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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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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改造

蔣如雲將功補過,提供了不少線索。

陳教員鼓勵她繼續努力,爭取早點結業。

這些話,蔣如雲都聽進去了。

她在學習班生活很規律,早上六點半出操,七點半吃飯,上午學習,下午參加勞動,晚上寫思想總結, 第二天討論時要站起來發言。

說到學習,不是讀報講政策,就是分組討論,氣氛很活躍。勞動也很輕簡,都是手工活兒,糊糊紙盒子,鍛煉一下耐心。

行動也很自由,在院子裏走一走,轉一轉,沒人幹涉。也可以種花澆水,除了不能溜到院子外面或男學員那邊。當然,打架鬥毆,違反紀律的事情不能幹,否則要關禁閉。

從一開始的抵觸,到虛心接受。

蔣如雲甚至覺得踏踏實實地做學員,比過去東躲西藏的強多了。

通過觀察,她發現進學習班的都是能挽救的,沒什麽惡行,也沒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大部分都是認知問題,站錯了隊,分屬於不同的陣營。當然,思想上是有問題的,長期片面宣傳,對新政府看法不一,甚至有些反動。

分組討論時,就很明顯。

就拿罷工來說吧,站在工人階級的立場上,反對剝削壓迫,爭取合法權益,是完全正確的。可站在資本家的角度,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甚至要用武力.鎮壓。

這就是矛盾點。

人民政府是站在大多數人的利益上,而不是為極少數權貴階層服務。這是新舊政權的不同,一個代表著人民,一個代表著官僚資本、大地主、大資本家及買辦利益。

通過學習,蔣如雲加深了認識。

陳教員說:“你們都是可以挽救的,所以政府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辦學習班,講政策,講道理,希望你們改造好思想,早日通過考核,早日結業……”

蔣如雲暗自慶幸,選擇了一條正確道路。

那些罪大惡極的,都坐牢了。該判刑的判刑,該勞動改造的就送去勞動改造,不會像他們這樣當學員,住著集體宿舍,吃著國家的糧食。

徐同志經常過來跟她碰面,大部分是關於案件的。電訊科也有同志過來,溝通一些密碼方面的問題。她想,不如把這些技術問題匯總起來,給同志們參考一下?

對她的表現,徐同志很讚同,說她對國家、對人民有了新的認識。

蔣如雲自己也體會到了,就在總結中寫道:“當年,滿腔熱情投身革命卻被人家利用,根本點就是路線錯誤。新中國成立後,廢除了一切不平等條約,挽救了國家、挽救了民族,我身處其間,感到從未有過的自豪……”

不知不覺,蔣如雲的思想有了變化。

可她還揣著一樁心事兒。跟家人三年未曾謀面,僅有的那一眼,還是通過望遠鏡瞅見的。她日思夜想,卻沒有提申請。一開始是出於保密,後來是沒有勇氣去面對。

這天,徐科長來到學習班,把中年富商的照片拿給蔣如雲。

蔣如雲認出了那人,說:“我在金陵城見過,不曉得名字,不過,可以確定是情報局的,跟黎鳴之關系頗深……”

談完了正事,徐科長特意問道:“蔣女士,要不要見見家裏人?”

蔣如雲搖搖頭。不是不想見,而是沒有臉面。

她一錯再錯,父母是不會原諒她的。尤其是父親那麽正直,那麽有骨氣,哪肯認她這個特務女兒?

徐科長很細心,曉得蔣如雲的矛盾心態,就約了趙國江見面。

“國江同志,你去跟蔣如雲談談?”

“徐科長,我……”趙國江心緒覆雜。

他既想見如雲,又怕見到她。

徐科長笑道:“國江同志,不要有思想顧慮嘛。”

“好吧,那我試一試……”

趙國江跟蔣如雲見了面,談了大約半個鐘頭。

蔣如雲紅著眼圈,點點頭。

別人的話,她可能聽不進去,唯有抒平能說到她心裏。

趙國江的觸動也很大。

他不應該放手,在如雲最需要他的時候。即便作為同學也要幫助她,關心她,愛護她。可這些話說不出口,只好鄭重地點點頭。

“如雲,我去找蔣伯伯。”

“抒平,謝謝你。”

蔣如雲眼睛一亮。可看到趙抒平一身軍服,那點光亮又暗淡下去。

從學習班出來,趙國江去了蔣教授家。

他見到了蔣教授和蔣師母,說了蔣如雲的情況。

“蔣伯伯,如雲很想念你們,可她卻不敢見你們,怕你們失望……”

“小趙,伯伯謝謝你!”

蔣教授很激動。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如雲變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不能死腦筋,把女兒拒之門外。政府都說了,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更何況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第二天,蔣教授和蔣師母趕到了大院。

這是約好的,在會客室見面。

為了給父母一個好印象,蔣如雲讓陳教員把她的皮箱拿過來,特意打扮了一下。她換上了青布旗袍,梳了兩條麻花辮,神色淡淡,清秀怡人。

上學那會兒,就是這副打扮,以才女自居。

進了會客室,蔣如雲看到父母雙親坐在那裏,她神色激動,又有點羞愧。

“阿爸,姆媽……”

“如雲……”

三年未見,蔣如雲還是記憶中的模樣。蔣教授本想訓斥幾句,可看到女兒噙著眼淚,那些怨氣都消散了。

蔣師母也紅了眼眶,拿手帕擦拭著。

“如雲,好好學習,爭取寬大處理。”

“嗯。”

蔣如雲了卻了一樁心事,輕松了不少。

對未來也有了想法。

海外不能去,局裏是不會放過她的,即便假死過一回也不行。還是留在滬上吧,家人都在這裏,政府講究寬大,會有出路的。

還有抒平也在滬上。

對趙抒平,蔣如雲一直記在心裏。

這是她最放不下的,也是最不敢觸碰的。父母可以原諒她,可抒平呢?自從被招募,她就跟抒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在內心深處,她是驕傲的,當年甚至賭氣說:“在國統區一樣能做出成就。”

可執拗的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

趙抒平來看她,她不曉得說什麽才好。她是個“階下囚”,無法跟抒平比肩。在心理上她受不了,雖然抒平什麽都沒說,可從他的眼裏卻看出了一點猶豫和迷茫。

因為趙抒平,蔣如雲有點失落。

可又怕別人看出來,就裝著很開心的樣子。

她跟自己說:你是個學員,其實是個階下囚,有什麽資格要求人家?趙抒平不是過去的抒平了,改名叫趙國江,一聽就很進步。

此時的蔣如雲還不曉得,趙國江跟她一樣心潮起伏。

就像被喚醒了什麽,那久違的情感湧上了心頭。

這些年的等待、思念,是為了一個叫如雲的女孩子。可重逢卻不是那麽美好,落差太大,讓他有點惶恐不安。可這次見面,卻堅定了信念。

不能丟下如雲不管,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伴隨著他走過了最美的青春年華。丟下如雲,就等於割斷了記憶,人生不再完整,情感也難以追尋。

奔湧的思潮,讓人沖動。

趙國江抓起筆,想給如雲寫一封信。言語無法表達,就用書信來傾訴吧。

他下筆如神,一口氣寫了三頁紙。

待心緒平覆下來,又覺得自己冒失。他跟如雲有很多話要說,也有很多地方需要了解,太過沖動不可取。

趙國江收起信紙,折疊起來,鎖進了抽屜。

作為一名軍人,任何時候都不能被感情支配,要有理智,要有自己的原則。

出於保密,田大旺不能跟梅英說嘉獎的事兒。

可他一連幾天都喜滋滋的,孫梅英還是察覺到了。

這天下班回來,二人在廚房裏忙著生火做飯。

田大旺哼著歌兒,孫梅英拿胳膊肘捅了捅大旺。

“大旺,高興啥呢?”

“沒啥。”田大旺繃著嘴。

“沒啥?”孫梅英瞅瞅,就像探照燈。

“真得沒啥。”田大旺嘿嘿笑笑。

孫梅英更好奇了。可不論她怎麽追問,田大旺就是不說。被問得急了,就板著臉說:“梅英,這是組織紀律,不能說的,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蹦……”

“好,那俺以後也講組織紀律,啥都不跟你說。”孫梅英故意說道。

“不說就不說,俺還不稀罕聽呢。”

其實,田大旺的好奇心也一樣重。

他想問問部隊大院咋樣?柳進軍在忙啥?柳進原是不是又出差了?可孫梅英很少見到他們,後勤處給辦了臨時通行證,柳進軍不用來回接送了,碰面的機會就少了。

這些日子,柳進原早出晚歸的,忙得很。孫梅英雖然在大院,幾乎沒照過面。想著進軍托她的事兒,卻一直沒有機會。

安寧的日子沒過幾天,敵人又來搗亂了。

這天上午,沿海一帶的空中觀察哨發出了預警。

有刮民黨機群啟動,往滬上方向飛來。

市區上空立馬拉響了防空警報。

托兒所又跑了一次警報。這一回老練多了,大大小小的娃娃沒有哭鼻子的,都排著隊,甩著小手,進了防空洞。

梅子有點害怕,牽著小苗的手,擠在一起。

田小苗一點也不擔心。

有雷達營、高射.炮團守著,來襲的敵機就等著冒黑煙吧!冬子也瞪著眼睛說:“小苗,等我長大了,我要當飛行員,把敵人的飛機通通打下來!”

孫梅英在炊事班,也跟著進了防空洞。

她找到三個娃娃,一把摟在懷裏。

這一回,敵人的轟炸機群一路北上,突襲滬上飛機場和造船廠,高射.炮團早有準備,一通猛烈打擊,三架敵機被擊中,冒著黑煙倉皇逃竄。在另一個方向,前來援助的蘇聯雷達部隊擊落了一架大型轟炸機,打得敵人措手不及。(註1)

當天的滬上晚報,就刊登了這則消息。

刮民黨的幾十架飛機興師動眾地飛來了,卻被我防空部隊打跑了。

市民們歡欣鼓舞,鬥志昂揚。

在作戰指揮室,柳進原看著作戰地圖,用紅筆在舟山群島附近,重重地圈了一下。

這是敵人的據點,修建了軍用機場之後,有上百架敵機起降,一舉封鎖了沿海一帶的重要城市和海上運輸線。唯有早一天解放,滬上的天空才能獲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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