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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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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根白燭,都敢如此中飽私囊,那祭祀所用的其他東西呢?”

“燭臺,香紙,樁樁件件,都是漏洞!就算官場向來是水至清則無魚,但這也太過可恨!”

蕭紹棠漸漸殺氣騰騰起來:

“之前不想動他,是不願意讓人說我一上位就清除異己,可是如今他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上來,不動他,我才是真正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天下臣民!”

“這不算是清除異己,這是剔去國之棟梁上的蛀蟲。”

白成歡伸手,為蕭紹棠正了正頭頂上的帝王冠冕:

“這樣的你,才能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

蕭紹棠那絲憤怒的殺氣很快散去,眉目柔和地看著白成歡,又忍不住嘆氣:

“可是成歡,要做一個好皇帝,是不是會特別難?這本賬只是一個引子,到底會炸出多大的火花,其實我心裏,也沒底。”

“但是視而不見,我會寢食難安,要知道,在西北,五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花費了,在這座皇城裏,卻只能靜靜燃燒一刻。”

他憤怒之下的顧慮,白成歡在這一刻體會得清清楚楚。

她自然知道大齊的官員不可能人人都那麽清白的,若是海公公呈上的那本賬是真的,僅僅祭祀這一項,數目就太過駭人。

從前蕭紹昀再習文習武,也不過是個長於深宮的皇帝,他不會知道這些花費有什麽不對,也不知道他的臣下黑暗骯臟到了連祭祀之事也敢拿來撈錢的地步,以致於如今蕭紹棠僅僅是看到賬目,就已經憤怒異常。

而這件事一旦開始查,大齊的官場傷筋動骨是必定的,畢竟方含東能在祭祀銀兩上做這麽大的手腳,戶部也脫不了關系。

可這又怎麽樣呢?

她從蕭紹棠的身邊走開,後退了幾步,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向蕭紹棠行禮:

“皇上,此事,臣妾懇請皇上,徹查。”

“大齊猶如一位病人,雖然未曾病入膏肓,但已經疾入腠理,唯有提早醫治,方能痊愈無恙。”

蕭紹棠望著自己神情肅穆的皇後,眼神漸漸泛出異樣的光彩

她向他行禮,不是代表她白成歡,而是代表著母儀天下的一國皇後!

她這是在告訴他,無論別人如何想,她總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他的身邊。

即使帝王路步步艱辛,有她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邊,他又怕什麽呢?

蕭紹棠壓抑住了起伏澎湃的心潮,也深深地回了一禮:

“皇後放心,朕必定不負皇後所望!”

有了除夕夜宴的經驗,無論是老牌勳貴女眷,還是新貴女眷,都已經很精準地找到了自己在宮宴上該有的表現。

所以與除夕夜宴比起來,元旦正日的宴會就顯得平靜和諧很多,至少在表面上,一眼掃過去,已經不大能分得清勳貴女眷和新貴女眷的陣營了。

但是原本安排給威國公夫人的位子上還是空蕩蕩的,讓白成歡十分不安。

她往朝臣的位子看過去,爹爹和哥哥的位子上也是空空蕩蕩無人。

白成歡也顧不得什麽皇後的威儀了,緊緊地揪住了蕭紹棠的袖子:

“爹爹和娘親為什麽沒有來?昨夜前去探看的人到底有什麽回報沒有?”

蕭紹棠想起威國公府一大早遞上來的請罪折子,眼底黯了黯,低頭安慰神情慌亂的白成歡:

“有消息回來的,不過夜深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沒有驚動你。今日威國公府的人不能進宮來,也是提前給我遞了折子的,說是威國公夫人昨夜受了寒,有些微恙,我就命威國公夫人不必進宮,在家好生歇息,你不必太憂心。”

“微恙?若是微恙,那怎麽會爹爹和哥哥都不來?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娘親的性子白成歡是知道的,若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絕不會讓威國公府被京城勳貴議論狂傲的。

蕭紹棠竭力安撫:

“是我怕你不放心,索性就命他們都不來,在家好生照顧威國公夫人,不然威國公夫人就算人不進宮來,不也還是得為他們進宮之事費心嗎?”

這個理由算是稍稍能說服白成歡幾分。

的確,爹爹和哥哥若是進宮,娘親就算病了,也還是會掙紮著起來為他們打點,蕭紹棠如此決定,也算是貼心。

“那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白成歡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蕭紹棠,繼續追問。

蕭紹棠不禁扶額,想了想答道:

“據說是府裏的一個姨娘尋死覓活,府裏的奴婢做不了主,才請了威國公夫人回去的。威國公夫人還交代了,讓我不許告訴你。”

這話白成歡就明白了,這尋死覓活的姨娘,怕就是朱姨娘了。

朱姨娘那日沖出來胡言亂語被娘親重新關了起來,而娘親如此重視一個姨娘,估計也就是哥哥說的那樣,知道她不是親生的,怕朱姨娘嚷出來被人知道。

這樣一想,白成歡心中稍稍安定下來,也總算能安然入座,儀態無可挑剔地主持完了元旦日的宴會。

等宴會散後,白成歡就想出宮去看威國公夫人。

蕭紹棠只得一攔再攔:

“你如今懷著身孕,威國公夫人不讓我告訴你,就是怕你非要去看她,如今天氣這麽冷,你若是再受了寒,你讓威國公夫人心裏怎麽過得去?”

“可是娘親病了……”

白成歡心急如焚,正要與蕭紹棠爭辯,搖蕙來報虢國夫人來了,在外面求見。

“快請!”

白成歡只得先放下這件事,去招待李氏。

其實李氏在參加完宮宴之後,是打算讓白成歡休息一陣子,再來求見的,但是蕭紹棠讓人去請了她來。

這時候聽說白成歡想要出宮去,李氏就很不讚同:

“徐夫人不讓你知道,也是她待你的一片心,你若是非要去,反倒屈了她這番好意。不如這樣,你安心在宮裏待著養身子,徐夫人那邊我親自去看看,怎麽樣?”

李氏這話說出來,白成歡才驚覺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妥。

或許是因為兩位娘親相處的不錯,她也就疏忽了,李氏才是她這具身軀的親娘。

而她只一心擔憂威國公府的娘親,李氏看在眼裏,心裏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個時候,李氏明知道事情有蹊蹺,也顧不得多想,見白成歡遲疑,以為她被自己說動了,就趁熱打鐵道: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代你去探望徐夫人,是好是壞,回來我都告訴你。你呢,就安心在宮裏養胎,不許胡思亂想,也不許到處亂跑,免得讓人擔心,聽到沒?”

白成歡心頭對李氏有了絲絲愧疚,想了想也就答應了下來:

“我聽娘親的話。”

“這就對了!你如今是皇後了,比不得從前無拘無束,你腹中的孩子也是龍嗣,馬虎大意不得,凡事不要沖動,任意妄為。”

趁著女兒這會兒似乎能聽得進去,李氏很是教育了白成歡一番。

待到李氏告辭出宮,白成歡的心緒已經差不多平靜了下來。

其實就是關心則亂。

她心裏揣著自己身世的秘密,威國公府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她就開始緊張忐忑,結果失了從容,也讓身邊的人為難。

看來以後,她該多學學不動聲色才是。

李氏答應了白成歡,又念著往昔與威國公夫人性情相投的情分,出了宮門就直奔威國公府而來。

要是往日,李氏上門,都是被奉為座上賓迎入府中的,但是今日卻格外不同。

跟著李氏出門的管事將拜帖遞了進去好一陣子,才有個老嬤嬤,慢吞吞的出來回話。

“夫人無事,但是最近不便見人,虢國夫人還請回吧。”

李氏瞧了瞧那老嬤嬤,是個面生的人,心裏思忖了一番,就命人給了那老嬤嬤封賞,接著道:

“還是煩請嬤嬤再跑一趟吧,我是替皇後娘娘來探望徐夫人的,若是不能見到人,這回去也無法交差。”

那嬤嬤捧著手裏厚厚的賞封兒,就回轉身又進去了。

李氏又耐心在馬車裏等了一會兒,才見威國公府的側門開了,高嬤嬤面無表情走了出來。

高嬤嬤往日裏的笑意無影無蹤,見了李氏,刻板的行了一個禮,道:

“夫人無礙,虢國夫人請回吧!”

說完也不管李氏是個什麽反應,轉身就走。

李氏被扔在威國公府門口,目瞪口呆,再使人上前去問的時候,就連理也沒有人再理她了。

這威國公府,到底是發了生了什麽事情?

李氏百思不得其解,但沒有想著回去告訴白成歡,而是先命人驅車離開了。

她一個人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緣故,最後就一邊命人將這件事情報給了蕭紹棠,一邊親自去安撫白成歡。

“……徐夫人是病了,不過病的不大嚴重,是時節所致的風寒,只是不太能見人罷了。”

“她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你萬萬不要私自出宮去看她,怕過了病氣給你,你可得好好聽她的話。”

李氏雖然是撒謊,但說的十分逼真,白成歡聽了以後,稍稍放下心來,加上心裏對李氏的愧疚,就算是將這件事情暫且放了過去。

蕭紹棠悄悄的松了一口氣,一邊再次命人去威國公府打探。

到了晚間,白成歡沈沈睡去之後,蕭紹棠才讓送消息的人過來見他。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卑職打探到,除夕夜,威國公夫人歸家以後,不過一個時辰,就砸了徐氏的祠堂。”

“砸了徐氏的祠堂?”

蕭紹棠難以置信。

徐氏的祠堂內,一片狼藉,徐淑寧的牌位更是被人摔得支離破碎。

威國公幾次都試圖讓人進來打掃,但是威國公夫人卻像是瘋了一樣守在門口,誰都不能進,誰也不能出。

“母親,兒子求求您,您先回去歇息!”

一直跟隨父親守在此處的徐成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換來的,只是威國公夫人冰冷的一瞥,往日裏慈祥的神情,這個時候,就如同蒙上了一層萬年寒冰,輕輕的一個眼神,就將徐成霖從頭到尾凍僵。

徐成霖跪在地上,痛苦地低下頭去,心中悔恨萬分

他實在是不該心慈手軟,留著那些人到如今!

威國公見狀,也終於敗在了夫人執拗的眼神下,轉身往外走:

“既然夫人心中憤怒難平,那我這就去給夫人找一個公道,我要問問那個賤人,到底意欲何為?!我殺了她!”

威國公殺氣騰騰的樣子落在威國公夫人的眼底,覺得是那般可笑,驀然冷笑出聲:

“徐欽厚!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你居然還惺惺作態!你夥同你的好妹妹做過的那些事情,你們威北侯府所有人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情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死後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超生!”

說著,威國公夫人又轉身,從一排剩下的牌位中挑出了一個年代久遠的牌位,用力摔在了地上,然後一腳又一腳地踩了上去,帶著無窮無盡的恨意,狀若癲狂。

威國公霍然轉身,奮力從威國公夫人腳下搶出了那個支離破碎的牌位,其上殘存的字跡隱約可見,那正是原來的威北侯府太夫人,威國公徐欽厚生母的牌位!

從威國公夫人開始發怒那一刻起,一直聽從兒子的勸告,死死壓抑自己情緒的威國公終於覺得忍無可忍了!

他抱著手中的牌位,沖威國公夫人怒吼:

“石玉珍!這是我母親的牌位,卻被你踩成了這樣,你到底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殺子之仇,殺子之恨,夠不夠?!夠不夠!”

威國公夫人在祠堂內與他對峙了這麽久,眼睛都已經成了通紅色的。

這樣滿帶恨意的回答,讓威國公心底有些發顫,可他覺得自己根本就聽不懂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殺子之仇,殺子之恨?石玉珍,你是不是瘋了?你的兒子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你胡說些什麽?!”

“我的兒子……你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兒子……你真不配!”

威國公夫人惡狠狠地罵道,隨即卻形容枯槁地跌坐在地,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脆弱而絕望:

“我也不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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