婿,那也得好好挑一挑,挑的是什麽?

除了相貌品德,身家地位,不還得看心性嗎?

凡是那些急著上臺的,十之七八對相親宴的興趣不大,只是為了在帝後面前多多表現而已,又或許是自恃才高,一心想要一展所長。

這一類人,說好聽了是少年心性,爭強好勝。可她們都知道,這樣的人即使她們看中了,怕也是難說話的很。

而那些完全沒有上臺的意思,只顧著往河對岸亂瞟的,那就更不用說了,這樣的人讓人看著實在輕浮。

畢竟這可不是上巳節時候滿京城青年男女胡亂游逛的時候,這是在帝後面前,豈能由著性子胡來?

這樣兩廂一排除,就只有那些沈得住氣,有禮有節,又能抓住時機上臺,並且戰果不菲的世家子與閨秀們贏得了最多的青睞。

只不過這樣的人著實也不多,男子這邊,更多的是急於展示的,而女子那邊,則是靜靜觀看的更多。

河岸邊,威國公府的二公子徐成樂並未上臺去,他負手站在河岸邊,如同對岸那些靜靜觀看的女子一般,看著那些矯健飛揚的少年們爭相競技,羨慕中夾雜著苦澀失落。

表現得再好又如何呢?

他只不過是一個庶子。

不能繼承國公府的爵位,也沒有什麽得力的外家,一直都是仰人鼻息,如今生母還成了一個瘋子。

在這座京城裏,他註定只是一抹塵埃,不會被那些世家大族看入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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