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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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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標躬身,“是,也不是。”

宋小五略挑了嘴角。

楊標道:“給她拿禮冠的內務司主掌,是太後娘娘的人。”

就算查,最後也只能查到太後身上去,皇後是沒得什麽事的。

“那?”宋小五不太懂他們皇宮中行的那一套,她不熟,便問道。

“皇後娘娘許是想拿此探明點什麽,至於到底是什麽,奴婢也不太說得清。”楊標說到此,有點不讚同地看向了一臉憤懣的主公。

他主公更不滿了,朝他沖口就道:“那是我皇兄給我媳婦的東西,還是成親用的禮冠,她們鬥來鬥去卻拿我作事,還不許我生氣了?”

楊標不想跟他多說,掉頭看向了宋小五。

“她在試探什麽?”宋小五不太懂,便接著問:“看皇帝的底線,還是看我們家這傻子的?”

傻子德王立馬睜大了眼。

他不傻。

可不等他說話,楊標就接話道:“都有點,那裏頭的人做事,什麽時候少過意思了?”

“那就是查,也辦不到她頭上了?”

“是。”反倒會惹聖上厭煩就是。

宋小五便笑了笑,“那算了。”

“小辮子!”

小辮子看向了鬼兇鬼叫喊她的小鬼,“那你的意思太後現在關起來了,緊接著又要擼下打鬼主意的皇後?”

朝廷已經夠亂了,現在皇帝只想休息一會兒罷?大過年的鬧事,小鬼就是他皇叔,但不顧大局的話那位心裏不可能舒服罷?

德王被她的口氣說得委屈,心裏不舒服,“可是……”

“你想想你皇兄在的時候,會不會這麽幹?”宋小五這還是把他當自己的人,勉強收斂了口氣,若不然,她會跟小鬼直言道讓他去撒泡尿看清下自己是不是先帝。

毛都沒長齊,羽翼未豐,時機不對還想懟天懟地,這不叫能耐,這叫活得不耐煩了。

他們家有她一個賭徒就算了,宋小五可沒打算讓他也跟著她來。

“她不能動我的東西,那是我的!”皇後這舉正正中中觸到了德王那根不能被人碰到的筋,這下還是不依不饒。

宋小五沒打算慣他,冷酷地收回了在他身上的眼,跟楊標道:“不要查,也不要有動作,等以後。”

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來。

“是,奴婢也是這麽想的,本來也沒打算告知您,想著讓主公給您再打一個,這還算是他的心意。”可惜他不聽,非得嚷嚷出來添亂不可。

“嗯,”宋小五點點頭,又寵起人來了:“不過告訴我也沒事。”

她不喜歡聽小鬼跟她叨叨那些事情,但再不喜歡,只要是有關於他的事情她還是會耐著性子聽的。

“這就算了?”德王看著他家裏的兩座大山把他的事情商量完了,失望極了。

“不稀罕,你給我打個罷。”宋小五不打算搭理他的,但回頭看到他小鹿一樣澄清的眼裏滿是失望,她頓了一下,被美色所惑的宋小娘子便道了一句。

德王本來不想答應的,但聽到這句話後,又看她溫柔地看著自己,頓時心花怒放,他情不自禁地咬了下嘴,笑著點頭道:“好,好。”

我給你打。

德王一下就又笑得合不攏嘴了,楊公公把拔火的鐵夾放到一邊,也是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這麽傻,往後他是盼不到王府當家作主的人是他的小主公的日子了。

先帝也是白培育他了。

這年一過,送走了出了秀林院的四郎和他的小娘子去文鄉,熱熱鬧鬧的宋家頓時就安靜了一大半下來。

四郎在家的時候不顯,他走後,帶走了屬於他的那份活力,他在這個家的存在感反倒強烈了起來。

三郎從來沒跟四郎這般分別過,好長一段時日都沒回覆過來,有時候沖回家來第一句叫的就是四郎,叫完才發現弟弟不在了,很是悵然。

但三郎不是那等會沈浸於黯然當中的人,過了半個月他就好了,每天忙起了自己的事來,不過他也學會了跟二郎一樣煩人,沒事動不動就往妹妹院子闖,跟妹妹問事。

宋小五以前還會嫌棄他們動不動打擾她,現在倒是來者不拒。

三郎還不知道她的打算,也就不知道他是在享受他身為家人的最後便利,二郎倒是知道一二,因此也越發地惡狠狠剝盤起了妹妹來,連妹妹新默寫出來的書也要借走抄一本。

那是宋小五給自己寫的嫁妝,見寒突夜默出來的書被二郎順手就抄走,想說一句都要得二郎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二郎這都翻了天了,但她還是咽了咽口水,忍下了。

這平時脾氣表現得很好的人可不能惹,一旦惹翻了,那就不好收場了,宋小五深谙此道,決定對二郎此舉熟視無睹。

這時家中只有張氏還為小兒郎的遠去失落不止,兒子們一個接一個成親離開了她,這讓她有些慌張。

這時春耕在際,已經升為戶部侍郎的宋韌這次雖說不用遠離都城去巡視,但每日留在衙門的時日頗長,每天都是半夜走,入黑才回,張氏等到他回來沒多久就是看著他睡覺,連說幾句話的空隙都找不到,沒幾天身上補了幾兩肉的宋大人又瘦了下來,張氏一看就又馬上心疼起丈夫來,為他忙東忙西的,連飯都讓家人給送到衙門去。

宋小五見狀,便出了個主意,讓在燕都的族人挑個能說會道的帶著家人去給宋大人送飯。

這是去戶部走動,宋家的族人當然願意去,他們一合計,派出了年頭那陣新接到都城的族裏人。

宋小五沒見過年輕人,但回頭聽父親來說,那個念過幾年書是他子侄輩的族人斯斯文文,人機靈得很,很會察言觀色。不過他是命苦之人,他家裏只有他一個人,他父母當年為救族裏落水的幾個孩童雙雙沈河而去,他是被族裏供養長大的,這次也是在都城的宋氏族人作主讓他來了燕都,這次又讓他領了這事,也是在回饋他父母罷。

宋韌倒是很喜歡族裏的這個決定,慈生仁,暴生殘,宋氏主族那邊壞了根,但旁枝的人反倒把以前宋家的根脈撿了起來,也未嘗不是他們以前中原宋氏大族的另一種延伸。

“那做事還算妥當?”宋小五這晚被宋爹叫到了父母房裏來聽他說了這事後,道了一句。

“是個可造之材。”宋韌也觀察了這個小輩幾天,有兩分肯定。

“嗯。”宋小五也就是隨口道了一句,回頭與母親道:“往後有什麽事,尤其是接觸父親這邊的人的,就跟族裏的人商量商量,前面他們幫了家裏的忙,該輪到我們了。”

“倒也不急。”宋韌道。

“急,”宋小五則回頭看向了父親,“你根脈太淺,需要有幫手,他們根脈只比你更淺,更迫切需要一個能讓他們上升的渠道。”

不要小看想出人頭地的人的焦慮,尤其在有機會的時候,這種焦慮只會更大,敢攔著他們的都是他們的仇人。

宋韌這個過來人其實很懂他們族人現在的心情,但還是撇了下嘴,看了看笑吟吟聽著他們說話的娘子,想朝女兒翻的白眼最終沒有翻出來,等到說到他夫人要去廚房給他們煮宵夜吃,等人離開了,他才哼哼著跟女兒道:“你這是想嫁了,家裏都要甩手了不管了是罷?”

“你聽聽你這話。”宋小五讓老大不小的老蘿蔔條仔細品一下他語中的話意,這是一個老父親該跟小女兒說的話嗎?

他多大,她多大?

宋韌被她堵了一下,恨得牙癢癢的,揪了她的臉蛋一把,但這一揪揪到了女兒滑嫩的臉蛋,頓時痛上心頭,沈痛道:“真要嫁啊?不是說好不了不嫁的嗎?”

他養得好好的閨女兒,憑什麽嫁給別人啊?

宋小五拉掉他的手,不想回答這被他問了至少一百遍的話。

宋大人老嘍。

人老了,舍不得的當然就多了。

“你什麽時候跟你娘說啊?”宋韌看了看擋著外頭的風的門簾,尖著耳朵聽著門的動靜,“爹開不了這個口啊,這個得靠你自己,你知道嗎?”

“還有啊,”老宋爹絮絮叨叨了起來,“你說的時候提醒你老爹爹一句,我出去躲兩天,你娘一哭,我可受不了,到時候肯定得依她,她說挖洞把你藏起來我就得去拿鋤頭。”

宋小五被他說得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

笑到一半,她收住臉上的笑,看著宋爹道:“不出意外,我定在了三月二十把這事告訴她,那幾天你騰點時辰出來好好陪陪她。”

小鬼生辰一過,她就要開始提這事了,要不小鬼就要安撫不住了。

“太快了。”宋韌聞言楞了好一陣,才道。

“所以我需要你的位置坐得更穩,到時候我的婚姻阻礙可能才會小一點。你是我爹,宋家的當家的,這門婚事我需要你幫我一直出頭,而且議婚這事,不要讓德王府那邊把事情全扛過去了,我真的很需要你和大郎他們一直當我的底氣。”宋小五跟她父親坦言道。

情啊愛啊,她信,她也需要,要不然她不會嫁給小鬼,但是她更信世俗權力帶給人的實力,那才是一個人擁有安全感的根基,這也是情啊愛啊消失了的那一天,她依舊能把日子過得像她想要過的日子的前提。

宋韌被她說得鼻子發酸,但宋大人還是抓緊了機會嘲笑女兒,“你這個小怪物也有需要靠爹的一天啊?”

“一直都在靠你。”宋小五指出。

她是出了主意,但宋家的崛起,都是靠的為此身體力行,以命相拼的宋大人。

宋韌被她說得站了起來,轉過身掐了掐酸疼的鼻子,忍住了淚意,方回頭跟小怪物笑道:“行了,爹知道了。”

他紅著眼睛看著他和他心愛的小娘子當寶貝一樣養了十幾年的小怪物,“爹會讓你靠一輩子的。”

說著,門響了,跟門邊仆人說著話的宋張氏推門進來,等說完掀簾進門,發現了揉著鼻子揉個不停的丈夫。

宋夫人瞪了又討女兒嫌的宋大人一眼,又轉頭朝小娘子討好地道:“不怪你爹啊,他就是閑的!”

都說了十幾年了,讓他別老逗小娘子,老不聽!宋夫人決定晚上再好好說說他,都老大不小的快要當祖父的人了,還沒個正經。

“嗯。”宋小五接過了仆人端進來的宵夜吃了起來。

宋韌看她一派大人大量不計較的樣子,忍不住雙眼翻白。

這樣的女兒,算了,嫁出去得了,跟他還稀罕似的。

**

三月十八這天,小鬼來討生辰禮,晚上賴在宋小五的床上不走,宋小五也不趕他,搬來一張矮桌放到床上寫她的嫁妝,被她親得神魂顛倒找不著北的最終躺在她身後,抱著她的腰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這陣子被楊標關在德王府裏沒少受罪,出來的時候還跟楊標大鬧了一場,跟鐵衛們練了大半天的手才沖出王府來找她,這時候著實是累了,是得睡覺補一補。

至於先前想要的大禮,看在小辮子天天在準備嫁他的份上,留到以後罷。

不過等德王大睡一覺天亮起來,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床,也是發了一陣的楞,末了抽了自己的臉一下,自言自語:“怎麽這麽沒用?”

宋小五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聽小鬼在她的被窩裏哼嘰不休,她聽了幾聲,轉過背就走了,留了空間讓小鬼自由發揮。

她決定過兩天這事還是跟她娘提一提罷,要不小鬼得賴在她的床上不走了,到時候也是一個把宋夫人氣得昏厥的結果。

這廂朝廷的燕帝又得了文鄉那邊送過來的折子,他召見了他的幾個心腹,不太喜歡宋家的左仆射大人符先琥這次被他撇棄在外,只叫來了符簡。

符簡跟他的堂兄對宋家的看法還是有所不同的,只是家族利益一致,他對宋韌一家一直都是冷眼旁觀,但跟前來的幾位大人見過宋鴻湛所寫的折子,和他送來的幾樣東西後,他先發了話:“這父子倆是真材實料,聖上沒有看走眼。”

燕帝仔細嘗著宋縣令送過來的一種叫地糧的如拳頭大的石頭煮熟的食物,沒有說話。

他比以前少了幾許溫和,多了帝王身上才有的高深莫測,在場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但這段時日也沒有以前那般敢在他面前放肆說話了。

燕帝也不在乎他們是怎麽想的,等嘗過後,道:“你們也嘗嘗。”

“是。”

在場的五個人接過了孫公公遞到他們面前的小半塊地糧。

“還行吧?”等他們吃完,燕帝問了一句。

“挺好的,還有甜味。”

“味道極美。”

“甚佳。”

“不錯。”

“鮮甜至極。”

都說了話,燕帝把擦手的帕子放到一邊,跟他們道:“這種叫地糧的,是一個小島國上的百姓吃的主糧,去年宋縣令跟朕要人去那邊探一探,朕答應了,還以為只是他道聽途聽信了那些航海的人的話,沒想是真的,倒也不枉朕信他一場。”

在場的人皆不知道這事,他們紛紛對視了一眼,才與燕帝拱手道:“聖上英明。”

燕帝搖搖頭,“哪兒啊,他是朕派到那邊看他們父子本事的,他求個機會,朕當然會給,成事不成事,看他們罷了。”

皇帝不比以前溫和,但心態卻比以前平和了許多,在場的人這次又明顯感覺皇帝變了,變得更難以猜測,也更令他們敬畏。

“聖上遠見,微臣還聽說,”這時,燕帝最重用的殿前學士陳光仲道:“這家藏著一個命運多舛的前科秀才,他曾在海上飄流過,給宋家帶來了不少海上的消息,臣之前在鳴鼎與人講學見過此人,見識過一二,那可真是個能人啊,宋家本事不俗,這等人都能籠絡到,也是一番本事。”

“哪是籠絡?”這時坐在末端身著一襲黑色勁衣的男子道:“他是逃回青州被宋韌救下來的,還是看的他們同一個先生的面子上。”

“宋韌這個人啊,也是有趣,”符簡笑了起來,“明明有本事罷,還極喜歡阿諛奉承,把我堂兄給惹得見著他就煩,不過……”

“要不如此,也升不上來罷?”另一個當朝禦史冷冰冰地道:“你們這些人不是最喜歡這一套?”

符簡好脾氣地笑了笑,“洪大人不必如此介懷,本官也是這個意思。”

“聖上,”那洪禦史不理他,轉頭對燕帝道:“那這種叫地糧的食物已經尋到了,您是打算今年就開耕嗎?”

在場的大人都笑了起來。

燕帝也笑了,跟急性子的洪禦史道:“哪是這般簡單的事,朕叫幾位愛卿過來,也是為的跟你們商量此事,這次我朝以物換物運回了一船的地糧,但其中危險也不小,這事還驚動了那小國的國君,我們的人走的時候,他還派了軍隊追擊……”

“啊?”眾人皆楞,此事非同小可,忙跟著皇帝計議了起來。

燕帝有了重頭事要衡量,所以小王叔進宮來跟他說要娶宋韌的女兒的時候,燕帝呆楞了下來。

半晌,他看著小王叔道:“還是要娶她?”

“娶。”德王把椅子搬到他側邊坐下。

燕帝知道這段時日他忍了不少事,宗室的人都上朝議政了,就他這小王叔沒有,哪怕有人從他的封庫裏拿了不少東西出去,他也忍了,頂多不過是在府裏大吼大叫而已,最後還是沒有把事情弄到他面前來。

他不查,但燕帝卻往下查了,發現先帝賜下來讓紡織司用金蠶絲給德王妃縫制的極品貴妃服都讓人替換了過來,原本輕薄華美的妃服成了一套模樣差不多相同,但衣料有天差地別的衣裳。

這件事,燕帝還沒跟他小王叔說,現在小王叔說要娶宋家女,他一時也是擠不出話來。

他要如何跟他小王叔說,他庫裏的不少東西,已被他母後私自取用了?

皇後居心叵測,可事情確實是他的母後幹的不假。

難道還是讓小王叔忍?

可他退到今天這一步,燕帝都替他覺得難以忍受了。

“怎麽不說話?不給娶啊?”大侄子不說話,德王拿筆頭戳他的頭,“我最近可沒招你惹你啊,娶個媳婦都來先問你,還不行啊?”

燕帝苦笑,拿下他的筆,看向他道:“小王叔,朕要是跟你說,朕娘把你王妃的東西用了一半,你會不會生氣啊?”

他看著小王叔,眼睛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屏住了。

德王也傻眼了,過了片刻,他不敢置信地舔了舔嘴,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我肯定是在做夢。”

“王叔。”燕帝無奈。

“肯定是在做夢。”德王走到門口,突然回過神來,朝站著的兩個內侍揮手,“出去出去!”

內侍們看向了陛下,見他點頭,連忙小跑著出去了。

他們一出去,就見門“砰”地一聲關了,下一刻只聽門內德王大吼著道:“我打死你這個小混蛋,那是你父皇我老哥哥留給我娶媳婦兒用的,你們都用了讓我怎麽娶媳婦兒啊?你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到娶媳婦兒的時候?”

聽著聽著,就聽裏頭的德王哭嚎了起來,“哥哥,你帶我走罷,他們都是些沒良心的,我不要照顧他們了,你看看他們幹的事,你上來看看啊……”

被他打得鼻子都出血了的燕帝擦了擦呲了呲牙,朝盤腿坐在地上哭喊的小王叔苦笑了一聲,道:“朕沒有,朕先前不知道。”

“你還說?”幹嚎的德王瞪了他一眼,又拍腿喊他哥哥:“皇兄你快出來看看啊!”

燕帝哭笑不得,幹脆也盤腿坐在了他的對面,沈沈地嘆了口氣,與他開誠布公:“封地的事,是父皇給你給的太好了,朕嫉妒,所以是打算收回來,給渭兒。”

那時候他就沒打算老用著萬家,但確實做了用晏城安撫萬家和表妹,還有他母後的打算。

“但後來朕主意變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朕沒那個打算了,給你的銀庫一直封著沒動,朕還以為沒人有那個膽,但朕錯了,是朕錯了。”燕帝就是坐在地上,腰也挺得直直的,他雙手放在膝上,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德王:“您能再原諒朕一次嗎?”

“我不原諒!”德王恨恨瞪他,看大侄子的眼又暗淡了下去,他不滿地抽了抽鼻子,“除非你再讓我揍一拳。”

燕帝先是一楞,爾後他笑了起來,他這一笑,笑得鼻血都流了出來,不得已,德王扶了他起來,把這一拳留在了以後。

當夜德王沒走,留在了正德宮裏,去了正德宮後面自他皇兄死後他就一直沒進去過的修心堂。

修心堂是先帝以前養病的地方,現在堂中空無幾物,只放著供奉他的牌位牌桌,另外在下面的地方放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德王在桌子上看到了朝廷上的奏折,他瞥了一眼就帶過,坐在牌位前面的蒲墊上給他皇兄念起了書來。

他王府裏也供著他皇兄的牌位,他想老哥哥了,或是楊標覺得他沈不住氣了,就讓他去皇兄牌位前念書,回憶以前老哥哥教他的東西。

這麽多年下來,德王都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一個人跟他老哥哥說話了。

半夜燕帝過來批折子,看到了在地上拿筆畫圖的小王叔。

德王看到他,召他過來,“你過來,這是皇宮的地下圖,還有老周家藏的一些寶貝,我該代皇兄交給你了。”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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